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聽到男爵大人如此說，特利根并不感覺到奇怪。

　　一位高級職業者，別說在小小的男爵領，就算是在吉爾特王都，不墜之城卡蘭咜也是難得的人才。

　　尤其這位‘夜魔’又是刺客職業者，如果不能招攬下來，有這個一位可怕的刺客住在附近，恐怕男爵大人睡覺都得睜著眼。

　　可是，刺客本來就是警惕性最高的職業，想要招攬談何容易。

　　“男爵大人，我認為這很難。”特利根先把困難擺在前面：“高等級刺客很忌諱拋頭露面，而且，在沒有完全確定他的意圖之前，您和他會面也很危險。”

　　男爵大人是一名六級騎士——騎士不但是一種最基礎的貴族稱號，同時也是一種職業名稱——在一般人看來這當然算是強者，但是如果讓男爵大人和一名高等刺客面對面，那簡直就是把小白兔放進老虎的嘴巴里，吃不吃就全看老虎餓不餓了。

　　想要招攬一名高等職業者，主君親自接見是基本禮儀，劉備招攬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招攬關羽張飛時，更是結拜為兄弟，號稱同生共死。

　　如果隨便派個人過去傳話說：“喂，來給我當手下吧。”對于特利根這樣的低級職業者當然夠了，可是高等職業者豈能如此對待？要是遇到一個心胸狹窄一點的高等職業者，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唔，這是個問題。”萊斯特男爵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才繼續說：“好了，這件事我得再考慮一下，你關注著陰影行會動向，有問題的話，立刻來見我。”

　　“至于那個陰影行會的代表赫魯夫，看在‘夜魔’的面子，明天你帶他過來，我聽聽他到底想說些什么。”

　　“遵命，男爵大人——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有了，你下去吧。”萊斯特男爵揮了揮手。

　　特利根面對著男爵倒退三步之后，才轉身離開男爵大人的書房。

　　這是一種覲見上位者之后，下位者告辭離開的基本禮儀。

　　下位者必須先后退，與上位者拉開距離以后，才能轉身，背對著上位者離開。

　　這、最初是為了防止偽裝成覲見者的刺客、借助告退轉身的機會，用身體擋住視線、偷偷取出武器進行刺殺才形成的行為準則，到了如今，已經成為固化貴族禮儀。

　　等特利根走了以后，書房的側門打開，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走了出來。

　　男爵書房也是男爵的辦公室，為了便于男爵疲倦的時候可以休息，在這間書房旁邊設有一個休息室，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有資格進入男爵書房的人本來就少，有資格進入男爵休息室的人，整個男爵領都不超過三個——其中有兩個，還是男爵夫人和男爵的長子，就連男爵的二女兒和三子，都沒資格進入這間休息室。

　　“克魯爾叔叔，您都聽見了，您怎么看？”

　　克魯爾*維恩，是已經過世的男爵祖父收養的孤兒之一。

　　歷代黑蛇首領和黑蛇的成員，都是收養的孤兒，這些孩子從小一直接受忠誠教育，長大后自然對萊斯特家族忠心耿耿。

　　而這位克魯爾*維恩，更是在年輕時一場激烈戰斗中受過重創，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他把萊斯特男爵視為自己的孩子。

　　在某種程度上，這位克魯爾*維恩和當代萊斯特男爵的關系，甚至比萊斯特男爵親生父親還要親。

　　“男爵大人，關于‘夜魔’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克魯爾面色有些沉重。

　　“克魯爾叔叔，難道您聽說過‘夜魔’？”萊斯特男爵對這位老人頗為敬重。

　　他對這位老人的信任，甚至超過自己的妻子。

　　“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按照特利根的描述，讓我想起一個人。”

　　“您想起什么人，克魯爾叔叔？”看到老人的面色如此慎重，讓萊斯特男爵也有些緊張起來。

　　“無冕之劍圣——艾維希*索蘭，希望不會真的是她。”

　　“什么？您說那個一半獸人血脈、一半精靈血脈的艾維希*索蘭？這不可能，她不是一直在南方活動嗎？”

　　“那種突襲殺人的方式，實在太像她的風格。”克魯爾皺著眉頭說。

　　克魯爾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萊斯特領為萊斯特家族服務，但這不代表他不曾出去游學，實際上，絕大多數武者都有游歷四方，到處冒險的經驗，不然總是一只井底之蛙，是無法培養出真正的強者的。

　　克魯爾曾經在三十年前，見過這位無冕劍圣出手。

　　那是在南方大城——赫爾威城——舉辦開海節的時候。

　　當時赫爾威城城主是艾托爾侯爵，他正站在大陽臺上，對廣場上的民眾講話。

　　和特利根描述的情況很相似，這位無冕之劍圣也是猛然破墻而出，冰藍之風大劍從背后瞬間連斬六名近衛騎士，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劍斬下赫爾威城城主的頭顱，然后轉身逃之夭夭。

