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的回答傳來時，正是炎夏。

　　男人在姑姑對含沙射影的抱怨聲里沉默了兩天，轉頭就跟程司令提出了轉去中東地區的要求。

　　老人看著他，良久才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慢慢道，

　　“致遠啊，緣分是勉強不來的。”

　　彼時已經升為少將的男人垂著眉眼，英俊非凡的臉上波瀾不驚，他平靜的答了個“是”字，然后轉身離去。

　　背影挺直孤拔，依舊是堅硬而強大的模樣。

　　不該太早把海之瞳還回去的。

　　男人垂著眼皮淡淡的想。

　　如果現在還留著，至少還能當個紀念品。

　　這么多年的時光里，女孩陪著他度過了很多難捱的時間，最后除了那些偷窺般的照片，卻什么都沒能留下。

　　然后他離開。

　　去往更加危險，也更好升職的戰地，又往返于條件艱苦的邊境地區。

　　那些惡劣的環境里基本沒有任何娛樂，他偶爾開始看電影，碟片都是手下搜來的。

　　于是在那些疲憊的，染滿血帶著傷口的深夜里，他一眼喜歡上了美國往事。

　　那些風沙惡劣的安靜夜晚，男人總是會在簡陋的客廳里枯坐一夜，影片一遍一遍的陪著他，直到黎明的曙光降臨。

　　那時候的程致遠總是覺得。

　　即便從此山水不相逢，但只要知道她幸福的活在世上某個角落也是很好的。

　　即便給她幸福的不是自己也沒有關系。

　　之后很長的時間，他再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劉少校安排下去的，對她的維護卻從來沒有撤離過，區別只是，原本事無巨細都要知道的男人，再也不需要被告知她的近況了。

　　女孩逐漸從他的生活里遠離，他以為從此她便只存于他的記憶里，和遙遠的相關傳說中。

　　可在某個精疲力盡執行任務歸來的午后，他又一次聽到了她的消息。

　　死訊。

　　劉秘書至今都記得男人當時的表情。

　　像是瞬間空了一般，所有的情緒甚至靈魂都從身上抽離，他像是一下變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分明是那樣強大又挺拔的男人，那一刻竟叫他懷疑會在下一瞬間蒸發干凈。

　　他沒有蒸發，他只是變得更加沉默了。

　　原本冷靜又鋒利的眼眸，從此變成一潭死水，看什么都仿佛看不進眼里。

　　即便他依舊顯得冷靜又理智，任務依舊是萬無一失的漂亮，每一次都叫人嘖嘖稱奇的崇拜和贊嘆。

　　可他還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而在一個重要任務之后，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程致遠向上級遞交了退役申請。

　　就在他即將被升職的時候，就在所有人都相信他會成為史上第一個打破記錄的最年輕的軍部掌權人的時候，他轉身離開，毫不留戀。

　　·

　　似乎一切都變得厭倦。

　　美好的東西全部死去。

　　他想起那部他反反復復看過的，叫美國往事的電影。

　　上面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當我對所有的事情感到厭倦的時候，我就會想到你，想到你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生活著，存在著，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很重要。

　　可若是這個存在也死去了呢？

　　男人在無數個無法入眠的深夜里，點著整排整排的煙，對著那滿屋子的照片，冷淡的這樣想到。

　　如果這個唯一的存在也死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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