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蛻變
遠在德國的江涯,剛剛安頓好了馬爾斯的治療程序,便撥通了歐陽的電話,卻沒想到第一個消息便是喬凡娜的失蹤。饒是做好了接收壞消息的準備,他還是愣了愣,沉吟道:“對方有沒有留下什么信息……”
“應該是沒有,她的房間除了血跡基本就是亂七八糟一片。”
“你收到梅賽的資料了嗎?”
“收到了,阿木已經看過了。”
“那你們應該見到北極狐了吧。”年輕人明明不在都靈,卻好像對此處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歐陽沉默地點點頭,也忘了手機對面江涯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乖乖地伸手將手機遞給了沙發上點起第二根香煙的女人。
“你好,性感的小獵豹。”古爾薇格輕輕吐出一圈煙霧,挑起嘴角。
江涯無奈:“當時我在街上溜達的時候,是你在看著我吧……”
“當然,只不過我沒有想到你那么敏銳,真不愧是黃金22新一代的領袖。”她用小指微微理了理裙角,側靠在沙發上:“說起來,我跟你的師父還有過一面之緣呢。”
“您扯開話題也是沒用的,我不是歐陽牧。”年輕人微微一笑,抬頭看著柏林灰藍色的天空,想起那妍麗少女湖藍色的雙眼,開口問道:“喬凡娜,真的是安杰羅的妹妹嗎?”
“為什么不是呢?”女人的指尖輕輕敲著自己的膝蓋,沒人看到她一瞬間的猶疑。
“我也不太清楚這種感覺,大概是因為第一個中招的,是醫生啊……”江涯顧左右而言他:“作為一個優秀的醫學專家,馬爾斯精通遺傳學,兩個人有沒有血緣關系,他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只不過,因為他是首次和國際刑警合作,心有疑慮,所以一直沒有詢問……直到剛才他有了幾十秒的短暫蘇醒。”
“他說了什么?”屋子里,所有人靜靜地看著神色間忽然有些觸動的女人,但是誰也沒敢開口。
“他說了兩件事,一、當時的驗尸房里來了第三個人;二、喬凡娜不是老gazzolo先生的女兒。他甚至沒來得及告訴我當時驗尸房發生了什么……所以我想,他所說的這兩件事,一定有什么內在的關聯,甚至比當時的險況還要讓他在意。”
美麗的古爾薇格啊,抬起頭目光掃過自己英俊的兒子,短暫的隱沒在內心的掙扎之后,神色復又堅定起來:“你想表達什么?”
江涯搖搖頭,似乎是有些無奈,他看向手中同樣由梅賽傳真過來的資料,緩緩道:“您應該知道,我來德國,是來拜訪我的另外一個醫生朋友……當我把喬凡娜的照片給他看時,他在我的資料簿中,找到了屬于她父親的那一頁。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您和蝕心者,還有一段這樣過去。”
沙發上,女人捏著手機的指尖微微用力,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她手勁兒不小,看的歐陽牧很是為手機感到心疼,不由得腹誹:臭小子又在說什么呢……這個很少開腦洞的中年人不知道,女人言談間掩蓋過去的,她和蝕心者的秘密,終究還是被觀人入微的年輕人搬上了臺面。
“您知道么,喬凡娜懷孕了……”江涯不聲不響地,扔出了一枚大炸彈。
安杰羅看著母親的神色忽然由不安轉為震驚,心中很是疑惑。他不知道,這是唯一一個,讓對所有男人都很有手段的北極狐難以想象的事情。那個在她的房間安靜地喝著紅茶的少女,湖藍色的大眼睛,猶如裝進了滿天星河,那是她最珍愛的女兒……可是她忘記了,少女彼時的那種神情,叫做悲哀。
感受到了手機對面的沉默,年輕人接下來的一句話,稍稍平復了古爾薇格的心情,他說:“您放心,我很快會回到意大利去,一切都還有轉機,我會把喬凡娜完整地還給您。”
“……好,如果你做到了,你將得到古爾薇格家族的一個承諾。”這是北極狐能夠給予的最高程度的謝意。
電話掛斷,年輕人隨手折好手中的一疊a4紙,唯獨留下一頁,在柏林的黃昏中,一點點撕成碎片。那有著棕色皮膚和害羞的笑容的小警察,在寒風中漸漸地隨意飄散。
——
東城國立,儲藏室。
男人槍響的一瞬間,便被身后襲來的重拳打到在地,本就虛軟的身體,猶如一灘爛泥,再也爬不起來。他眼前模糊的世界里,只有一張滿臉淚痕的小臉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個小姑娘,她死死地環抱著另外一個小姑娘,她們的身邊,鮮紅汩汩,落地成殤。
