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川將下巴抵在陸三七的額頭上，這些年他都長了些微細碎的胡茬，有些扎人：“當年是飛霜救了我不假，可我之所以跌入雪谷之中，也是飛霜所致。”

“啥？”陸三七一愣，若真是如此的話，好像也說得過去了。

“當年，我隨著飛狐營奇襲太平雪谷之中的韃靼人，韃靼人俘虜了許多人，飛霜就是其中之一。”

陳鳴川眼神一空：“她的眼神十分堅韌，還說要幫我們引路，沒想到，她其實是韃靼人的奸細，將我們帶入雪谷，就是為了坑殺我們。”

如今僅是幾句單薄的話語，陸三七都能感受到當年的腥風血雨，更不要說，陳鳴川這個親歷者了。

“就在我墜入雪谷之前，我拉住了她，將她一起扯入雪谷之中，我們兩人便一起在里頭住了一個月，直到關外的參客前來挖參，才將我們兩個救出來，也因為雪谷實在太冷，飛霜的腿徹底失去了知覺，再也無法恢復。”

陳鳴川嘆息一聲：“五年前，她做得便是此等行當，五年后，只會更加爐火純青。”

“說來說去，我們也不過是驗證了此事和飛霜閣有關，可要想解決這件事，還差得遠呢。”

陸三七扯著自己的衣帶，晃來晃去地往前走著。陳鳴川卻追了上來：“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從我遇到飛霜之后，便一直暗中調查，后來才發現，她背后有朝廷的人。”

這倒也說得過去，北安城可是在京畿道上，只有朝廷的人才能夠把持得如此嚴密。

陸三七抬眸，瞧著遼遠的北方天際，在京畿道上，第一座大城就如此夸張，能不能走到京城還不好說，更別說從白天行手上拿解藥了。

事到如今，幾個同伴還全都失散了，一點音信都沒有，陸三七怎么想怎么高興不起來。

“朝中有幾方勢力，但真正要注意的，無非是圣上，東廠，還有……”陳鳴川卻沒有說下去：“罷了，咱們再去街上找找吧，或許只有夜探望樓，才有可能看到真相。”

折騰了一天，陸三七腰酸腿疼，可她還得抬起兩條灌鉛似的腿，一步步往前走。

暮色降臨之時，兩人再一次來到了望樓下方，城池巨大的黑影，朝四周蔓延著。

陸三七卻迎著月光，躲開了黑影，她生怕自己也被淹沒在這黑影之中，被黑暗徹底吞噬。每到夜里，喧囂之聲便小了，陳鳴川在前頭開道，很快就登到了望樓之上。

借著兩側火把微弱的光芒，便能看到街市之中人來人往。

“狗子，不對頭啊！”陸三七驟然發現了下頭各處街巷的問題，仿佛以通名渠為界限，東邊的熱鬧和白天別無二致，可是西邊，全都沉寂下來，除了巡街捕快，再也沒有旁人了。

這也就意味著，之前夜里看到的景象都是真實的，北安城似乎在冥冥之中，劃定了一條界限，而這界限兩旁的人，就連生活方式都不同。

所以那些人說得都是真話，這世上，又有誰有那么大的本事，竟能令一座城池城區之間，互不干擾。正在陸三七思索之際，周遭卻響起了一陣撕扯著風的破空之聲。

一支勁力非常的白羽箭，從望樓之外飛來。說時遲那時快，陳鳴川掌風催了出去，那白羽箭箭身一歪，落到了地上。

箭頭之上，還扎了一小張紙，看樣子上頭寫了什么東西。陸三七趕緊拿起白羽箭，將紙條扯下來展開。

“倒霉是你愿意的。”

上頭就這么幾個大字，陸三七只覺得自己的手指一痛，剛才捻著白羽箭的手，此刻居然已經腫脹了起來，指腹上頭還泛著一層微微的青色。

這分明是中毒了，陸三七氣不打一處來，她一個打雁人，今時今日居然被雁子啄了眼睛。她趕緊拿出了一顆解毒丸，吃了一半，另一半敷在了中毒之處。

陳鳴川卻一把拽過了陸三七的手，竟拿著匕首將陸三七的指腹生生豁開了。

隱隱發著烏青的血液，從血管之中流了出來。

“這是干什么？我的解毒丸很好用的，干嘛非要弄傷我的手？”

陸三七吃痛皺緊了眉頭。就在這時，她發現白羽箭細密的羽毛上，居然還夾著一個小紙條，這紙條更加小了，小到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是她還是將上頭的紙條抽了下來，這一回她學聰明了，用袖子墊著手，不和這紙條直接接觸。

“哈哈，你已經中毒了，但此毒無藥可解，除非找到我。”

紙條就像是在玩弄著一個戲弄人的把戲，并且十分樂在其中。

陸三七忍著指尖的疼痛，將手指抬了起來，果不其然，血管上頭依舊有一層薄青色，不用看都知道是余毒未消。

“看來這人不想躲著咱們，咱們只管去找找試試。”

陳鳴川為了給陸三七鼓起信心，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寫紙條的人，就像是一只貓，在無窮無盡地玩弄著老鼠。

不一會兒，陸三七就覺得自己的肩膀也開始麻木了，她可是要握槍的人，現在膀子一點力氣都沒有，別說握槍了，就算是搬點東西都不太可能。

“狗子，這通名渠兩岸，總共沒有多少戶人家，那更遠處呢？”

手指越是疼痛，陸三七的大腦就越是清醒，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按壓著太陽穴：“如果我是那幕后黑手，只有買下整個街巷，才有可能只手遮天。”

陳鳴川突然將陸三七往身后一攬，他矮了矮身形，將陸三七背了起來：“丫頭，你說得對，咱們現在就去看看遠處究竟是什么。”

出了望樓，幾乎所有人都在往北走，陳鳴川也不例外，他撐著后頭陸三七的身體，下巴上卻感受到了，陸三七的手因失血有些涼。

“老丈，前頭發生什么好事了？怎么這么多人都往北走？”

陳鳴川邊走便停，防備著陸三七身體之中的劇毒突然發作。藥鋪醫館雖多，可愿意給陸三七治療的，真可謂是少之又少，甚至多數人還翻起了白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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