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漸漸的停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夏橙已經隱隱看見了平林路001號的牌子。

        她的嗓子有些不舒服，每當說話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疼痛，她抬頭看著身后的男人，眼眶還是有些微紅“就送到這兒吧，洛簡，謝謝你。”夏橙把自己身上屬于洛簡的外套拿了下來，遞給他“對不起，不能幫你洗干凈了。”

        “我送你進去吧，你現在狀態很不好。”洛簡伸手接過衣服，滿臉擔心，盡管他渾身都已經濕透了看上去也沒有比夏橙好到哪里去，可是仍舊堅持道。

        夏橙仍舊搖頭，沒有一絲的猶豫。

        洛簡不甘心的松開了手，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明明喜歡夏橙，卻要看她一次次受傷，看她一次次受傷之后獨自撫平傷口，看她一次次掙扎，一次次失敗，然后重新回到那個男人的懷抱。

        這讓他，如何能夠甘心？

        但是，如果自己堅持要送她進去的話，蕭何，也許會誤會，那么夏橙的日子就會變得更糟糕。這讓他更加擔心。

        他怔怔的松開了手，夏橙默默地按下了按鈕，輪椅開始慢慢地前進。直到拐了彎，洛簡徹底失去了視線的焦點，他才把濕衣服披上，不甘心的轉身走掉。衣服上，還有小橙殘留的提問。

        他傷心有喜悅，這大概是，他和小橙最近的接觸了吧。

        蕭宅，一排仆人早就按照蕭何的吩咐等在門外。

        夏橙剛剛出現的剎那，立刻就有人上前來幫她推輪椅，擦頭發，披毯子。她無動于衷的任人擺布，像個失了魂的洋娃娃。

        原先一直在二樓窗臺往下看的蕭何，在看見夏橙的一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是，等他興致沖沖的跑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這么狼狽的夏橙，讓覺得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

        一股怒火在心里流竄，蕭何看夏橙的眼神是說不出失望和痛苦“夏橙，你就這么沒用嗎？就這么一會兒時間，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夏橙在回來的短短路上，已經設想過無數次蕭何見到她時說的話。

        會是道歉嗎？說當時形勢所迫，他不得已選擇了夏晚？那么她要原諒蕭何嗎？

        會是關心她淋了雨了嗎？

        會是怕她冷嗎？會覺得有一絲不忍嗎？

        又或是，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也許，她在會場只是看花了眼，蕭何并沒有真的發現她，所以也就不存在二選一被放棄的她。

        又或者……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恍然意識道，她所設想的，每一個足夠讓她痛心的原因，都不夠痛。

        在經歷了千瘡百孔的傷害之后，迎接她的既不是道歉也不是關心。

        而是，責問。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淡淡的，沒有一絲生氣。“蕭何，你不知道嗎？我一直是這樣的人。”

        蕭何在那句話脫口而出的剎那間就后悔了，他的神色不停的變幻，在夏橙沉默的時候想要說點什么，卻遲遲張不開嘴。

        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毛巾，只要上前兩步，他就可以去幫她擦干頭發，可是，他聽到了什么？

        蕭何瞪大了眼睛看著夏橙，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他等來的，卻是夏橙的笑容。笑的那么刺眼，那么客氣與疏離。

        握著的毛巾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呼吸之間，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地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往前走了兩步“小橙，你累了吧，淋了雨趕快去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了。”

        夏橙微微偏了偏頭，沒有讓蕭何的手觸及到自己的頭發。

        洗澡，她現在覺得這兩個字像是個笑話。

        蕭何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他終于想到，夏橙是在對他生氣了“小橙，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兒，當時那種情況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橙仰著頭看著蕭何，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眼神中卻是一片死灰，在該聽到道歉的時候，她聽到的是責問，在該得到安慰的時候，她聽到的是借口。

        最后一絲希望破滅了，她真的就是在二選一里被放棄的。

        她一言不發，轉頭坐著輪椅朝著一間客房過去，那間臥室，她不想回去了。

        “小橙你鬧夠了沒有！”看著夏橙的不理不睬，蕭何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踐踏，他明明都已經低聲下氣的道歉了，她還想怎么樣？

        夏橙回報他的只有一聲冷笑。

        蕭何看著他的背影不甘地喊道“夏橙，你就不能低一次頭嗎？”

        夏橙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因為她怕她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來。“是啊，不管別人說什么，我是她與生俱來的性格，就好似蝎子天生要蜇人，蟬天生要死盯著樹一樣，又好比鮭魚注定要回到它出生的河流，一對兒野鴨子注定要相互追求一樣。所以，蕭何，你不要想著讓我低頭。”夏橙忍著疼痛強硬的說道，盡管她的心，早就已經低到塵埃中。

        蕭何盛怒，他有一種預感，他覺得自己再在這里呆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心中的那股熊熊大火了。

        蕭何一言不發，兩只眼睛冷颼颼的看著夏橙，夏橙的背影停在某處，紋絲不動。

        蕭何冷哼一聲，轉頭大步走掉了，順帶掃落了茶幾上的幾只夏橙以前很喜歡的茶杯，茶杯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地響聲，夏橙皺著眉頭，卻強硬的沒有看一眼。

        直到傳來蕭何摔門的聲音，夏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明明才過了一晚，枕邊人就能變得這么陌生，房子也變得這么陌生。

        一切都變得陌生了。

        她有種做了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的蒼涼感，自己兜兜轉轉，策劃逃離，經歷綁架和車禍，養傷，被人砸臭雞蛋，被人撲倒，住了十幾天的監獄……

        居然，又回到了原點。

        或者說，比原點還不如。

        她還能怎么辦？她掙扎過，認命過，憧憬過。一次次的希望換來的是一次次的絕望，這個世上，活的像她這么失敗的人，也不算多吧。

        夏橙啊夏橙，你到底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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