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按理說，在眼看就能沖出包圍、逃出生天的最后一刻，突然出現兩個攔路強徒，斷絕自己逃生希望，這會讓人何等絕望？

　　在兩名盜匪的經驗里，有時候，他們這么一攔，甚至連刀還沒提起來，對方就會自己癱倒在地上、任由宰割。

　　然而，面前這個臉色憋的通紅，滿頭大汗，疲勞之極的年輕人，臉上卻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他突然張開了嘴！

　　隨著安德小腹劇烈收縮，安德的嘴里射出一口暗紅色氣流：“呲——”

　　帶有強烈血腥氣息的氣流，像是離弦利箭，筆直貫入左側盜賊的嘴里。

　　左側盜賊揮刀動作戛然而止，他手中長刀還保持著橫斬的樣子，臉上還保持著獰笑的表情，整個人就那么呆呆的定在原地，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座雕像似的。

　　接著，鮮血從左側盜賊的眼睛、鼻孔、嘴角和耳孔中流出、涌出，越來越快，越來越多，像一道道小溪，沿著臉龐向下流淌，最后匯聚在下巴上。

　　這些血液如同一個開得不太大的自來水龍頭，從下巴一直垂落到地面。

　　這是因為超乎想象的強大氣流，猛然貫入咽喉，帶來的強大氣壓瞬間摧毀了左側盜賊的大腦和內臟，壓爆了幾乎所有的血管，才造成如此詭異的七竅大出血現象。

　　這名盜賊甚至沒來得及感受痛苦，就在一瞬間失去了生命。

　　在吐出這一口氣的同時，安德左手上揮，左手手背準確的貼上右側盜賊斜斬而來長刀側面——就好像用手背貼上情人的臉龐一般輕柔。

　　安德左手順勢劃出一個半圓，貼著盜賊長刀的左手，推動長刀在空中劃出一個圓滿的圓形，準確引導刀尖、進入了長刀主人的小腹。

　　安德這左手的推動導引，不過是起到改變長刀方向的作用，而長刀刺殺之力，全是來自于這名盜賊揮刀的力量。

　　也就是說，長刀刺的多深，完全取決于盜賊揮出這一刀，用了多少力量。

　　盜賊名叫安格特，他看了看安德、又低頭看了看插入自己小腹近半的長刀——長刀的刀柄還握在自己手里呢！

　　此刻，安格特臉上表情極為精彩——獰笑自然是早就沒有了，刀子在肚子里，別說獰笑了，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難以置信、悔恨、驚訝、疼痛、抽搐、尷尬等表情，在他臉上輪番出現，簡直可以做成一套表情包。

　　安格特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長刀堵住傷口，血流出來的也不多。

　　拿刀子砍人安格特砍的多了，自己的刀戳在自己的肚子里，這還是第一次。

　　他既不敢拔刀、也不敢放手（安格特生怕放手以后，刀子自然下墜把傷口擴大），站在那里連動都不敢動。

　　安格特自我感覺，自己似乎還可以搶救一下——說不定還能保住老命。

　　安格特見過一些世面，實際上，作為盜賊團的骨干，他也有二級戰士等級，手下也有幾條人命，知道什么傷會死人、什么傷還可以搶救一下。

　　像這種刀槍入腹的傷勢，雖然看起來嚇人——實際上也挺嚇人——但是如果搶救得當、外加運氣爆棚，自己還是有可能活下去的，這并不是必死無疑的傷勢。

　　所以，為了保住老命，安格特就那么彎著腰站在安德面前，手里握著刀，一半刀身沒入自己腹部。

　　這還不算，他還得努力仰著臉，對安德擠出一個諂媚而尷尬的笑容——大爺，您可千萬別動我啊，就讓我在這里安靜的站著就好。

　　不管這位攔路盜賊安格特笑容如何尷尬，安德卻是仰天長呼了一口氣。

　　如果說，安德吐出的第一口氣如利箭離弦，破風有聲，殺人于眨眼之間；

　　那么，此刻安德呼出的第二口氣，就如同老龍長吟，綿綿不休、悠遠無盡。

　　“吽——哈——啊——嗚——咪——”

　　漸漸昏暗的天空上，已經可以看到幾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如果在地球上，安德可以很有把握的說那是遙遠的恒星。

