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間，手中的梨雪劍不曾見過血，它只御而不敵，也只因她的心。

        她若動手，那么他也會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很可笑吧？

        空氣似乎要凝結這里的氣息，玉手反轉，不動聲色撫上三尺長劍，然而劍未出鞘，她的指尖卻頓然靜默而止，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將手放下了。

        風靜，劍止。

        為何她不能動手？大好機會就在眼前…！

        不…她還不能動手！

        “怎么了？下不了手，是嗎？”忽然間，那輕然邪魅的聲音，穿透了空雪，回蕩在空氣中，輕柔，溫然，卻是極盡的可怕。

        少女心中一凜怔然，指尖潛入白皙的皮膚，轉而滲出了紅色的液體，從細嫩的皮膚上汩汩流出。

        方才是敏銳的直覺，讓她找回理智：他的呼吸甚淺，而且他的體內正在慍積著一股強大的內力，不知是何真氣，它所逼出的冷寒，似讓空氣凝結成霜，若是她現在輕易出手，自己的劍氣遇到那股寒流，非但傷不了他半分，反而只會傷了自己！…

        可怕，太可怕！是他有所察覺？！

        一朝成錯，將是千年遺恨！

        “家父在地宮中可好？”他睜開了深眸，望著夜雪皓空的遠方。似是寒暄的話語，但誰都明白是何意…

        她未抬眼，唇邊卻散開了笑意，似笑非笑，心不由松下，只是虛驚一場而已，他說的下不了手，原來是指對被囚禁在地牢中的父親…

        三年之期已滿，她終是沒有完成任務，全看他接下來又會如何使什么卑鄙手段了…

        她早有心理準備，只是這一次又是不明他要用何種手段…

        她從他那里學會了一切，天人星象，奇門遁甲，醫理人心，卻還是無法用來參透他的心。

        “對不起…”少女柔順得嚶嚀而語，如今尚未成熟的自己，反抗只會讓情勢變得糟糕，倒不如成全他想要的“臣服”，反正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我要聽的不是，對不起…”溫厚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深深淺淺，未入心中，停在雪夜。這樣的言語，縱使能讓人想到很多，如三月沐雪，如千山水蓮，如橋頭晚鐘，卻也如凌烈夜風，如寒刀斷雨…還如…

        少女頷首，不再言語，鮮紅瀲滟的一抹紅，沿著她的素凈的衣袖蔓延開來，一點一點，染起了一朵千山的蓮。

        “怎么了？”沒有溫度的問候，五年來如一。

        她抬眼，眼前的男子若風無暇，也如這夜雪，精致的面容勝卻女子的嬌容，盡攬了絕世的芳華。

        可是，你很難聯想到他會是朝堂的萬臣之臣，他卻也是站在城邊高臺的王。

        這點，她也不曾知曉。

        她白皙的額上滲出了一朵嬌艷的花，血色，刺目，美麗妖嬈卻也靜然，令人不由心生疼惜。

        方才在地牢中遇見了不明黑衣人，但他們卻未傷她半分，那么說來，他們是“自己人”？本想就此罷手放了他們，可是莫良師兄忽然的到來，不得不迫使她出劍與黑衣人抵御，黑衣人步步退讓，無奈之下，她卻趁亂之中收手故意傷了自己，莫良輾轉周旋中，分了心，那黑衣人才順利逃離了地宮…

        那些人是誰？會是他們的人嗎？怎么會和父親有聯系，難道他們知道她的父親在這里，是要來幫助她的？或許有可能…

        不過幸好，莫良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在外人的面前，她可是依然乖順得臣服于傲天山莊，他們不會知道這個小師妹早在傲天山莊背后做了許多事…

        無緒的轉眸，他靜靜靜看著她，他的眼神里未閃過一絲動容，他唇邊勾起的深深淺淺的笑意，一笑不與傾城，這一笑卻恍人心神，輕啟朱唇，閑散得道：“凌家的女子，能像你這樣，我還真是想不到。”

        五年了，他還是依然。五年前就是因為這樣一句話，他帶她離開了那里，留在了他的身旁…

        原以為那是溫暖，后來才知大錯特錯…

        少女的唇邊勾起了輕然的笑意，笑未達到眼底。

        翩然的男子此時卻笑出了聲，依然悅耳動聽，卻也依然冷若冰霜。

        時間有一瞬的凝滯，他起身只手便攬過了那個纖弱若雪如梨的人兒，那少女驚然，隨之踉蹌地跌進了他寬厚的胸膛里。

        一息之間，她竟被困在他的胸懷中…

        他伸手拂過她眉心的那一道淺傷，她受傷了。

        “寧兒，若是受傷了，那就不好看了呢…”他伸手拂過她的眉心，戲謔帶笑得嘲弄。她的臉緋紅一片，眼眸里卻淡定，無緒，如雪。

        不過瞬然一呼一吸間，他頷首，如墨青絲染在她粉透的小臉上，傳來一陣酥癢，轉而卻是輕然一吻落于她的眉心，落在她如扇的長睫，輕吻，似是關切卻如雪冰涼。

        縱然心驚起千層浪，皓雪繁華一霎那，她還是依然，明眸如水，眉間染著的只有默然。

        梨妝若雪，風起云涌，如長空皓月，如城邊高臺，誰在生死一訣。

        “既然寧兒，累了，由我來替你動手如何？”

        似同關懷的一吻落下，指尖撫上她如雪透霞的臉頰，靜而輕柔得笑著。

        那輕然一笑，似血染透白衣輕紗，似火焚盡繁華。仿佛這天下，只因這一笑而撼動。

        浮華背后的笑，竟如此難以分辨其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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