那張臉,好熟悉,像極了記憶中越來越模糊的那個小嬰兒……是你嗎,是你嗎,我的孩子,爸爸來找你了。
“啊——殺人啦——”門外,受驚的小孩兒們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只有不受控制地尖叫從喉嚨里冒出聲音,一時間,無數腳步迅速靠近。
“鹿嶠……”老師一腳踢開地上的男人,撲向了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姑娘,只見她的臉側,被子彈灼出一道鮮紅的傷口。
小女孩兒抬起頭來,手上用力,反抱住身上的姑娘,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悲傷極了,可是聲音卻無比清晰:“老師,小魚兒要死了……”她第一次這樣哭,沒了那張菩薩似的不悲不喜的面容,聲嘶力竭似的喊叫著:“叫醫生啊,醫生啊……”只一瞬間,她的身上便浸滿了從楚漁身上流出的滾燙的鮮血。
本就因為小東山爆炸而人員吃緊的東城各家醫院,根本騰不出一輛緊急救護車,而學校的車也被校長濫用私權帶了去接自家被爆炸波及到的親戚。校醫匆匆趕到,進行了緊急止血處理,只是限于器材和醫術,也拿那顆深入臟腑的子彈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儲藏室外出現了一個老頭兒,老爺子一身破舊的灰布棉襖,一雙農村人常穿的老布鞋,看著老態龍鐘的,唯有一雙眼睛分外有神,弄的人覺得他連皺紋都透著點精氣神。鹿嶠怔了怔,發現這正是校門口修自行車的大爺。
老爺子指尖晃蕩著一串鑰匙,對著一旁同樣沾了滿身血污的老師道:“走吧,我送她去醫院。”轉身的時候又加了一句:“把那個拿槍的,也給綁起來一起帶走,免得死在這里,臟了學校的地界。”
車上,鹿嶠小心翼翼將楚漁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枕著,用手絹兒一點點擦著她額頭上的血跡,偶爾有憋不住的眼淚落下,將那已經干涸的血痕又暈染開來。駕駛座上,老師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泛白……他知道,這一回,是自己失職了,不論是作為一個老師,還是作為黃金二十二被委以任務的成員,他都太過失敗。另一邊,金老爺子從手兜里拿出一件干凈的衣服,蓋在楚漁小小的身子上,口里喃喃有詞:“這么小喲……但愿,還來得及。”
醫院的門口,各種車輛擁堵著,不斷地有從小東山附近送來的重傷員,誰也沒有注意到這輛破舊的小轎車上一條岌岌可危的幼小生命。關上車門的金寶川,看著來往的人流,微微嘆了口氣,拉著抱著孩子的老師一路走到醫院前臺,撥通了院長辦公室的電話:“是我,老金,找你討一個方便。”
手術室的燈,倏然亮起,紅色的燈光反襯著綠色的墻面,顯得昏暗深遠,帶著一股瑟瑟的寒意,外頭的人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有多少生命,是進去了便再也不曾出來的。
鹿嶠坐在門口的角落里,將自己團起來,抱住膝蓋,臉上裹著紗布的傷口,微微滲出血跡。她審視著自己被血痕掩蓋住的掌紋,清晰而深刻,然后輕輕握緊了拳頭。她從未如此恨自己的無力,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永遠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走廊里,急促又輕微的腳步聲遠遠出來,鹿嶠抬起頭,看到似乎是收到消息的灰蛇走了過來。少年在她的眼前停下,慢慢蹲了下來,一只手輕輕拂去她眼下的淚痕。二人同一處地方受傷,都裹著紗布,顯得有些可笑。
鹿嶠抬手,摸上眼前蹲下后與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的臉頰:“二十三郎,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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