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095】撩撥
謝逾白旁若無人地抱起葉花燃,越過瑞肅王府的眾人,邁進王府。
“你們兄弟三人,不許再給我鬧事!”
崇昀狠狠地警告地睇了眼三個兒子。
訓斥了三個兒子后,崇昀這才轉過頭,對身旁的小廝低聲吩咐道,“去請孔御醫來府中一趟。”
小廝把頭一點,機靈地跑去請孔御醫去了。
謝逾白踏進過瑞肅王府的高檻大門,就在他們大婚的那一天。
紅袍、大馬,身后跟著他從謝家帶出來的浩蕩的迎親隊伍。
那天,他本該抱著他的新娘,一同離開瑞肅王府。
一封離家的書信,人去樓空的到處掛著紅色彩綢院子,成為記憶中最為諷刺的存在。
那日,他以為他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
命運有時候還真是充滿嘲諷的意味。
他不僅在短短的時間內,再次主動踏進了這瑞肅王府,還懷抱著早該當日就成為他妻子的膽大逃婚的小格格。
謝逾白只來過瑞肅王府一次,卻是在沒有任何指路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抱著葉花燃來到她閨房所在的棲鸞閣。
葉花燃就在謝逾白得懷中,如何感知不出男人情緒的變化?
葉花燃不敢去想,大婚當日,得知身為新娘的她已然逃婚,當時的歸年懷有怎樣的心情。
不能想。
一想,心便隱隱作疼。
她負他,那樣深。
她把臉埋在他的懷里,再一次為自己此前逃婚的行道歉,“對不起。”
男人沒有回應。
謝逾白這張臉,但凡是有幸見過一次面的,便絕不會輕易忘記。
王府的家丁、婢女們瞧見小格格被人抱在懷里,抱著小主子的男人不是旁人,儼然就是那位被格格戴了綠帽,險些成為他們姑爺的謝家大少,均是吃了一驚。
只是瑞肅王府的下人們素來是知曉規矩的,知曉這么一直盯著主子是極為不妥的行為,忙別過視線,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謝逾白對周遭各異的目光均視而不見。
棲鸞閣伺候小格格的嬤嬤跟婢女們早已從前門家丁那里提前得了通知,故而從見到謝逾白抱著小主子進來,并沒有露出太過意外的表情。
婢女替謝逾白開了房門。
葉花燃被放在了床上,側躺著。
“王爺,孔御醫到了。”
小廝在門口稟報道。
“快快有請。”
小廝帶著孔御醫轉過屏風。
挎著藥箱,留著花白胡子的老者對著王爺、王妃拱手作揖,“老夫見過王爺、王妃,世子、世子妃,二位貝勒。”
“孔御醫快快請起,眼下是承國了,不拘這一套。”
瑞肅王親自將孔御醫扶起,領著孔御醫來到床前。
“禮不能廢,禮不能廢。”
孔御醫口中惶恐地應著,隨同瑞肅王一同來到小格格的閨榻前。
倏地,一只手臂橫伸出來,阻止了孔御醫進一步的靠近。
見狀,脾性最為火爆的臨容怒道,“謝逾白,你想要做什么?!”
謝逾白眉色清冷,絲毫沒有開口回應的意思。
臨容心頭那把從方才起就沒有澆滅的怒火當即一下燃著了,他一手大力地按在謝逾白的肩膀上,謝逾白扣住他的手腕,眼看兩人又要發生肢體沖突,瑞肅王崇昀沉聲道,“老三。”
阿瑪發了話,臨容已經握拳的手不得不放了下來,他咬牙,湊到謝逾白的耳畔,“謝逾白,你是不是當真以為我們瑞肅王府好欺負?”
“三貝勒多慮了。”
臨容因他這不冷不淡的語氣越發地拱火,按在他肩膀上得那只手,陡然揪住了他的衣領,“你他娘——”
“三哥——”
葉花燃喚了一聲。
分明只是叫的三哥,兩個男人倒是齊齊地回過了頭。
葉花燃前世好歹與男人在一起了那么長的時間,如何不知是這人的獨占欲又該犯了。
上輩子便是如此,所有在鎖夢樓伺候她的,一概是女婢,就連頭疼腦熱,請來的醫生,也都是女性。
只是上輩子,她以為是男人對她信不過的緣故,故而對她那般防備,其實哪里是什么信不過,只不過某人是個吃醋精罷了。
葉花燃歉意地看了孔御醫一眼,在孔御醫茫然的目光注視下,轉過頭,對臨容道,“三哥,能不能煩請你,去請一位女醫生來府中一趟?”
“什么?”
臨容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不是已經請來了孔御醫了么?還要去請什么醫生?
難不成,西醫的醫術比專門給皇子皇孫們看病的孔御醫還要高超不成?!
眼瞧著兄長同二哥,甚至包括阿瑪跟額娘在內,看向歸年的眼神變得些許古怪起來,三哥還無知無覺的,葉花燃不不由地嘆了口氣。
三哥有時候真真是太遲鈍了。
“我剛好有認識在醫院工作的朋友,我給他去個電話,讓他幫忙找一位女醫生來府中一趟。”
二貝勒臨允道。
瑞肅王妃二人對一切西制用品都相當地排斥,唯獨對于撥幾下號碼,就能夠同千里之外的親朋取得聯系的電話并不排斥,甚至當初在電話才剛剛在承國流行開來,便主動命人安裝了電話。
“那就麻煩二哥了。”
“對二哥還需要這般客氣?”
