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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被晚風拂動的裙角似是記憶的頁腳,輕輕撲動著,只消有人稍稍一番,便能將失落的過往帶回。

        回蕩在耳畔的聲音占據了鶯時所有的思緒,與眼前那曖昧的燈火一般,纏繞著延伸向思緒深處。

        那是她從未聽過的口吻,分明不是殷旭,卻又的確是他的聲音,攪動著本就渾濁蒙昧的記憶,鬧得鶯時頭痛欲裂。

        一陣珠玉走盤的琵琶樂音從那秦樓楚館的鶯聲燕語里飄了出來,如無形的手,抓住不斷鉆入鶯時神智深處的那個聲音,推動著撞向被塵封多時的一處封口。

        心口強烈的鈍痛和五臟六腑再度清晰起來的反胃干嘔同時襲來,震得那本就弱不禁風的身子似被吹落的樹葉子一般倒了下去。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唯有身體的疼痛那樣真實猛烈,當真讓鶯時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云辛及時抱扶住鶯時,將她帶回巷子濃重的陰影里,借著微弱月光,勉強看見她眼底泛起的淚光,耳邊都是她痛苦急促的呼吸聲。

        臂彎里的身體開始激烈抽搐。

        “你怎么樣?”云辛亟亟問道。

        心口發悶,似有什么東西堵著,難受得鶯時連呼吸都極其困難,腦海中卻不停翻涌著各色畫面,與耳畔虛虛實實的聲音一起,加劇著對她的折磨。

        “琵……定……定源……父……”

        云辛不知此時的鶯時究竟還有幾分清醒,亦不知這些斷斷續續從她口中發出的音節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依稀辨認出有個名字,好像與她曾經在客棧里念起的一樣。

        鶯時努力吐出一些虛弱的音節,之后便開始哭,哽咽得厲害,仿佛隨時可能昏厥過去。

        云辛從未料想過鶯時會有這樣的反應,手臂感受著懷中女子始終不停的顫抖與抽搐,那些無法說清的詞或是句子都催生著他對鶯時的愧疚。

        云辛不愿看她在這樣痛苦,道:“再忍一下痛。”

        所有的痛楚與折磨都在頸間那一記極重的力道砍下之時停止,當鶯時恢復知覺時,已回到了幽淑園,窗口的風鈴正在陽光下靜靜地懸著。

        想起自己被云辛帶走之事,鶯時驚得直接從床上坐起身,但很快,脖頸傳來的酸痛瞬間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讓她重重跌回床上。

        隨玉聞聲趕來床邊,問道:“小姐醒了?”

        鶯時放緩的動作重新坐起,輕輕扭動脖子,問道:“什么時辰了?”

        “辰時二刻。”隨玉道,“小姐這一覺睡得沉,奴婢晨間都叫不醒。”

        鶯時正想將昨晚之事好好梳理一番,因此無心與隨玉糾纏,隨意將她打發了出去。

        此時窗口的風鈴輕動,驚得鶯時循聲去看,那懸垂的風鈴絲線搖擺,像極了攪亂她心湖的元兇,引著她重新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然而哪怕鶯時記起了遭云辛脅迫而夜出幽淑園的遭遇,也清楚地想起了那座矗立在夜色里溫柔風致的鶯巢燕壘,還有那門頭掛著的匾額上題著的“瑤春館”三個字,她卻依然無法將那些零碎狼藉、模糊不清的片段串聯起來。

        她更不愿意相信,那些她想起的聲音都是在喚她自己。

        這些事于鶯時而言過于匪夷所思,尤其無法與殷旭、方享、隨玉與她說的內容對應,而云辛也在之后數日間都未曾出現,她便只能將所有的疑問都暫且埋在心里。

        如此有了重重心事,鶯時不免時常恍惚走神,不止隨玉發現了,就連白蓁蓁也察覺出了她的異常。

        這日午后二人相聚,鶯時想將手中的一朵海棠花繡完,正要換線,卻驀地停下了動作。

        見鶯時右手捻著繡花針卻出了神,眼看著針尖即將扎上左手食指,白蓁蓁立即推開她的手,再將針從她手中取下,扎去針枕上,道:“我看你這幾日都心事重重的,是在想殷會首?”

