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睜著眼睛躺在飛機上，時不時的看一眼坐在一邊的蕭何。

        “怎么了？坐飛機不舒服嗎？”

        夏橙搖搖頭，她只是覺得，越靠近那片土地，她越覺得不安，這種不安不是來自于不安全感，而是來自安全感所引發的愧疚感。

        她歷經千辛萬苦逃離的那片土地，原來才是最讓人安心的地方。

        你身邊的親人，朋友，語言，小橋，流水，森林，道路，西風，鳴蟬，螢火蟲……構成了所謂的國家，那個無盡的給你安全感的地方。

        蕭何把手放在他自己的額頭之上，靜置了幾秒鐘之后，又放在夏橙的額頭之上。

        掌心帶著他額頭的余溫，讓夏橙忍不住想要靠近。

        蕭何疑惑地看著夏橙“沒有發燒，是有別的哪里不舒服嗎？”

        夏橙微微撇過頭，她還不太適應突然溫柔起來的蕭何。

        “我沒事，只是有些緊張。”

        他發出一聲輕笑，聽在夏橙的耳里，清脆地像玉器碰撞的聲音。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緞子般的秀發，夏橙的眼神有些許的閃爍，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卻覺得分外的可愛。

        他一把撈起夏橙的腦袋，然后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盯著夏橙一點一點變紅的耳朵，他滿心歡喜。

        夏橙的緊張，有那么一點點緩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害羞。她有些不想睜開眼了，明明已經二十七，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也會害羞。

        蕭何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這次的事情，我也有錯。”

        “不，你不該道歉。”記憶之中的蕭何，從來都是一副他是無所不能的神的樣子，何曾給任何人道過歉？這種特殊待遇讓夏橙覺得自己受寵若驚。

        哦，不對，也許曾跟小晚道過歉。

        看向蕭何的眼神，就不在那么篤定。

        蕭何看著夏橙有些閃爍的樣子，有些惱怒地問道“你害怕了嗎？”

        夏橙不解地看著蕭何。剛要作答，蕭何就低下頭來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匯集在一起，夏橙一瞬間忘記了如何回應。

        蕭何依舊固執地問道：“你害怕了嗎？害怕和我回去了嗎？”

        蕭何這樣問的時候，夏橙就有些緊張，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比較合適，于心底里，她的確有些害怕，但是蕭何救了她，又不顧自身危險地懲罰了白薇，這讓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對蕭何的害怕并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讓她一瞬間對蕭何毫無芥蒂，她很難做到。

        蕭何伸手抱住不安的她，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夏橙，從今以后，你只能好好的和我在一起，拋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和想法。我既然娶了你，你夏橙就只能生是蕭家的人，死是蕭家的鬼了。”

        “蕭何，你……”“你逃不掉了。”他志在必得地說道，就好像此時此刻的夏橙，已經完全是他的所有物。

        她恨極了咬他，眼淚突然就往外涌，牙齒隔著衣服，還是深深的陷到皮肉里去，只是抑不住的嗚咽，像是受傷的小動物，沒有辦法再保護自己，環抱住自己，希望可以蜷起來，蜷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從來沒有這樣軟弱過，覺得像是被剝了殼的蝸牛，只有最軟弱無力的肉體，沒有任何遮掩的暴露在空氣里，她一直以為可以有機會，可是他偏偏這樣殘忍，命運這樣殘忍，指出她最害怕最畏懼的事實。

        “嘶……”蕭何的嘴里溢出一絲冷哼，等到夏橙不再抽泣，好半天才輕輕的把她推開，讓她的頭剛好枕在自己的頸窩。

        夏橙眨了眨眼睛，用還有些泛紅的眼睛盯著蕭何的下巴，一副不相信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她，剛才對蕭何做了什么？天，就因為自己懷孕了就能這般沒有底線了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好再也不用看見蕭何。

        “蕭何，我……”

        “夏橙，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他無比認真地說道“我來遲了，讓你受了苦。”

        夏橙的眼睛有一瞬間的發酸。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有些不爭氣的準備往外流。

        “我以后會保護你的，我是說真的。”蕭何用兩只手扶著夏橙的腦袋，讓她看著自己。

        夏橙覺得有些不自在，一方面是姿勢不對，另一方面她覺得這個場面真的是無比尷尬。

        她掙扎了一下，腦袋卻不能移動分毫。

        于是，夏橙盡可能地想讓自己的表情生動一點兒，告訴蕭何她不是那么沒用。不是一個受了委屈就要馬上求抱抱求安慰的女人。

        他的手整個把她的臉頰都覆蓋住了，夏橙只能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蕭何。

        “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只是，別再咬我。”

        夏橙用盡力氣撇了撇嘴，帶著些許賭氣的成分“我干嘛要哭。”

        蕭何看著夏橙因為說話而堵起來的嘴，覺得可愛極了。心中一癢，又仔細看了一眼正在尷尬的夏橙，二話不說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只是，如蜻蜓點水般滑過。

        夏橙瞪大了眼睛。

        “我肩膀借給你，你哭吧。”蕭何大義凜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夏橙終于能把自己的理智拉回來一點兒了，只是因為哭泣而通紅的眼睛和蕭何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因為羞怯而布滿紅暈的臉龐讓她整張臉都變得紅彤彤的。

        夏橙低著頭，連平視蕭何的勇氣都沒有，只一手揪著蕭何的衣角“你干嘛這樣啊？蕭何。你干嘛這樣啊？你看著我流眼淚很有成就感嗎？”

        “怎么了？你想反悔？”

        因為低著頭，看不清楚此刻蕭何的神色，但是單單聽他的語氣，夏橙就覺得他一定又是在看不起她。一滴眼淚刷的就滴到了蕭何的腿上，然后很快的隱沒在了布料一種。

        夏橙試圖想要彌補這個錯誤，剛剛伸出手，想要觸摸那滴眼淚，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死死地攬到了蕭何的懷里，他的雙手極其用力，用力到夏橙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地嘆息聲“現在不害怕了吧？”

        說話時帶起的汩汩氣流，讓她的耳邊的發絲都跳躍了起來，夏橙覺得自己一僵，然后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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