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秋月涼夜圍裹著凄凄花影下,被映在墻上那緊挨在一起的影子,看來親密無間。
然而那只死死扣在鶯時腕間的手卻那樣用力,跟此時他仿佛剜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樣,狠絕著像是要將她扒皮拆骨。
濃烈的怒意纏繞著明顯的酒氣撲在鶯時臉上,這令她幾欲作嘔的味道頃刻間便教她想起當初風月場里所見的紙醉金迷。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逼得她實在難受,可面前的殷旭沒有一絲要放過她的意思,眸光更厲地盯著她,再次逼問道:“你怎么會彈這曲子?”
殷旭靠近過來的面容加重著鶯時自心底至身體上的不適,那濃重的酒氣幾乎占據(jù)她全部呼吸的那一刻,她不得不偏過頭去,看著浸在清冷月光下的幽靜花影,道:“在公主府的時候聽樂師彈過,我覺熟悉,便跟著學了。”
殷旭的指尖此時都燙人,指腹方才觸到鶯時下巴,便感受到她不由的戰(zhàn)栗,他卻捏得更緊,強迫著她回頭看向自己,逼問道:“跟哪個樂師學的?”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極其激烈的情緒,如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要將鶯時就出吞噬。
她本就還未完全從先前的傷情中回過神,乍然間被殷旭迫入這樣逼仄的境地里,說絲毫都不怕是假的。
但她從前就不肯在他面前屈從,如今亦不會輕易就被他這帶著醉意的逼迫威嚇住。
“文初……”她低低喚了他一聲,察覺到他的眸光在瞬間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便放柔了語調,再喚他道,“文初,你怎么喝這么多酒?”
殷旭方才完全狠厲的神情在鶯時的關心下逐漸柔軟起來。
他仍抓著她,只是掌心已漸漸滑向了她的手,拉她的手,教她的掌心貼在自己心口,深深注視著她,道:“誰教你的這支曲子?我不喜歡,以后別彈了。”
逐漸收斂了惱怒的面容依舊不見多少和顏悅色,看來冷淡至極,唯有落在鶯時身上的目光終于有了些微溫度,道:“聽見沒有?”
鶯時點頭,從殷旭掌中抽回手,抱緊懷里的琵琶道:“時候不早,你又醉了,早些休息吧。”
她本要以此脫身,不料殷旭還拉著她,道:“琵琶讓人抱回去,你陪我一會兒。”
鶯時無奈,只得喚來隨玉交付琵琶,自己陪殷旭去住處,服侍他梳洗,算是稍稍醒了酒。
殷旭喝多了酒,臉色發(fā)白,這會兒去了些酒氣才看來好些,但清晰可見他眼底疲憊和盤踞在眉間的愁云。
此時夜色漸深,殷旭還只點了房中一部分的燭火,周圍陰影重得很,又是只他們兩人在房中獨處,不免橫生了幾分曖昧之色。
殷旭一手扶著床攔,一手輕按著太陽穴醒神,見鶯時總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他抬頭問道:“方才嚇著你了?”
語調又見溫和,神情也跟著松緩下來。
鶯時點頭。
“過來。”一面說,殷旭一面向鶯時伸手。
昏昏燭火被殷旭攏在掌心,看來十分溫暖,如他此時此刻的神情,已又做回了那個溫儒謙和的殷文初。
鶯時猶豫再三還是伸手回應,就此被拉著靠近過去,原只想坐在殷旭身邊,不想忽然被他用力一拽,整個人落進了他懷里。
“啊……”鶯時失聲驚呼,待抬眼與殷旭的滿目柔情相觸,她唯恐被瞧出端倪,便索性低下頭,故作羞赧道,“你這也嚇著我了。”
說得有些生硬,不似過去嬌柔婉轉。
殷旭只當是自己失態(tài)在先當真惹了她不高興,便不計較她與自己使性子,將她摟在懷里,低聲哄道:“是我的錯,喝多了拿你置氣,你別與我一般見識,好不好?”
暖融融的燭火燒著這低醇討好的聲音,本該最是撩人。
鶯時始終不曾抬頭,目光落在別處便真像是還在生氣似的,道:“你在外頭受氣,我自然是心疼的。你要回來發(fā)泄,我也不做責怪。只是看你這樣,我既幫不了你,還要受人指摘,我也是有委屈的。”
殷旭聞言收了笑意,追著鶯時的目光而去,與她貼得更近,問道:“怎么回事?”
鶯時垂著眼,鴉睫遮去了眸光,教殷旭看不清她究竟什么心情。
他急切問道:“姣姣,究竟怎么了?”
鶯時深深嘆了一回,才緩緩抬了眼眸,已是盈了兩汪晶瑩欲落,被燭光照著,更添可憐。
殷旭看她這般更加焦急,問道:“姣姣,你說話,誰給你受的委屈?”