        白蓁蓁說的是,卻也不是,一時間教鶯時不知如何作答。

        鶯時眉間帶愁,春山鎖在一處,看來我見猶憐,直教白蓁蓁都看得不忍心了,坐去她身邊,道:“你若真想念殷會首,不妨給他去個信兒,催催他早些回來。”

        鶯時也想過這個法子,可她自有顧慮,也有不愿意應對之事。

        如今與其說她想見殷旭,倒不如說就這樣耗著也好,否則殷旭回來了,她并不知如何面對他。

        見鶯時依然黛眉顰蹙,白蓁蓁道是出了事,亟亟問道:“怎么了?是殷會首出事了?”

        鶯時搖頭,放下手里的海棠花繡品,道:“是我自己的事兒。”

        聽得出鶯時有意回避,白蓁蓁便不追問,只道:“那你自己拿捏好,我想我或許幫不上你什么,但你若有需要,盡管告訴我,我交了你這個朋友,便愿意為你出力。”

        話音未落,白蓁蓁卻又紅了臉,有些促狹地低下頭,道:“你瞧我,我……我還不夠資格與你呼朋喚友吧。”

        鶯時拉過她的手,道:“你這樣說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自我這趟記事起,除了平獻跟隨玉身邊還沒其他朋友呢,日常有些心事也不知與誰說的好,你愿意陪我幫我,該是我的福氣呢。”

        “你不介意我之前瞞著你那些事?”白蓁蓁問道。

        知道白蓁蓁指的是顧青棠與殷旭的事,鶯時心中對此感觸復雜,一時間也不好妄下定論,便搖頭道:“你總有自己的道理,我不介意。”

        白蓁蓁高興道:“那就好。你身子抱恙,我這幾日都怕因為那些事攪了你的清靜,現在聽你這樣說,我便放心了。咦,如此說著,我倒是發現你的氣色比前陣子好多了。”

        “是嗎?”鶯時經白蓁蓁提醒,再回想自己今日來的身體,氣虛無力的情況確實改善了不少。

        白蓁蓁點頭,道:“之前見你氣色要差一些,整個人看來也不大精神,好幾回與你說話到最后,你都能睡著了。這段時間你雖心事重,但看著硬朗了好些,我聽你說話都比過去中氣足呢。”

        “天天好吃好喝養著,我若再不好起來真就成了拖累人的累贅了。”鶯時這般說著,心底卻生了另一番猜想,只是不便與白蓁蓁說。

        白蓁蓁看隨玉從廊下經過,不由笑道:“殷會首待你當真用心的,我看你這侍女一天好幾回地注意著你,想必也是殷會首叮囑過,知道你的身子不好,時刻關心著。”

        “隨玉照顧我兩年多,她最細心的。”鶯時一面說,一面往亭外的回廊望去,果真見隨玉站在廊下。

        見鶯時投來目光,隨玉并不回避,反而從廊下走了出來,停在小亭的紗櫥外,道:“小姐,方大夫來了。”

        鶯時驚道:“平獻?他來做什么?”

        “自是來給小姐復診。”隨玉道。

        若是換做從前,鶯時必不會懷疑這些總在自己身邊的人,但今時今日,她有疑惑,而這些疑惑正來自這些她信任的人身上,自然不免令她對方享的這一趟復診有了遲疑。

        不見鶯時應聲,隨玉透過面前的紗帳去看她,道:“小姐,是讓方大夫過來,還是去外園見他?”

        鶯時又默然片刻,拉著身邊的白蓁蓁道:“白娘子,陪我一起吧。”

        白蓁蓁不疑有他,點頭道:“好。”

        隨玉卻道:“小姐的病情還是只在自己人里說的好。”

        鶯時正站起身,聽見隨玉這生冷又在人前失禮的話不禁變了臉色,挑開了紗帳去看隨玉,道:“白娘子也是自己人,是我的人。”

        鶯時并非要以身份壓制隨玉進行訓斥,多是生氣隨玉這話會傷了她與白蓁蓁才建立起來的情誼,惱隨玉駁了自己的面子,才與這侍女置氣。

        白蓁蓁頭一回見鶯時如此不客氣,心中感激,更覺得她這維護自己的模樣可愛,亦不想因為自己壞了她們主仆的情分,于是打圓場道:“隨玉姑娘也是擔心你,服侍你兩年多的人,最是清楚你的身子。”

