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外。

蹇碩藏起禪位詔，傳國璽。

顧不得悲傷，整飭好衣裳，換上平時的笑容和謙卑，領(lǐng)人前往北宮。

半個時辰之后。

劉辯，劉協(xié)同赴南宮。

臨近正午，大誰卒消息回傳，朱儁入北城門。

南宮宿衛(wèi)禁軍，大誰卒，小黃門，女婢，有條不紊的披甲持劍。

哐當(dāng)一聲。

玄武闕門，白虎闕門，蒼龍闕門，宮南闕門全部關(guān)閉，通往北宮的復(fù)道，堆砌拒馬鹿角，宮門處擺滿猛火油罐。

“鐺，鐺。”

“鐺，鐺~~~~~！”

日落之時，南宮鐘磬驟響。

悠遠(yuǎn)厚重的噌吰之聲，帶著喪意回蕩整個洛陽。

日暮之際，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盡被喪鐘的聲波蕩開。

公卿，士大夫，鴻都學(xué)子，宮廷貴人，乃至各坊百姓，盡皆帶著驚悚與恐慌的神情走出家門。

南宮鐘罄回響不斷，四十五聲為大喪。

太后，皇后薨逝二十七聲，四十五便是帝崩之音。

故此，有人藏于家中不出，有人奔赴前往可以議事的府門，亦有臣卿直入南宮，卻被阻于宮門之外。

帝崩。

南宮封禁。

頃刻，消息傳遍洛陽四城。

升起的明月，猶如敲響大漢的暮鐘一般，映紅了洛陽！

蒼龍門外。

大將軍府，大堂之中。

短時間內(nèi)，匯聚所有掾?qū)伲�還有披甲持刃的門客。

何進(jìn)徘徊在堂中，臉色一變再變，猛的轉(zhuǎn)身問道：“南宮喪音，共計四十五聲，此為帝崩之音，爾等以為可信否？”

“可信。”

張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喪鐘誤觸，夷三族之罪。

既然連響四十五聲，便是天子真的駕崩了。

今夜，洛陽必亂，大將軍府需要先發(fā)制人，才能在亂中取勝。

“大將軍。”

袁紹肅然道：“南宮大喪，北宮必然知道消息，不知宮廷可有消息傳來？亦或者是否遣人入宮問詢？”

“有。”

“不久皇后遣人傳訊。”

何進(jìn)深吸了口氣，猙獰道：“陛下急召朱儁回朝，他剛?cè)氡背情T，蹇碩便領(lǐng)人開始封禁南宮，且辯兒與皇子協(xié)都被這個閹宦帶去南宮，此刻沒有人能進(jìn)去宮廷確認(rèn)是否為帝崩。”

“不妙啊。”

袁紹臉色頓時一白。

兩個皇子，竟然都在南宮。

“吭哧。”

何進(jìn)抽出蘭錡上的佩劍，兇戾道：“張璋，你立刻持本將符令，調(diào)趙融，夏牟，淳于瓊領(lǐng)軍封鎖洛陽四城，然后傳河?xùn)|，讓董仲穎帶著心腹軍卒趕赴洛陽。”

“諾。”

張璋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本初。”

“你攜人隨某入北宮。”

何進(jìn)眸子猙獰，咬牙道：“先殺太后，朱儁，再誅十常侍，只要劉協(xié)背后無人，自然沒有人匡扶他登基，等處理完北宮，奔赴南宮迎回辯兒，若天子真的擬詔傳位王太子劉牧，便屠盡南宮，只待辯兒登基，天下大定。”

“諾。”

袁紹躬身大拜道。

與此同時。

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的朱儁。

聽到喪音之后，第一時間遣人召兵馬入城，并且領(lǐng)著府中親衛(wèi)趕赴北宮。

“你可有帶兵？”

永安宮中，董太后眼中沒有帝崩子喪的悲意。

她了解劉宏的心狠，若非自己是生母，恐怕早就死于那日的夜宴了。

“有。”

朱儁不假思索道：“臣麾下精騎三千皆在城外不遠(yuǎn)處，萬余步卒就在北邙山下扎營等候軍令，且已經(jīng)派人去召了。”

“有兵馬便好。”

“其他人隨我先囚何家女。”

董太后眸子陰翳道：“你與趙忠，張讓立刻封禁北宮，切記召馮芳，趙延接應(yīng)大軍入城，南陽的屠戶之府，闔府上下一個不留，再遣人問南宮事，問問蹇碩為何要囚禁協(xié)兒。”

“諾。”

趙忠，朱儁心中猛然一沉。

帝崩之日。

北宮為之大亂。

曾經(jīng)的閹宦，朱儁的親衛(wèi)，盡皆披甲持刃，封鎖北宮四門；促使貴人，美人，宮人，采女，惶恐無助的躲在殿宇中瑟瑟發(fā)抖。

片刻，永樂宮被圍。

宮中近侍，女婢全部被逐出。

董太后獨(dú)自一人攜刃入宮，凝望著霸占她舊宮的女人，譏嘲道：“你入主永樂宮時，可想過今日之事？”

“母親何意？”

何皇后沒有一絲慌亂，換上喪服行至殿下，神情鎮(zhèn)定道：“帝崩，兒媳要去南宮奔喪，難道母親要讓北宮染血嗎？”

“呵。”

“哈哈。”

董太后獰笑道：“當(dāng)你借祝詛之事令宋家女慘死，還妄圖在我的餐食中下毒，莫說不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何皇后冷聲道：“母親，你我不是決勝之人，還不如去南宮看看，見陛下最后一面，為他整理儀容，難道真的要讓他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我！”

董太后臉色微微一變。

大喪之日，于南宮消殞之人，終究是她的親子啊。

“噗呲。”

驟然，殿中傳出一聲悶響。

何皇后衣袖染血，扭動著刺在董太后胸膛的書刀，嘆道：“兒媳本不欲爭什么儲君之位，因為還有王太子執(zhí)軍在外，可為何母親要攜刃入宮，為何要逼著兒媳幫辯兒爭天子之位？”

“你？”

“你竟敢行不孝事？”

董太后手中的利刃跌在地上，傳出鏗鏘之聲。

“母親可能忘了。”

“兒媳生于草野，從小見多了屠戶殺生。”

“今日才發(fā)現(xiàn)，持刃殺人與殺牲畜沒什么區(qū)別。”

何皇后神情逐漸變得兇狠，用力抽出書刀，再次的捅了進(jìn)去。

“惡婦。”

董太后眼中神采黯淡，帶著不甘倒在了地上。

“惡婦？”

“是你，是陛下，是兄長，逼迫我。”

“兒媳宮中從未備過利刃，手中所持只是刻簡牘的書刀。”

“在鄉(xiāng)野之時，為了一口水，一粒糧，都可以殺人，母親久為貴胄，忘記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錯就錯在不夠狠。”

何皇后收起書刀，帶著決意將宮中的燈油灑落在布帛上，引起熊熊大火。

一捧火光。

令永樂宮濃煙滾滾。

伴隨著持續(xù)灼燒，大火沖天而起，映紅北宮。

封鎖宮門的朱儁眉頭狂跳，扭頭回望永樂宮，心中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不好。”

“永樂宮大火。”

“本初，立刻率軍叩門。”

東明門外，準(zhǔn)備直撲永安宮的何進(jìn)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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