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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爆炸的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


  1988年出生的孟祥波是營口市公安消防支隊站前大隊特勤中隊三班副班長,一期士官。他吃了半道飯,撂下碗,登車去了大連。

  孟祥波發現沈大高速公路封閉了,只有公安消防車輛可以通過,路面上紅光閃閃,仿佛進入了戰爭年代。

  進入大孤山,警車把他們領進火場,否則誰也弄不清楚行車路線。進入火場,孟祥波發現天空在下雨,而且只有火場才下雨。他伸手摸一把落在戰斗服上的雨水,一看是黑油,烏黑閃亮,落在衣服上就滾到地下。他猜想,這個火場不知打了多少水,在烈火烤灼下蒸發到天空,水滴吸收了黑煙當中氣態的原油,質量變重,降落為雨。

  孟祥波驚呆:這是什么樣的火場啊,打的水變成油又降下來。

  雖然天降黑雨,但天空是紅色的,如同一塊巨大的烙鐵,管道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他們的消防戰斗車越開越往低洼處行進,地面聚攏的流淌火越來越多,車開過存在很大的危險,可能燒爆輪胎或烤爆油箱。但這里沒路,凡是流淌火流動的地方,底下就是路。

  孟祥波親眼看見一個高高的鋼架子燒軟了,像面條一樣彎下來,躺在地下。他大為驚奇,鋼架子竟被燒癱了,這是什么火啊?

  車開到丁形路的時候,司機一手操方向盤,一手擋臉——隔著車玻璃,人臉被烤得受不了,司機沒有面罩。前面的路是新卸下來的拳頭大的碎石。原來的瀝青路已被烤成了稀泥,沒法行駛載重量巨大的消防車。

  孟祥波和戰友們開到陣地的時候,流淌火已經流到了高危化學品罐群的邊上。高危化學品罐群的自動噴淋系統已經緊急啟動,然而水流很小很細。這一點水澆到流淌火上,使火越燒越大。就油火而言,只有泡沫液具備隔絕空氣的功能,可以遏制一些火勢。孟祥波和中隊長盧天昊,士官胡永杰、盛克達4人一起操作泡沫炮,孟祥波架設水帶。他們的消防車是上海格拉曼——北方奔馳,自動加壓到達30至40個壓力時,水帶根本拖不動。80毫米的水帶充滿水后,每根有500斤重,兩根水帶重達1000斤。拖不動也得拖,孟祥波等四人死死把水帶拖過來。泡沫炮噴出白色的水龍,壓向高危化學品罐群。

  這是跟死神爭分奪秒地跑賽。雖然,他們不知正在保護的是什么物品,但知道這是化學品罐體。它們的外形、漆色和標識,消防隊員一望即知。這個時刻沒有恐懼,恐懼的勁兒已經過了。剛進火場時鋪天蓋地的大火已經讓他們吃驚非凡,現在才是消防戰士顯身手的時刻:戰斗!

  孟祥波感到腳燙得難以忍受,好像踩在燒紅的鋼板上。每隔五六分鐘,他就得脫下戰斗靴把里邊的熱油和燙水往外倒一倒。水或者油順衣服流進靴子后,經過腳下流淌火和幾百度的地溫的烘烤,一會兒就升溫達到八九十攝氏度。孟祥波脫下靴子后,看腳上全是燙起的大泡,不僅他如此,在第一線作戰的官兵莫不如此。

  他和中隊長盧天昊把著泡沫炮往前推。戴手套不靈巧,摘下手套剛摸到炮,手就被燙起一串大泡。誰也不知道炮的溫度,地面和空氣的溫度到底有多少度。泡沫炮一直往前推,推到了泵房前。

  泵房的火最小也有20米高。一噸雙氧水爆炸汽化燃燒,管道炸出一個大口子,向外噴射火龍,紅火白心。他們往前推進的時候,臉烤得受不了,臉皮像掙開了,睜不開眼睛,只能靠后面的水槍往臉上打水降溫。水槍沖力大,近打臉受不了,遠了水槍的水在空氣中升溫,反而燙臉,像澆開水一樣。孟祥波記得自己的身上一直在冒煙,用水槍打水,冒煙,烤干。再打水,冒煙,烤干。滅火服幾分鐘就被烤干了。

  這種作戰狀態持續了多長時間?