        鶯時因心中疑云顧慮才一時沒能壓住火氣,此時已覺自己失態,再與隨玉說話時,口吻輕柔了許多,道:“外頭暑氣重,都去廳里說話吧。”

        隨玉并不為鶯時轉變的態度有所變化,聽了吩咐,她例行公事地欠身,轉去尋了方享。

        白蓁蓁看得出隨玉與一般侍女不一樣,但這歸根究底還是幽淑園里的事,她不便置喙,便與鶯時一起去見了方享。

        方享日常都在殷府上,今日是收到隨玉的信兒才來幽淑園。

        既是為鶯時復診,少不得請脈詢問,只他一搭上鶯時的脈,臉色就變了,指腹不覺用力壓了些,似是要隔著那一層絲帕將這脈象聽得再清楚一點。

        隨玉見方享神情漸漸凝重,猜是出了問題,問道:“小姐的情況如何?”

        方享聞言抬眼,視線匆匆從隨玉忐忑擔憂的臉上瞥過,隨后收了手,問鶯時道:“近來有吃過用過什么新東西嗎?”

        鶯時每日都在偷偷服用云辛給的藥,自然不能將這件事說出來,只得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垂下眼。

        她不慣說謊,只得答非所問,推脫給隨玉道:“日常起居都是隨玉照顧的。”

        方享終于將目光落去隨玉身上。

        面對方享無聲的詢問,隨玉似能感受到他的責備,心中不解亦含了些不滿,道:“我能給小姐用什么新東西?我可敢?”

        鶯時知道方享多半是從自己的脈象里察覺出異樣,腔子里那顆心跳得快了許多,她卻不得不按捺著,明知故問道:“平獻,究竟怎么了?你別嚇我。”

        方享定了定神,道:“沒事,反而是你的脈象平穩了許多,證明身子恢復得很好,等文初出來,你都能讓他陪著你出去多玩玩了。”

        本該是好事,偏偏鶯時現今心中發虛而生怯,如坐針氈,絲毫都感受不到喜悅。

        方享見她一直低著頭,問道:“鶯時,你怎么了?”

        白蓁蓁見狀,上前解圍道:“余小姐這幾日為了繡嫁衣上的花樣費了好些心力,總擔心自己手藝不精,繡得不好,到時嫁衣不夠好,對不起殷會首一番情義。”

        鶯時多少還存了些這樣的心思,被白蓁蓁當眾道破,她一陣羞臊涌上心頭,推了推白蓁蓁,嬌嗔道:“白娘子,這話可不能說了。”

        白蓁蓁卻只是笑著,瞥了方享一眼,暗示鶯時確實是這般想的。

        方享會意,亦是無心糾纏鶯時與殷旭的感情,只向隨玉拋去一個眼神,隨后起身對鶯時道:“你沒事便是最好的事,千萬好生養著等文初回來,也等著你們成親。”

        鶯時點頭答應,問道:“你這是要走了?”

        未免鶯時起疑,方享如平日一般打趣道:“這園子是誰都待得的?”

        鶯時被他逗得頰上一片緋紅,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隨玉在一旁看著,見方享轉身要走,她對鶯時道:“奴婢去送方大夫。”

        說完不等鶯時應聲,隨玉已跟去了方享身邊,二人一同離開了花廳。

        待走出一段,確定鶯時不會他們的談話,隨玉終于不再掩飾心中的困惑與焦急,拉住方享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享面色憂忡,沉吟道:“若不是你作假,便可能是她扯謊。”

        隨玉聰慧,當即明白方享的意思,卻不做聲。

        方享繼續道:“直接去信,催文初回來吧。”

        隨玉抿緊了唇,仍站著不動。

        方享神情間皆是規勸之意,道:“事關鶯時,他多在乎,你若知情不報,等他回來也是瞞不住的,到時候……”

        隨玉憤憤盯著方享,切齒道:“公子遲早被她耽誤。”

        方享聽后反而放了心,道:“快去吧,他越早回來越好。”

        隨玉仍有不甘,道:“送你出了門再說。”

        方享啞然,亦是拿這倔強的侍女毫無辦法,搖了搖頭,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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