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像是沒有沒聽懂蕭千凝的話，竭盡全力的露出一個平常的笑容，“阿凝，我們走啦。”

　　蕭千凝看著雪凜的視線有淡淡的溫意，她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細薄的發，和緩道：“小凜，在那座詛咒的未竟之城里，我見到了洛水先生洛陵之，他在消失前，我問過關于青霧冥火的事情，洛先生回答了我，洛水城下這幾個字。”

　　少女的眼睛仿佛流淌進了三千洛水的瀲滟，本就淺淺的色若琉璃的眼瞳，被薄淡的水色氤過，瞳色更加的淺，恍若水色，“如今，三千洛水生變，整條河的水都熱了起來，這種事顯而易見，青霧冥火就在洛水河下，我怎么能走？”

　　雪凜靜靜的看她，懂得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我帶大伙離開。”

　　小姑娘肌膚蒼白，面容精致，紅藍妖瞳，灰藍短發，整個人就像是一具精心制造的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然后木偶笑了起來。

　　“阿凝，我們走了。”

　　雪凜一把扯過離她最近的裴云溪，小胖子趔趄的向前走了幾步，很遲疑地道：“雪凜姑娘，真的就這么走了，就這樣留下小殿下和圣君大人？”

　　小姑娘喊過葉赫則和葉夕海，和身穿魔法師黑袍的安老先生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

　　葉夕海依依不舍，走兩步便忍不住回頭，“姐姐不會有事吧？”

　　葉赫則也隨之回眸看了看，翻涌的洛水河水已經淹到了半米深，少女高挑清瘦，男子長身玉立，兩人落在水面的倒影被拉長了很多，歪歪扭扭，詭異的看不出人形，他還算沉靜道：“有圣君大人在此，應該不會，我們在這里也是礙事，還是離開，這樣無論是姐姐，還是圣君大人，都比較能放開手。”

　　洛水滾滾翻騰的水潮越來越熱，漸漸開始發燙，蕭千凝順著河水的方向看了一眼，遠處洶涌翻騰的河水，就像是千里河流決堤，整座洛水古城都似乎要被河水給淹沒了。

　　蕭千凝不清楚接下來洛水會發生什么，也不清楚青霧冥火究竟會不會現身，可是她只能等著，看著不再清澈的渾濁河水，她微有所感，淡淡道：“青霧冥火，是被我們的血吸引出來的？”

　　蕭清選低眸看著手腕處殘留的血跡，那里的傷自愈的沒有任何疤痕，連尋常人受傷結出的血痂也不會出現，他拂了拂袖，那些干涸的血液龜裂成細小的碎屑，落到了水面，“我只是突發奇想，你的血脈天賦承自蕭其薰，青霧冥火又曾經臣服于她，你的血說不定可以引出這件圣物。”

　　蕭千凝將信將疑，瞥了一眼他的手腕，“那加上你的血，又是要如何？”

　　蕭清選微微抿起唇瓣，含了一縷淡定溫和的笑意，“我的血脈也覺醒了，自然是派得上一些用場，用了也是為多一重保障。”

　　少女低頭靜默片刻，遂想起這位武皇陛下和日月神殿圣女的交易，想起這些日子她在洛水里遍尋不得，而蕭清選卻不急不緩的，她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我不信是突發奇想，你根本早就想好尋找青霧冥火的法子，卻一直不言不提，就這樣看我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很好玩吧！”

　　“阿凝？”蕭清選知道這種事說出來肯定又要惹她不高興了，便去尋她的手，指間碰觸到她單薄的衣袂。

　　蕭千凝察覺到他的意圖，避之不及的后退了幾步，厲聲道：“別碰我，你和諸妤進行了談話，解了夜妖薔薇的毒，也和我呆一起不少日子了，夠了吧！滿足了吧！好了，你可以滾了。”

　　蕭清選的眼神里閃著豺狼般的森然和混沌，成癡，成狂，他盛大絕美的眉眼被蕭千凝的話語所擾，極為輕易的凝固了幾道荒薄寡淡的翳影，“你氣我騙你，氣我為了多一些時間和你在一起，不告訴你如何引出青霧冥火，氣我故意拖延時間。”

　　年輕的皇帝盯著少女的眼睛，虹眸表層的灰色，像是空置了太久太久的一座錦繡高貴的天宮殿宇，接近于虛無的空蕩，接近于奢華的靡艶，“你想早些出去，想早些遠離我，阿凝，我不會如你的愿，你氣也好，怒也罷，日后我還是這樣。”

　　蕭千凝聽了，更加憤懣：“你……”

　　波濤洶涌的河底，有墨綠色的光芒驟然噴涌而出，蕭清選用力的拽住蕭千凝，一把將她抱在懷里。

　　蕭千凝是在氣頭上，可她察覺到氣息的異動，清楚蕭清選是為了保護她才這樣做，便靜了下來。

　　墨綠色的火焰像是炸裂的煙花，火星四射，散落各處，落到磚石建造的房屋上，迎風自燃，瞬間便燒的粉碎，落到水里，卻像是一道詭異的綠色流光，不滅不破，在水中愈發詭異的燃燒了起來。

　　有幾點火星落到了夜妖薔薇的花蕊間，幾乎在一瞬間，那朵帶刺妖灎的薔薇便燃燒了起來，連通著薔薇根莖上的宋伈一起。

　　“啊……”

　　夜妖薔薇瞬間被墨綠的火焰燒成了灰燼，宋伈背部連著薔薇的位置在霎那間噴涌出血液，將宋伈周圍的河水染成了無比刺目的紅。

　　蕭千凝聽到女孩的痛苦叫聲，連忙推開蕭清選，過去將女孩抱了起來，手觸碰到宋伈的背部，她一愣。

　　沒有了表皮，是女孩的脊柱骨。

　　宋伈睜開了眼睛，劇烈的痛苦讓她整個人都疼得顫抖戰栗，嘴角不停的冒著血沫，額頭的青筋暴起。

　　她粗重的喘著氣，血沫不慎咽回了喉嚨，整個人劇烈的咳喘了起來，雙手狠狠的抓緊蕭千凝前襟的衣服，指甲扎進了肉里。

　　宋伈被蕭千凝摟在懷里，整個背部都浸在了水里，腥氣黏稠的血液不停的從她的身體里流出，將她們的周圍染成一片鮮紅的海。

　　“好疼，好疼啊……”宋伈害怕的看著蕭千凝，求助般的和她說話。

　　蕭千凝想過給宋伈喝自己的血，可那只會讓女孩死得更快，她幫不了她，連給她減輕些痛苦都做不到。

　　宋伈虛弱的說話，“蕭姑娘，我真的好疼，我從來沒有這么疼過，我要死了是不是？我不用再忍了是不是？”

　　蕭千凝俯視著她，整個臉龐都被厚重的陰影所籠罩，“沒事的宋伈，不要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你不需要再忍什么了。”

　　宋伈癡癡的望著她，像是一個孩子，怯怯地問：“那我可以哭了嗎？我以前哭的時候，將阿娘害死了，如今我要死了，可以哭了嗎？”

　　蕭千凝的眼睛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她重重的頷首：“嗯，可以哭了，不忍了，我們都不忍了。”

　　宋伈凝視著少女的臉，就像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一朵花。

　　然后她說，不忍了

　　宋伈就真的忍不住了，忍了十多年的眼淚就這樣，從她一直只能看到狹隘天空的眼睛里流了出來。

　　那是少女，痛到了極致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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