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二十任城主，姜姓，諱明，字子夜，出身洛水姜姓大族，十四歲強制覺醒天賦，三十歲娶妻，七十歲稱王，兩百三十四歲稱尊，兩百九十七歲初春三月六日繼任城主之位，三百六十一歲收養一子，洛姓，小字沉熙，過后十年，獨生女出世，小名綺羅，在位至今百余年來，仁善正直，曾拯救洛水城數百萬民眾！”

　　蕭千凝皺了皺眉，拿過葉夕海手中的書本，仔細看了看，她道：“你們仔細找找，關于那位姜城主如何拯救洛水的，給我找出來。”

　　少年少女們聽話的開始翻書，此時夜幕已近，吃人的夜晚在漸漸降臨。

　　葉赫則在四樓最里層的書架里，找到一本《洛水集注》，翻開快速閱覽了一遍，拿著書便跑去找蕭千凝。

　　“姐姐，你看這個。”少年將書本翻開，指著那書頁上整齊的白紙黑字，“大陸歷紀元3871年7月4日，洛水毒疫，古都圍困，聯盟軍二十萬大軍，于城外集結，將洛水九十萬城民困于城中，出城之人皆以兵刃斬之，尸首枕于道，城中愁云慘霧，哭聲連天，洛水城主姜明，大仁大義，尋得解救之法，救洛水百萬民眾于臨危之間，毒疫遂除，洛水亡者僅九百六十一人！”

　　蕭千凝接過書，往前往后翻，都沒有看到那位姜城主解救之法的具體記載。

　　葉赫則瞧著她的動作，試探道：“為什么好奇這個？”

　　葉夕海還在翻書，聽到話，也點了點頭，表示疑問：“對啊，姐姐，你怎地這樣關心此事？”

　　建文書樓里點燃了溫暖的夜燈，氤氳的暖光照亮她的臉，有些模糊了她的輪廓，蕭千凝雪白的指尖摩挲著那些字句，嗓音薄淡：“姜明城主救了整座洛水，洛陵之卻將洛水變成如今這副樣子，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會是巧合，其中必然有什么關聯。”

　　葉赫則沉默了半晌，從蕭千凝手中拿過那本書，接著將葉夕海之前看的那本書尋來，比照起來，翻著翻著，他的星眸圓睜，對上蕭千凝那清透無溫的眼。

　　蕭千凝道：“怎么了？”

　　葉赫則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兩本書上，分別指了指，“洛先生在洛水滅城時四十七歲，洛水毒疫封城是大陸歷紀元3871年，算算日子，那時他六歲，也就是姜城主收養他的那一年。”

　　洛陵之六歲覺醒天賦，那么小的孩子，除了像蕭千凝和蕭清選那種自然覺醒的情況，再有就是七歲時的雪凜，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覺醒的。

　　另外，洛陵之為什么會被姜明城主收養？他父母呢？關于洛陵之的生父母，沒有任何記載，這是巧合嗎？

　　葉夕海咬了咬手指，眼神清澈透亮，“想必是那場災禍后，洛先生家破人亡，姜城主憐他孤苦，便收養了他。”

　　葉赫則猶豫著，“我覺得沒這么簡單，一個孤兒，姜明城主怎么就收養了他？別說姜城主可能和洛先生父母相識，若是相識，關于這方面的記載便是收養故人之子，若說是其他原因，其中或許有著極為復雜的糾葛。”

　　蕭千凝不耐煩的挑了挑眉，沒好氣地道：“想要知道，去問問就是。”

　　葉夕海和葉赫則還在討論，聽到這話，同時回頭：“問誰？”

　　蕭千凝鳳目陰涼，“還能誰，洛陵之。”

　　前樞機院蕭首座無法無天，恃才不要命，決定了就真的帶著人往洛陵之的洛府趕去，路上葉赫則稍微勸了兩句，讓她仔細想想，反而被玉衡君大人狠狠臭罵了一頓。

　　只可惜，他們趕不及了。

　　在路上時，那個悲哀凄涼的世界再次降臨了。

　　蕭千凝在那道猶如驚濤駭浪般的強大神識侵入魂府時，一瞬間便咬破自己的手腕，新鮮溫熱的血液蔓延在她的齒間，被攪得混亂的神識很快便清明了起來。

　　隨即，她給身邊人喂了自己的血，葉夕海和葉赫則的神魂強度不夠，她便用水稀釋了自己的血液。

　　城內到處都是枯萎的白骨，都是無知無覺，恍若自己還活著的神魂，孩子們追逐打鬧，身旁的父母長輩慈祥的看著他們玩鬧，年輕的夫妻相攜依偎，也有人在吵架，打架，周圍人忙著勸阻、安撫。

　　這些場景，是如此的平常，是平常巷落每日都會發生的日常，也是最溫暖的真實。

　　可在這座洛水古城，這些真實，都是建立神魂得不到自由的悲哀中。

　　他們四人避身在街巷的屋頂上，無邊的黑暗和九十萬人神魂的色彩，在他們的瞳仁里放大，濃墨的黑色，純粹的白色交織在一起，混合成一幕幕地獄般的景象。

　　地獄和人間，白骨和神魂。

　　早就分不清了。

　　葉夕海將臉往葉赫則肩窩藏了去，不忍多看，葉赫則握緊他的手，像是在給這個少年不要害怕的勇氣，可事實上，他何嘗不是在給自己勇氣？

　　姚一瑤沉默的看著所有，雪族人只是好戰，骨子里天生就有著戰斗的天賦和好戰的傳承，可他們并不是沒有感情的機械，也不好殺，喜歡酣暢淋漓的戰斗，不代表他們渴望這樣尸首成山的悲涼。

　　蕭千凝坐在房頂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日落而息，喜笑顏開的畫面，看了不知多久，她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洛水河岸，那里佇立著十幾顆開得盛艷的桃花，薄紅色的花瓣被涼風一襲，紛紛揚揚的打著轉，落在地上，落在靜靜流淌的水面。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神魂的顏色照到桃樹上，染紅了那些薄薄的花色，一朵一朵的血色桃花，像是在洗滌，變成了極為清淺的薄紅。

　　夜深了，神魂像是人一樣休息了，滿城的尸骨羅布。

　　滿城的白骨……

　　然后，天亮了。

　　重復的一天，又開始了。

　　和之前一樣，蕭千凝他們前一秒還在房頂上看到黎明前的第一縷晨光，后一秒便重新出現在洛水古城的城門前，那些千年間不同時日來到此地的修行者，也同時出現在那里。

　　蕭千凝摸到腰上的青藤鞭，姚一瑤雪白的手指間，冰弓也開始顯出，兩人幾乎在一剎那便擺出了戰斗的姿態，臨戰意識尤為強大。

　　那些修行者望著這兩名少女，想要偷襲的想法瞬間沒了，他們都還記得蕭千凝昨日將柳愈等人抽得皮開肉綻的樣子，也忘不了姚一瑤那恐怖的一箭，還有那條吐著信子的白色巨蛇。

　　從城門前離開，他們來到了洛府，時辰尚早，洛陵之作為洛府的主人已經開始迎客，那一襲紅袍襯著他氣宇軒昂，風姿迢迢，清峻的面容在明媚的陽光下清晰可見，深邃的眉眼仿佛一片濃郁黯淡的霜林。

　　蕭千凝走上前，看著這位千年前的圣人，“洛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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