沒又想到天下居然還有人可以難到少主的，看來那個人也只有小姐了…

        他的俊顏難看至極，已經無言，實際上是被氣得休克了。

        這丫頭，真的不是一般的不知好歹！

        “我不是什么君子…”他憋著一肚子氣，俊顏上怒意甚濃，淡然說完，一步也不想停留，大刺刺得踏出了梨花閣…

        待他出了廳閣，嫣寧終于憋不住，開懷的大笑起來，看他那番無法應允的表情，還真得是好笑…

        可是她笑著，笑著，她卻忽然間流出了不會輕易流出的淚水，她其實真的很想吃糖葫蘆…

        不過一個十歲的孩子，那也只是一個孩子小小的要求而已，不過，這世上卻沒有人能滿足她的。

        她記得父親會給靜兒買糖葫蘆，周圍的孩子有娘給他們買糖葫蘆，那紅紅圓圓的果實，看起來好像很甜很可口的樣子，莊上的任何師兄妹都很大了，已經再不喜歡，也從沒有買過，她也從沒有提過，只是自己偶爾想想罷了…

        “小姐，你怎么了？”綠衣訝然地看著那個從不曾在人前流過淚的她哭著，心卻糾結起來，上前推推了她。

        她的身子一僵，抬起淚濕的臉頰，扯起笑意掩飾，道：“是心疾太痛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哽咽，淚水不停生生染上了瘦削，精致的小臉，緊緊抱著綠衣喃喃道：“綠衣，我真的很想吃糖葫蘆…”

        所謂的糖葫蘆是童真的渴望，是自由的向往，是杜絕了黑暗鮮血的希望，那糖葫蘆代表著她無法得道，卻是她這輩子所期盼的。

        綠衣心中一怔，濃愁便深深淺淺得爬上了心房，縱使小姐再怎么“強大”，可她終是與她同齡般的孩子。她已經失去了希冀，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命運，可是小姐卻依然，只是這樣的她，多么苦，多么累…

        綠衣只是在眾人面前裝得傻傻的，但是她的心是明澈的，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顆與命運搏動的心。

        少主的殘忍，她最是明白不過，只是小姐像今日這般強硬，受傷的卻也只會是自己…

        “綠衣，…吃過糖葫蘆嗎？”她哽咽得扯開了笑意，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小姐，我們明日就去集市買可好？綠衣，也沒有吃過…”她的眼淚唰的一下，便流了下來。

        彼此依靠的感覺，那么美好，為何還有背叛？看到綠衣的淚水，她的心卻頓然松開了，背叛了又如何？她的淚水總不會假吧…

        清淺嘶聲的哭響在梨花閣，那個自來山莊后，一直靜默倔強的女孩，終是流淚了，不是妥協的流淚，而是無奈，而是難過，而是身不由己…

        白衣身影就佇立在梨花閣的門后，他的眼眸依然深不可測…

        翌日。冬盡不解寒，陽光透進梨花閣，她疲憊異常得睜開眼睛。昨日在身旁的綠衣，早已不在。

        似乎這一覺睡得特別冗長，用膳過后，她該是去會展先生了，這是慣例，不容違逆的慣例。

        她起身，還是覺得好累，昨日的頸間傷口，還有些隱痛。

        綠衣進來一看她已經起身，焦急擔心得扶住了她，關切道：“小姐，今日你好好休息吧…”

        “我好了，我再是不去，展先生要吹胡子瞪眼睛了，我擔心他年齡大了氣壞了身子…”她掩嘴淡淡得笑說著，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已是過往云煙。

        忘記，才能活得快樂。不去問卻下一步該如何，總之，她能僥幸活著，便是好的。

        “都什么時候了？小姐，還開玩笑？小姐還是安心得好好養身子吧，展先生那邊我去打個招呼啦，缺一天又不會怎么樣…”

        “綠衣，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我的話不聽也就罷了，難道你連少主的話都不聽了？”她也是為她好，若是他怪罪下來，受責罰的又是無辜的小綠衣，她這般真心，她又怎能連累于她？

        小姐的心思她能明白，但是她連站都站不穩，哪還有精力去學這學那的？

        嫣寧徑直向案臺走去，眼眸掠過案臺上的一切，那里擺放著一碗濃濃的湯藥，一聞便知有多難喝，但是她已經喝了不下兩年了…大碗的旁邊，還擱置了一味新藥，那是治愈昨天的那一劍而準備的。她身上的大傷只有一個：那個再也好不了的劍傷，可是經過昨日又添了一道…

        她沒有去喝藥，而是坐在梳妝臺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道自頸窩而上的傷口，昨日是一個難看的暈圈，今日成了一朵血梨花，，纖指輕撫而上…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這般刺眼，明顯的記號，怕是永遠也無法退去了。無所謂，既然要得到，必須失去，她緊緊念著…

        “小姐…”綠衣張了張嘴，卻又忽然不說了。

        她回眸笑著淡問道：“怎么了…”這丫頭什么時候愛吞吞吐吐的了？

        綠衣不敢看她頸間那明顯的傷口，卻還是實話實說，遲疑道：“…小姐，這傷疤恐怕是褪不去了…”

        她待小姐入睡后，就自行離開了，可是擔心著，她的心疾若是在夜里發作怎么辦，于是她折回梨花閣，可是卻看到了那一幕…

        少主，就坐在床沿，護著上衣輕解的小姐，掌心重新引渡真氣給沉睡中的她，將那骨穴的凝紅，引至了她頸間，本來難看的紅暈圈，便成了一朵血梨花。

        這是給疤痕最大限度的緩解，讓那傷口至少不會那么難看…

        少主今早已出莊，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回來，他是怕她心疾再犯吧？

        雖然在不為所知的外人看來，他從來都是對小姐那般絕情冷漠…但是昨天映入眼簾的那一幕，改變了她的想法：少主其實還是關心小姐的吧…

        綠衣還想說什么，卻聽嫣寧淡淡，道：“沒有關系…”

        她的眼神不禁定在了鏡妝臺邊的紙袋，好奇得拿過，一看，她睜大了雙眸，心里一片驚愕…

        是…糖葫蘆！！是糖葫蘆耶…！

        “綠衣，你看，你看！糖葫蘆！！”她似得到什么世間珍寶般，興奮的說著，彎眉隱隱水眸，動人心神，淺綻的梨渦，讓人在恍然在時空中，她不曾看到小姐如此開懷…

        她第一次看到她無暇開懷的欣然笑意…

        綠衣一愣，今早才和莫良師兄說的，他的動作真的是迅速！

        嫣寧忽然變得好高興，似乎忘記了痛過的一切。

        “莫良師兄，也太有心了…”綠衣訝然卻同是高興，笑道。

        “綠衣，那給你，快嘗嘗看！…”她拿出一竄，首先遞到綠衣的嘴邊。

        “小姐，先嘗，小姐先嘗啦…”綠衣連連揮手，咽下了早被誘惑的口水。

        “那我們一起嘗，可好？”彎彎眉眼，紅紅的小臉，不再蒼白，透著喜悅，透著幸福。僅是這樣一竄糖葫蘆，盡可以讓她這般高興？

        佇立的門后，未踏進梨花閣的白衣少年，靜靜的凝望那般笑著的女孩，比雪夜初次見到時，還要美。

        她如今只是個孩子，可想而知，她若長大，那必定會是傾城紅顏…

        他是離開了山莊，但卻是放心不下，又折回來想看看她。

        唇邊化除的輕笑隔絕塵世，但他收起了心中的紛亂思緒。

        他放不下的不是她，而是一顆棋子而已。

        她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他拂袖離去，傾影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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