  說起來難以置信,官兵們自己也不相信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們一共堅持了13個小時,直到第二天凌晨,沒吃沒喝沒休息。

  處置化學品火災事故,對孟祥波來說并不是第一次。2008年8月27日,大石橋市腰屯村公路邊上一臺化學品罐車冒煙,產生大量劇毒氣體,這個村的村民全被熏住院了。孟祥波和戰友們戴著空氣呼吸器用水槍稀釋有毒氣體,上車拆除保溫層,便于冷卻槽車車體,防止爆炸。化學品發生劇烈反應后,氣體如蒸汽一般滾燙,并含有劇毒。孟祥波擔任主水槍手,手持水槍在離車不到10米遠的地方冷卻罐體。不知是槽車發生了化學反應,還是水槍打在槽車上的緣故。這臺槽車一直發出尖銳的鳴叫聲,離車最近打水的只有孟祥波一個人。那個滋味真是很難形容,說頭皮發麻也好,說熱血凝固也好,總之神經高度緊張。孟祥波在槽車邊上一直戰斗了10個小時,從凌晨2點到中午12點,直到把槽車開到河套大壩上徹底解除危險。孟祥波回到隊里,脫下空氣呼吸器,在地下坐了整整半個小時,全身想動也動不了。眼前發黑,缺氧,胳膊腿都像被卸掉了一樣。

  跟眼前的7·16大火相比,孟祥波覺得處置腰屯化學品槽車只能算一場演習。巨大的原油罐、巨大的高危化學品罐都泡在火海里,孟祥波身邊不光有尖銳的呼嘯,爆炸聲也從來沒停止過。他們身邊的高危化學品罐群如果爆炸會有什么后果呢?

  7月17日中午,中石油一位工程師說:“如果高危化學品罐群爆炸了,它的威力是人類無法想象的,比現代重型武器的爆炸威力還要大。”

  孟祥波、盧天昊、胡永杰、盛克達4人手中的泡沫炮壓制著高危化學品罐邊上的流淌火,直到把罐體和流淌火之間打出一條安全隔離帶。然后,他們移師法蘭組陣地,掩護沈陽市公安消防支隊進攻。

  法蘭組由16根管道組成,接在法蘭上。管道內部的流淌火把法蘭燒爆,向外噴射烈焰。胡永杰和盛克達鋪設水帶,孟祥波和盧天昊在前邊操控水炮,壓制火勢。

  “咣——”一聲大爆炸震響,沖擊波竟把他們兩人手上的水炮悠沒了,原油瞬間淹到膝蓋處,腿變得滾燙難熬。駕駛員葛振長說,天上全都是白光,從來沒見過那么刺眼的白光,持續時間有十五六秒。孟祥波說沒見到白光,眼睛睜不開了。他和盧天昊在油里找炮,手套竟被燙爛了,黏糊糊地粘在手上,甩掉手套,找炮。等能睜開眼睛的時候,看黑稠的原油里有咕咕翻花的水柱,這就是炮。他們撈起炮,扶正了,接著打。他們空手操炮,手上燙的全是水泡,泡碾碎了,摻進去泡沫和油,手心全爛了。他們一直對著那根著火的管子打,直到天亮。

  當時,營口市公安消防支隊所有的車都在給孟祥波他們這輛主戰車加水加泡沫,如果水炮一停,在法蘭組地溝里近戰的沈陽支隊攻堅組就全完了。所以,盧天昊、孟祥波手里的水炮被爆炸震掉后,他們拼上性命也要撈出炮來打那個噴火的大口子。去問每一名消防官兵,火場上命在哪里?生存機會在哪里?戰友情在哪里?絕處逢生在哪里?他們會告訴你,它們就在水槍和泡沫槍上,在戰友手上,在后方供水的車輛上。

  孟祥波至今還是不明白,爆炸的白光何以讓人睜不開眼睛?沖擊波怎么會把幾十公斤的水炮從手中奪走?7·16永生難忘。

  在法蘭組的戰斗中,孟祥波和胡永杰把炮架到法蘭組的管道下面打,沈陽支隊攻堅隊打管道上面的火。打一會兒,孟祥波和胡永杰的頭盔就變形了。他們的炮一直打到17日中午,與沈陽支隊協同作戰,把法蘭組這塊火打干凈。

  13個小時沒吃沒喝沒休息,置身局外的人覺得理解不了,如果在戰斗中,才知道你感受不到餓,跟死神面對面,誰都不會感到餓。至于說到渴,官兵們被烤得冒出不知多少身汗,喝水槍的水,喝泡沫。最痛切的感受是累,說得再具體點兒是困。營口市公安消防支隊官兵從16日23點30分進入火場,一直戰斗到17日16點30分,火勢趨于平穩了,支隊領導說大伙休息一下。有的戰士往后走,竟一頭撞在鐵桿子上。聽到休息的命令,好幾個人掉頭往后走,撞在了車上,泡沫桶上,不是累的,是他們走路睡著了。這種情景,實為人間罕見。好多戰士手拿著盒飯睡著了。所有的人在十幾個小時的戰斗中體重減少了七八公斤,大量脫水,每個人都瘦了一圈。7月17日晚上,天空又下起了黑梭一般的細雨,地面全是油。官兵們可以睡覺了卻沒地方睡,他們靠在車上,抱著車,抱著鐵架子站著睡了一宿。

  在7·16戰斗中,遼寧省公安消防官兵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幾天幾夜也說不完,他們是名副其實的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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