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顏的風寒拖拖拉拉小半個月，總算是好了。

        “殿下，明日是否要去上書房了？”

        席顏才剛用過了早膳，就已經坐在書案前，準備讀書了。

        常安給席顏泡了杯熱茶，席顏端起來抿了抿，回道，“嗯，已經拖得夠久了，你等會兒便去給宮里說一聲罷。”

        “是。”

        得了消息的楚皇午時未過，便在九宜殿召見了太子楚良玉，二皇子楚良佑，三皇子楚良佑，以及丞相嚴康盛。

        “朕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一要事相商，想問問你們的看法。”

        “席顏此人，你們以為如何？”

        楚尚問得隱晦，楚良玉與嚴康盛對視一眼，也沒開口，兀自揣摩著皇上是什么意思。

        楚良燮卻不作他想，直言道，“回父皇，兒臣覺得，席顏此人，聰慧，沉穩，且性子爽快，倒是和他爹席盛有幾分相似。”

        能當著皇帝的面，敢對一個降國世子如此不吝嗇的夸獎，整個楚國，大概也只有楚良燮了吧。

        “呵呵，聽三弟的意思，倒像是很欣賞這個質子啊。”

        未等楚皇開口，二皇子楚良佑便已經出言譏諷了。

        “皇兄說笑了，父皇問的只是對席顏此人的看法，我不過是照實說罷了。”

        言下之意，父皇都沒有提質子不質子的，你在那兒胡說什么呢。

        “行了，都是這么大的人了，言語間還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傳出去成什么樣子？”

        楚皇聽得出來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互不相讓，并且，他很反感這樣。

        挨了訓的楚良佑忍不住斜了一眼楚良燮，也沒再說什么。

        “玉兒，你以為呢？”

        楚良玉想了想，回道，“回父皇，兒臣只在皇宮里見過席顏兩次，對他不甚了解。”

        “那，若是拋開席顏的身份，只說對這人的印象，你以為如何？”

        楚尚并不打算輕易繞開這個問題。

        “這…”楚良玉借著半弓的姿勢，看向旁邊的嚴康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么來，卻也只是徒勞。

        只好對著席顏的外貌評價起來，“劍眉星眸，清新俊逸，只看著單薄，沒什么精氣神。”

        “哈哈哈”，楚尚龍顏大悅，又接著問道，“那你覺得，他是與月兒相配些，還是靈兒，嗯？”

        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余四人，均是大驚。

        楚良玉更是瞬間直了身子，瞪著眼睛看向楚皇，一臉的難以置信。

        “陛下，公主金枝玉葉，怎是席顏這等身份高攀得上的？”

        嚴康盛與太子楚良玉為一派，主張的當然也是乘勝追擊，乘機一統南北。

        可陛下的意思，分明是早已想好要與大梁和親，完全沒有繼續攻打的打算。

        “嚴相，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為席顏的身份，朕也不會在這兒問你們這些話。”

        話已經說了，楚皇并不打算繼續打太極，直截了當的駁了嚴康盛的話。

        話已至此，嚴康盛到嘴邊的想要反對的話也只能生咽回去了。

        嚴康盛也明白了，皇上叫他們來，明顯是商量和親人選，而并非和親本身。

        “父皇，兒臣以為，梁楚二國，才剛結束戰爭，兩國之間，百姓怨氣尚在。若是如此急切和親，怕是會引起百姓不忿，朝堂嘩然。不如從長計議，稍緩些時間再提？”

        楚良佑雖與太子嚴相不是一派，可他和太子一派的主張卻是一樣的。

        誰對這至尊之位都有覬覦之心，楚良佑當然也不例外。

        在楚良佑眼里，楚良玉當然并非天選，也不堪大用，只不過仗著嫡長子的名份，才成了太子。

        若是能在父皇在位時傾國力伐梁，那他，便會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攪弄風云，來謀這至尊之位。

        “皇兄此言差矣，席顏雖只是世子，可他背后的淮安王府，手握大梁一半的兵力，能與他結親，梁楚自是不會再兵戎相見。”

        “于百姓而言，和平度日才是他們所求。這等求之不得的好事，怎會還有怨忿？”

        楚尚聽了楚良燮的話，才算滿意，“不錯，朕，要為朕的子民謀一個太平天下，他們安居樂業，才是朕之所愿。”

        楚良佑輕不可聞的一聲冷笑，自己的這個父皇，心里何曾有過百姓蒼生？不過是想把自己的皇位再坐牢靠些罷了。

        楚尚注意到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楚良玉，關切的問道，“玉兒，為何不說話？”

        楚良玉的目光一直都在楚尚的身上，不敢相信地直視著他，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個自己未曾見過的人一般。

        “父皇，那是您從小寵愛的清月和靈兒啊。”楚良玉睜大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記得月兒出生的那天，父皇就站在母后的寢殿前，雙目一直緊盯著閉緊的大門，一言不發。而父皇手里，還牽著自己。

        自己那年四歲，很多細節記不真切了。可是，父皇手心止不住的汗和看到產婆將月兒抱過來時那難以克制的喜悅和激動，楚良玉至今記憶猶新。

        如此珍愛的女兒，原來，也是可以當做籌碼的嗎？

        楚尚有些無奈，玉兒不僅不明白自己這么做的用意，也完全不知自己有多么的難以抉擇。

        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他又何嘗愿意如此？

        兒子眼里的委屈和失望，也刺痛了楚尚本人。

        終是外人開口打破了眼前的局面，“陛下，臣以為，明汐公主，更為合適。”

        眼看著皇上和太子殿下二人之間情緒微妙，嚴康盛及時開口打破了僵局。

        而之所以說楚清月更為合適，除了覺得明汐公主更為穩重之外，也有他的私心。

        嚴康盛的兒子嚴闕與席顏同歲，過兩年也該娶親了。

        嚴闕少年得志，皇上也有意栽培于他，早前也曾提過，想要招他為駙馬。

        然而巧的是，嚴闕的意中人，便是楚靈兒…

        “兒臣倒覺得，靈兒更合適些。”楚良燮好像完全不覺得和親之事有何不妥，積極的和嚴康盛唱著反調。

        “嗯？那你說說，為何靈兒更合適些。”

        楚良燮眉頭一挑，“回父皇，兒臣是覺得，席顏那人，夜宴那天看起來就冷冰冰的，但靈兒性子活潑，比起月兒的清冷性子來，更適合席顏些。”

        “以后成親了，家里也能熱鬧些不是。”

        楚良佑聞言便是一聲冷哧，說的都是些什么廢話？兩國聯姻，考慮的是如何將作用發揮到極致，誰管這些有的沒的？

        可楚尚卻覺得楚良燮說的有道理…

        一個時辰過去了，到底是誰還是沒有個定論。

        反正席顏明日便要去上書房了，楚皇決定，讓月兒和靈兒，都接觸了席顏后，再做決定。

        而楚良玉，一直沒再講話。

        皇宮門口，嚴康盛看著面無表情的太子，開口勸道，“殿下，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您——”

        “我想不通，”還未說完，楚良玉便冒出了這么幾個字。

        “嚴相，自古無情帝王家，真的是這樣嗎？”說完，楚良玉轉過頭看向嚴康盛，眼里灰蒙蒙的，沒什么表情。

        嚴康盛卻是慌了，宮門口這么口無遮攔，這太子在想什么？忙道，“殿下慎言，慎言。”

        楚良玉收回視線，深吸了一口氣，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笑，跨步向前走去，不再理身后的嚴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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