　　當時，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大家全都目瞪口呆，誰都沒想到有人敢在萬眾聚集、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刺殺，所以直到好半晌以后，大家才反應過來，那時候這位無冕劍圣早就溜得沒影子了。

　　后來自然是大索全城，尤其是艾托爾侯爵講話的那棟建筑物，更是被翻了個底掉，可誰也不知道這位無冕劍圣是如何潛入、如何逃走的。

　　直到如今，赫爾威城懸賞這位無冕之劍圣的五萬金幣賞格，掛在冒險者公會的任務欄上已經超過二十九個年頭，依然沒人領取。

　　“她那樣的人物，不可能為了追殺區區一個刺客，跑到我們這里。”

　　萊斯特男爵搖搖頭，雖然他很信任克魯爾叔叔，但這種事也太荒謬了——他接掌領地也有八年了，自然知道，做什么事都有代價和收益的說法。

　　請動艾維希*索蘭這等人物，就為了殺一個德福*必利爾？

　　這付出的代價太高、而收益太低了。

　　“我不是說那位‘夜魔’是艾維希*索蘭本人，只是說他可能與艾維希*索蘭有關。男爵大人，等明天您接見那個赫魯夫的時候，想辦法讓我和那位‘夜魔’見上一面。”

　　“這——會不會有危險？”萊斯特男爵有些擔心，克魯爾雖然曾經是八級的暗夜行者，但是現在到底已經老了，而且就算是全盛時期，恐怕也難以抵擋那位‘夜魔’。

　　“薩里，我并不準備和那位‘夜魔’動手，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他來到這里的目的——不親眼見過這個人，我總是不能放心。”

　　薩里*萊斯特就是現任的萊斯特男爵。

　　“那——那要不要我派人護衛著您？”

　　“要是人多，對方根本不會同意見面；你不用擔心，我老頭子可還不值得高等刺客出手。”

　　克魯爾大笑起來。

　　“那讓特利根和您一起去見‘夜魔’，他是七級劍盾戰士，防御能力很不錯，如果真有意外，有他拖一拖，您脫險的機會很大，而且那位夜魔既然當時沒有殺他，這次也應該不會動手。”

　　萊斯特男爵還是不放心，決定為克魯爾叔叔再加上一層保險。

　　至于特利根，呵呵，一個半路來投的手下，能和自己的親人比嗎？

　　————————————

　　第二天，原澤維爾獵人小屋，現在的安德獵人小屋。

　　“安德，他們三個就是沃爾村的代表。”澤維爾帶著三個人，來到安德面前。

　　“安德大人，您在豐收節上的箭術我們都看見了，您的箭術真厲害，將來一定能成為大人物。”

　　三個村民，其中年紀最大的看起來比澤維爾歲數還大，另外兩個是看起來比較強壯的中年人。發言的人是歲數最大的那一位。

　　要說有人最關心守衛獵人這個職務落到誰手里，那非沃爾村的人莫屬。

　　所以沃爾村的代表全程觀看了安德的考核——其他兩名候選者的比賽他們也關注了，不過安德是最后的勝利者。

　　安德點點頭，但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三位村民，等著他們繼續說下去。

　　“安德、安德大人，這是我們村子今年的供奉。”村民就是淳樸，人家不玩虛的，直接掏出錢來，一個嶄新的鹿皮錢袋中，裝著三十枚金幣，這對于一個村子來說已經不是小數字了。

　　“嗯，我收到了，以后繼續按澤維爾先生留下的規矩來。”安德把金幣倒出來數了數，然后重新放入錢袋收了起來，滿意的說。

　　守衛獵人的一個月收入不過是三枚金幣，這三十枚金幣已經是安德快一年的收入了。

　　看到安德收了錢、點了頭，這三位村民才如釋重負。

　　領民對于上位者普遍存在敬畏情緒。雖然守衛獵人還不算真正的上位者，但是他掌管著樹林中的種種出產，如果真的要和村民為難，只要禁止村民進入樹林，村民的日子就難過了。

　　“不過除此之外，每一周你們需要派出兩個人來幫我值守一天，我要回到鎮上處理一些事情。”安德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啊！好、好，您盡管放心，我們一定會幫您值守的好好的！”

　　那位年紀最大的村民一口答應下來。

　　這是額外的要求，安德本想這些村民可能會討價還價，不過沒想到為首的村民一口答應下來，看他說話時的表情，似乎還很有一種撿到便宜的樣子。

　　安德有些不解為什么村民會有這種反應，不過等到村民離開以后，自己再問一下澤維爾，想必就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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