　　但是在這個世界，問任何人，他都會告訴你，星辰是神國在物質位面的投影。

　　現在，自己終于找到繼續前進的路了。那么，會不會有一天，自己能去到星辰之上，親眼見證那到底是恒星還是神國？

　　安德吐出的這第二口氣，血腥味道就淡了很多。

　　實際上，安德已經受了內傷。

　　武道之路，尤其是這種牽涉到人體潛能開發，甚至是人體進化的武道這路，豈是可以碰運氣的？

　　安德已經算是身懷外掛，能夠準確掌握自身狀態，可是對于氣血震蕩這種從未遇到過的狀態，還是要靠些運氣。

　　系統曾經告訴過他，出現氣血震蕩、產生氣血波紋的前提條件，有兩個已知因素，分別是其氣血運行速度達到標準和大腦產生量子信號。

　　前者安德可以控制，但是后者——

　　誰知道大腦什么時候產生量子信號啊？

　　安德準備先讓氣血運行速度滿足要求，再碰碰運氣，看看大腦會不會在氣血運行速度達標的情況下，自動轉化電信號為量子信號。

　　然而，安德失敗了。

　　更糟糕的是，內臟氣血循環想要帶動外部身軀氣血循環加速，并不是全無代價。

　　有作用力就有反作用力，用內臟帶動身體，自然會受到身體的反作用力。

　　在襲殺德福*必利爾的那一刻，安德幸運的激發了氣血震蕩波紋，通過這種震蕩，將內臟的壓力轉化出去，化作推動身體的力量，這讓安德出手有如雷霆霹靂，一位即將踏入中階的陰影刺客、一位七級劍盾戰士都只能束手待斃，全然無法反擊。

　　可是這一次，安德激發了技能‘流轉’之后，內臟氣血帶動身軀氣血運轉，卻沒有激發氣血震蕩波紋，反作用力就全部有五臟器官承受下來。

　　雖然安德的太極拳已經練到入微入化、蠕動五臟的地步，可嬌嫩的五臟肌肉，怎么也沒法和大腿、手臂和腹部肌肉比耐操程度啊。

　　所以承擔反作用力的五臟器官，頓時有些破損、滲血。

　　如果單單這樣，安德也不過是停止激發五臟氣血流轉，大不了是再一次試驗失敗。

　　可是，偏偏霍爾德在這個時候發動襲擊，一支弩箭、兩支箭矢從灌木從中射出來，讓安德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到躲避襲擊上來，一時間，壓根顧不上停下‘流轉’技能。

　　危機就在眼前，這時候停下‘流轉’技能，安德戰力肯定要大幅下滑，這是對自己小命不負責任。

　　然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也許是危機到來，極大程度刺激安德的精神；也許是生命受到威脅，開啟了安德的潛力，反正在這一瞬間，安德的精神霍然拔高，原本氣血反沖顯現出另外一番模樣——那不但是對內臟的沖擊，也是啟動共振的鑰匙！

　　安德的五臟之間，由于技能‘流轉’的存在，搭建起一道道形狀、色彩各異的橋梁。

　　安德原本以為，這些橋梁僅僅是幫助氣血加速流轉的通道，然而，在氣血反沖時，這些橋梁都產生了動蕩。

　　在安德被生死危機刺激而拔高的精神視角下，可以發現，這種動蕩是有規律的！

　　就像撥動琴弦、又像演奏樂章，每一種顏色、每一道橋梁，都在按照無聲的旋律波動著、互相影響著.

　　在天朝古老的歷史記載中，有所謂‘五音正率’的說法。

　　五音是指宮、商、角、羽、徵五音。

　　五音對應五臟。

　　脾應宮，其聲漫而緩；肺應商，其聲促以清；肝應角，其聲呼以長；心應徵，其聲雄以明；腎應羽，其聲沉以細，此為五臟正音。

　　凡是在莊重場合，如祭祀天地、祖先、神明，使用的樂曲必然由五音組成，這就是所謂的‘五音正率’，意思是只有這對應五臟的五個音符，組成的樂曲才能上達于天，被天地、祖先和神明接受。

　　這不是天朝古代對音樂認識淺薄，實際上，除了這五音之外，古代天朝也有變宮和變徵兩個音符，加起來也是七個音階。但是在正式莊重的場合里，必然要用五音正率！變宮和變徵兩個音階根本不允許出現。

　　現在，安德終于知道這是為什么了。

　　在他的精神視角下，五臟之間的五道橋梁發出共鳴，這聲音從渾厚到清細，又從悠揚到雄壯，震動著氣血、也震動著安德的精神。

　　那是直透精神的樂章，是貫穿全身的波蕩，這種由五臟演奏的樂章，將安德的精神和氣血波動貫穿起來，讓安德終于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精神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屬于形而上學的概念，然而通過五臟和鳴，純粹的精神終于有了介入身體氣血運行的接口，這是一種奇妙的旋律，只要能夠真正掌握這種旋律，精神就能引導氣血震蕩，化作安德可以掌握的能量！

　　技能‘天罡*練形’，終于生成！

　　安德吐出的第一口氣，是將內臟受傷滲出的血氣噴出，順便舒緩內臟受到的強大壓力，所以急促而猛烈；而第二口氣，則是清洗內臟細節之處，將剩余的血氣吐出，免得在內臟中留下隱患。

　　只是安德在吐出這第二口氣之時，自然帶有五臟和鳴的余韻，這一口氣吐得如同老龍長吟，有直接震動人心五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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