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猛龍不過江
秋分剛過。
金陵下了一場蒙蒙細(xì)雨。
但秦淮河上泛舟的才子佳人,卻絲毫不減游玩雅興。
反倒是這場小雨,更給金陵城披上夢幻面紗。
河畔亮色,一艘艘的畫舫,停在岸邊。
船上匯集了金陵城知名的清倌、名妓、花魁。
無數(shù)商賈巨富、王公貴族,都傾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
恨不得散盡家財(cái),只為一夜風(fēng)流。
但最受歡迎的,永遠(yuǎn)都是那些新科的士子。
少年意氣,神采飛揚(yáng),登上花船之時(shí),都會傳送幾首佳作。
士子們幾百年來,也養(yǎng)成了一種習(xí)慣,取得了功名之后,都會暢游秦淮河。
葉無忌帶著同窗來到碼頭。
他在韋三寶那里定了一艘巨大的花船,里面還有梨園和清倌。
站在岸邊,環(huán)視周圍的畫舫。
好像在回憶過往,也好像在享受中舉后的喜悅。
“葉兄!前面出事了。”
一聲呼喚,讓葉無忌緩過神。
此人名叫鄭朝陽,秋闈的時(shí)候,中了第六名,亞魁。
“怎么了?”葉無忌聲音溫和。
“紹興的舉人,在河道上撒野呢。”
鄭朝陽指了指一艘花船,聲音十分氣憤。
其余的幾名同窗也是憤憤不平,“葉兄,紹興的人敢在金陵撒野,咱們?nèi)ソ逃?xùn)教訓(xùn)他們?”
這些人,不僅是葉無忌的同窗,也是參加過鹿鳴宴的年誼。
中舉之后,就是半步踏進(jìn)了官場,大家彼此之間都會相互照應(yīng)。
畢竟,官場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誰也不知道,自己那個(gè)同窗,將來會權(quán)傾朝野。
葉無忌有錢、有人脈,家里還有權(quán)勢,自然被推舉為長兄。
循聲看去,發(fā)現(xiàn)是韋三寶家的船,正被一群舉子圍著。
他們帶著明顯的紹興口音,站在船前晃晃悠悠,明顯是喝多了。
“諸位老爺,我家小姐已經(jīng)離開秦淮河,現(xiàn)在書院的聲樂先生。”
一名丫鬟,堵在門口,賠笑連連,“她來此也是為了教人彈琴的,還望諸位理解。”
“少來這套,一日為倌,終生是倌。做了清倌,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就是,這么大一艘畫舫停在岸邊,不就是開門接客的嗎?”
“怎么,覺得我們不配進(jìn)入畫舫?這不是典型地欺負(fù)外地人嗎?”
“知道我們是誰嗎?告訴你,這位可是我們紹興府的解元公梁守道。”
“別說是你一艘花船,一個(gè)妓女了,就是金陵知府也得設(shè)宴款待。”
“快點(diǎn)兒把董如是給我叫出來,再敢橫加阻攔,我就把你這艘船給拆了。”
換作平時(shí),遇到這種事,葉無忌也許一笑而過。
外地人,不知道金陵的規(guī)矩,即便是撒撒野,也無傷大雅。
可牽扯到董如是就不行了。
原本葉無忌是要帶著董如是游玩的,半路卻被韋三寶給截和了。
這小子主打一個(gè)聽勸,萬兆林怎么說,他就怎么做。
不僅給董如是置辦了一個(gè)小院,還把對方認(rèn)作妹妹。
從教坊司買來的幾名清倌,音律稍差,就找董如是過來幫忙指點(diǎn)一二。
當(dāng)哥的有事相求,董如是也不好拒絕。
誰承想,剛來沒一會兒,就被紹興的舉子們看見了。
說什么都要董如是給他們獻(xiàn)唱,任憑丫鬟搬出來金陵書院,都不好使。
李為善撿起來一塊大石頭,狠狠丟在舉子們腳下。
嘩啦!
濺起的水花,讓舉子們猝不及防,不少人都濕了衣衫。
“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秦淮河有秦淮河的規(guī)矩,你當(dāng)這里是你家,可以為所欲為?”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董先生現(xiàn)在是金陵書院的聲樂教諭,作為舉子目無尊長,圣人之學(xué)被你們喂狗了?”
李為善、鄭朝陽等人接連嘲諷,這讓鬧事的紹興舉子們面色不堪。
周圍即將登船的人,也紛紛停下腳步,對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捧腹大笑。
紹興府的舉子們瞬間惱火起來,很明顯對方就是故意找茬的。
自打他們中舉,一路北上,去哪里都是眾星拱月,哪受過這樣的屈辱?
正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兩伙人瞬間就對罵起來。
各種“有禮貌”的問候,在秦淮河上展開。
不多時(shí),碼頭就亂成了一鍋粥。
丫鬟小翠看清葉無忌之后,立刻上前告狀,“老爺,這群人太放肆了,明知道小姐現(xiàn)在是書院的教諭,還非要闖進(jìn)去,讓小姐賣唱。”
董如是成了教諭,小翠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自然也沒把這群人放在眼里。
“我來處理。”葉無忌云淡風(fēng)輕,推門就要走進(jìn)去。
李為善等人,緊隨其后。
紹興的舉子們,瞬間惱火起來,攔住葉無忌的去路。
“我們都還沒進(jìn)去,你們憑什么進(jìn)去?”
“知道我們梁兄是誰嗎?說出來嚇?biāo)滥悖墒墙B興府今年的解元公梁守道。”
“就連閱卷的主考官,都說梁兄乃狀元之才。”
紹興府一直都認(rèn)為自己才是江南最牛逼的文人群體,經(jīng)常性地跑到金陵自吹自擂。
他們的話,自然引來金陵文士的不滿,立刻有人反唇相譏:
“你們紹興府的人,就喜歡吹牛逼。”
“你們牛逼,先過來和我們金陵府的比一場。”
紹興府的舉子們也當(dāng)仁不讓,“論狀元,我們紹興府的就是比你們金陵府的多。”
外面吵鬧聲一片,畫舫的門這時(shí)候也打開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董如是邁著優(yōu)雅的腳步走了出來,“既然紹興的解元公和我金陵府的解元公都在,那為何不比一場?”
“董姑娘,你這明顯是偏袒你們本地人啊。”梁守道上下打量董如是,眼睛立馬就直了,“咱們不如直接點(diǎn),你說多少錢一晚?”
“梁守道,董小姐是書院的教諭,你目無尊長,就不怕被紹興書院懲戒嗎?”葉無忌冷眼看著對方,直接將董如是摟在懷里,“忘記告訴你了,這是我沒過門的媳婦。”
這一幕,讓梁守道雙目赤紅,急火攻心,“你又是誰?哪里冒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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