她眼波一轉,眼睫不過微微一扇,兩顆珍珠似的淚便自頰上滑過,堪堪燙在殷旭心頭。
她又去拉殷旭的袖角,微紅的眼里帶著懇求,道:“先說好,只與你抱怨幾句,聽過便算了。”
殷旭幫她拭淚,見她又回避開自己的視線,他只道是鶯時該是受了大委屈,再將她往懷里摟,道:“姣姣,我仔細聽著呢。”
殷旭灼灼的目光粘在鶯時身上,看得她甚不自在,不禁紅了臉,便又別開了一些,卻不想他跟著貼上來,靠在她頸窩里,像是困倦了的大狗兒似的。
“我聽著,你只管說。”聲音含混著,當真像是困了。
鶯時實在躲不開,只得湊著這個姿勢與他道:“你境況不好,我便不好,而這不好又被人當成是因我而起,里里外外的人說了的,沒說的,都是這樣認為的。”
殷旭本就蹙在一塊兒的眉頭聽了這話擰得更緊,在鶯時頸間蹭了蹭,道:“里里外外的人?這里只你我兩個,還給她們留臉面?”
尾音低沉著,連同著燙人的氣息,在鶯時頸間親了親,殷旭半瞇著雙眼,微微笑道:“姣姣還是太良善了。”
那只原本摟著鶯時后腰的手抬起,搭在她的肩上,托起她的臉。
看著她還濕潤的雙眸,殷旭帶著歉意道:“園子里的人,我記下了,至于外頭的……你別往心里去,那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是啊,人家早沖著你了。”鶯時道。
殷旭聞言發(fā)笑,幾乎貼在鶯時頰邊,盯著她洇了紅霞的臉,仿佛落進她盈盈的秋水間再出不來似的,道:“真是難得聽你這樣說話,雖是酸的,我卻覺著甜。”
他雖清醒了不少,但終究還殘著一兩分的醉意,混在含笑的眼里,又被這暗昧的光暈染開,總是多透著更深的意味。
鶯時抬起手,纖纖玉指恰抵在兩人之間最后剩下的距離里,道:“我不與你這醉酒之人說了,一點兒正形都沒有。”
“我醉了?”殷旭順勢親了親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頓了頓,道,“真醉了才好,偏偏凡事都清醒著,還要被你埋怨。”
“是不是在武安侯那兒……”
“不提外頭的事。”
“我想知道。”鶯時堅持道,“我還不是因為你在外頭的事才受的委屈,自然要問清楚,這樣才好……”
她咬著唇,垂眉思慮的模樣看來認真,又帶著幾分為難,惹得殷旭心疼之余又好奇她究竟要說什么。
“才好什么?”殷旭不像方才抱她那樣緊,算是擺出了些“正形”的樣子以示對她的在意。
周圍一時寂靜,唯有彼此的呼吸聲,一快一慢,好似一聲追著一聲,總也無法同步。
“才好……”鶯時不知此時做什么才合適,便又去拽殷旭的袖角,只捏了一點兒在手里,道,“才好知道自己以為的委屈與你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也就不會像今晚這樣不光沒能安慰你,還給你添了不痛快。”
雖說鶯時如今并不似過去那般與殷旭親近非常,但這些話聽在他耳中,只比曾經(jīng)那些撒嬌情話更引他心動。
“姣姣。”殷旭的聲音有些難耐地發(fā)顫,重新又鉆進她的頸窩里,不知饜足地蹭著,道,“確實委屈你了。”
“與你說了這些,我便不覺得委屈,只是又恨自己沒辦法幫你排憂解難。”鶯時道,“文初,你曾經(jīng)說我若像是玉墜子似的跟著你便好了。如果,我真那般了,你……答不答應?”
“嗯?”殷旭不解道,“你真能變成玉墜子?”
鶯時認真看著他,道:“倘使我進進出出都跟在你身邊呢?”
殷旭仔細體味了鶯時這一問,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我已答應你可以出園子散心,怎的如今已是覺得郢都城里不好玩,要跟我去那些滿是銅臭的地方?”
“這幾日為了出園子的事,我連平獻都幾乎得罪了。你不在,我總是沒底氣的。”鶯時道,“我只是想著,反正要出去,我與其在外頭閑逛,磋磨時間,還不如跟在你身邊。一來,能時刻見到你,二來,我哪怕只能學會點兒生意上的皮毛,也能與你多有共同的話題說。”
且不論此言究竟是鶯時有意討好還是當真有這樣的想法,殷旭已是被這番說辭哄得高興了不少,神情漸漸松快下來,嘴角亦掛起了笑意,道:“確實是這樣想的?”
鶯時只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出,便稍作退讓,道:“你當假的也好。”
殷旭心中更悅,竟就笑出了聲,道:“我懂你的心意,但我去的那些地方不適合你去。我們還跟原來一樣,你注意身子,我不多限你出入。等我們真正成了親,我搬來這兒跟你一塊住,如何?”
“你搬來這兒?”鶯時驚道,“那……府上諸事?”
“我自是安排好的。”殷旭將心事藏在平和的眼波之下,仍笑著去看鶯時,道,“不樂意這樣的安排?還是你想跟我住去府上?”
“聽你的。”鶯時不敢操之過急,只能這樣答應,又問道,“那婚禮也在這兒辦?”
殷旭卻只是一笑而過,將鶯時往懷里摟了幾分,道:“酒意似是又上來了,你說,該如何?”
屋內燭火似是暗了一些,陰翳鋪在他眉眼間,織了曖昧不明的笑意,只讓此時的空氣變得焦灼黏膩,仿佛比盛夏還要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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