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七的臉上，卻不由得出現了笑意，只要狗男人還能練功，還能恢復，這世上就沒有薄待了他。

跺了跺腳，陸三七回到了洞窟之中，又捧了一捧雪，喝了下去，她以手撐頭，漸漸地沉睡了下去，看那樣子，一時片刻不會醒來了。

接連數日，陳鳴川日日練功，而陸三七閑得沒事，就出去打獵，雪地之中獵物雖少，但只要找到一只，便可以一直追蹤。

這幾日，陸三七倒是收獲頗豐，她今天又打了兩只兔子，提溜著回到了洞中。

可還未進洞，便聽到一聲痛苦的呻吟，似是那老者在無力地嘶吼著。

陸三七把兔子往洞口一丟，就匆匆鉆進了洞穴里頭，只見老者正緊閉著雙眼，雙足無力地踢蹬著，看樣子是舊傷發作了。

陳鳴川將掌心抵在老者的后心處，緩聲道：“老前輩，再堅持片刻，定然能夠破了這一層心障。”

老者卻無力地吶喊著，整個人不住地顫抖翻騰，看那樣子再這么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狗子，他這是怎么了？”陸三七緊張道：“不會就這么完了吧？”

“不會，孫老前輩還不至于如此。”陳鳴川搖搖頭：“他只是還未曾突破心魔。”

陸三七卻不由得暗想，這世上怎么還會有心魔這種東西。

那嘶吼聲之凄厲，簡直要嚇著人了，老者捂住了腦袋，像是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聲音一般，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耳畔嗡鳴一樣。

“啊！”老者突然睜開眼睛，目眥欲裂，他狂吼一聲，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陳鳴川卻不由得搖頭嘆息道：“老前輩沉浸在過往夢魘之中，遲遲不肯醒來。”

“算了，讓他睡會兒吧，咱們兩個吃烤兔。”

陸三七熟練地處理了兩只兔子，又將兔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松枝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烤著，焦香的味道一點點在洞窟之中蔓延著。

沒想到那猿猴一樣的老人，竟然驀得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搶過了陸三七手中的松枝，大嚼著兔肉，一點都沒顧忌旁人。

“前輩，你慢點吃。”陸三七看著那已經落入旁人口中的兔肉，心簡直像是在滴血一般，這可是她想盡辦法做出來的好吃的，居然就這么沒了。

“吃我的吧。”陳鳴川將手中的樹杈子遞了過來：“也烤好了。”

“小子，你難道不知道，這女娃娃修煉得武功應該吃素？”

老者一抬眼，懶洋洋道：“倒是你，你身體不好，應該吃點葷的。”

“前輩，我看你是想吃肉胡說的吧！”陸三七差點沒氣歪過去。

陳鳴川輕聲道：“七七，前輩說得是真的，結發長生功想要獲得進境，便要吃素、辟谷，還有……”

“還有那一樁，我看這小女娃娃應該還是完璧之身，也沒犯忌諱。”老者接話道：“這門武功，乃是白天行的師父所創。”

他陡然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意，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般。

能當白天行的師父，那得是多么登峰造極的高人，陸三七一下子來了興趣，睜大了眼睛：“老前輩，你倒是說說，白天行的師父，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個女子。”老者面色又是一黯，卻補充道：“是個很美很美的女子。”

一看這小表情，陸三七就明白了，這又是一樁癡男怨女的情事，和呂輕塵蘇青二人差不多，只不過這回女的是師父，男的是徒弟。

“據說六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個用暗器的女子，其暗器功夫之高，世所罕見。”

陳鳴川緩聲道：“她隨手便可以金針打穴，多少不世出的高手，被她傷了，可她性情卻又十分古怪，傷了這些人，轉頭便又救了這些人，多難的疑難雜癥，到了她手里，皆能回天，因此有人送她一個雅號，閻羅觀音。”

“既可殺，又可救，這個人真是有趣。”陸三七的眼眸一亮，催促道：“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么？”

“可是這人在五十年前銷聲匿跡，此后，便出現了神醫白天行。”陳鳴川嘆息道：“因此江湖上倒是有不少人認為，白天行便是閻羅觀音的徒弟。”

“他也配？”

老者突然啐了一口：“一個只會偷奸耍滑的廢物罷了，你們倒是一個個相信他！”

“前輩，我們沒有相信這個人，只是有點好奇嘛。”陸三七笑道：“前輩的反應怎么會這么大，莫非前輩也認得閻羅觀音？”

“也罷，這段往事，世上除了白天行和我，已經無人知曉了，當年師父所傷之人，全數都是曾經做過惡事，道貌岸然的江湖中人。”

老者一說出這話來，陳鳴川和陸三七都驚呆了，二人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瞧著老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一則，這老者居然稱閻羅觀音為師父，二則，閻羅觀音竟不是傳言中那般不講道理。

“白天行是那年深秋跟著師父的，他當時才十三歲，家里人全部被山匪給殺了，師父替他報了仇，他就一直跟在師父身后，后來師父看他眼神堅毅，便留下他，當了一個打雜的，平時也教他一點醫術。”

老者似是想起了過往的很多事，就連眼神都柔軟了下來。

“如此十年，他倒是對醫術多多少少有點感悟，可他竟然對師父做出了那等不可饒恕之事！”老者的拳頭陡然攢緊，可復又慢慢放開：“是我……是我抵不住心魔……是我……”

看這老頭兒對那閻羅觀音的溫柔程度，一想便知，這人八成也是沒忍住心里頭對師父的喜歡，做了些許壞事。

“師父知道我們二人心思，便將我們趕下了山，她也就關了山門，再也不曾出來，漸漸地，白天行行事偏激，和我漸行漸遠，直到三十年前，我又和他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

陸三七聽來，不由得感覺有些頭疼，這倆人簡直是冤家，這輩子的審美喜好都是如此一致么？

就連喜歡人都喜歡同一個，也未免有點太過于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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