臨允來到床邊,彎腰,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葉花燃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清澈的泓,柔柔地笑了。
臨允沒忍住,又摸了幾下妹妹的烏發,倏地,后脖頸感到一陣涼意。
臨允循著那股異樣望過去,便對上謝逾白那一雙黑到近乎泛著陰鷙幽藍的眸子。
臨允微皺了皺眉。
此人的獨占欲未免太過可怖。
到底兩人在姜陽的那幾日發生了些什么,為何當日不惜逃婚也要同心上人廝守的東珠,這次回來后對謝逾白的態度發生了這般顯著的變化?
不但同謝逾白二人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曖昧親昵,行為上更是對其諸多袒護,甚至為了對方不惜挺身而出,挨下大哥那一掌……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擔心,臨容到底沒有將自己心底的擔憂表現出來,他直起身子,“那二哥先去打個電話。”
葉花燃點了點頭,“嗯,好。”
“不好意思,孔御醫,今日讓您白跑一趟了。”
臨允對著孔御醫歉然地拱了拱手。
孔御醫哪里敢當?
他連連擺手,“二貝勒言重了。”
“我送您出去。”
臨允做了個請的姿勢,孔御醫連忙道,“不敢當,二貝勒留步,老夫自己出去便是了。”
“我正好也要出去打電話,不過是順道的事兒,孔御醫,請。”
二貝勒臨允態度堅持,孔御醫也就不好再推辭,跟屋內眾人行了個禮,也便隨二貝勒出去了。
臨允朋友辦事效率挺高。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便有婢女在門外稟報,有兩位自稱是二貝勒的朋友求見。
原來,臨允那位當醫生的朋友不放心人女孩子一個人在夜里出門,故而陪同那位女醫生朋友一道來了。
臨允親自出門相迎,“不好意思,實之。這么晚了,還累你特意來府中一趟。還有這位,林醫生,是么?實在過意不去。”
“左右我最近閑著也是閑著,不過就是出個人罷了。倒是安怡,確實是太夠意思。我不過一個電話,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了。我在電話里頭,聽著她家用傭人的意思,她是已經歇下的了,因為我一通電話,累她臨睡前,還出門一趟。”
臨允引著好友周密以及女醫生林安怡往里走,聽了好友的話,不由地看了眼走在好友身旁的纖細的佳人一眼。
林安怡早年出國留學,這段時間才堪堪回國。
不同于時下承國女子要么一身旗袍,燙卷的打扮,或者是一身西洋裙,波浪卷發,完全西化的時髦裝扮,這位林醫生是一頭清爽的短發,白色襯衫,卡其色的褲子,打扮中性又不失女性的俏麗,手里拎著個西藥箱,瞧著便是十分干練的模樣。
“本來就尚未歇下,是在房中看書,傭人不知,故而誤會罷了。”
聽聲音,也不是時下女子柔柔弱弱的強調,談吐帶著一種留學歸來的女子才有的自信。
“還是要謝謝林醫生。”
臨允對林安怡拱了拱手,林安怡笑了笑,笑容甚是落落大方。
臨允難免多看了幾眼。
三人說著,進了屋。
王妃一瞧見隨同臨允一起進屋的周密同林安怡兩人,眉間的褶皺就沒有平整過。
瞧瞧這兩個人,除了長相還是大宴百姓的長相,衣著到打扮,哪里還有大宴人的樣子,不中不洋,不倫不類,分明就是兩個假洋鬼子!
手中的帕子絞緊,王妃是一陣胸悶,尤其是這兩人砸得知她跟王爺的身份后,見到他們,也沒有磕頭請安,僅僅只是鞠了個躬,王妃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也不知道臨允在哪里認識的這兩個假洋鬼子!
臨允帶著身為醫生的林安怡走到床邊。
承國第一美人的東珠格格,便是才剛留學回來的林安怡也是早有聽聞。
從前以為不過是時人以訛傳訛,夸大其詞,今日見著了真人,這才發現,原來這世間,當真有美人長得這般難描難畫,出塵脫俗。
說起來,瑞肅王、王妃還有幾位貝勒皆長得不俗,也難怪這位格格會擁有這般天人之姿了。
“安怡……”
姐……
葉花燃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跟二哥一同進來的,留著一頭俏麗短發,相貌英氣漂亮的女生,不由地脫口而出。
林安怡沒有聽見葉花燃后頭近乎喃喃自語的“姐”字,只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她驚訝地問道,“格格認得我?”
認識,她如何不認識?
當年,安怡姐本已經跟二哥談婚論嫁,后來王府遭逢劇變,林家單方面悔婚。
不久,傳出安怡姐同他人的婚訊。
二哥為此大受打擊,很是意志消沉了一段時間。
又過了沒多久,傳來安怡姐病重身亡的消息。
二哥是在安怡姐死后數年,才收到來自郵局的信件,知曉當年的全部真相。
信件,安怡姐的胞弟林安平所寄。
原來,安怡姐根本不是變心悔婚,她是在王府出事后,被家里人給軟禁了。
她也不是病重,而是在孩子滿月那天,舉槍自殺身亡。
孩子,自然不是二哥的。
當年,林家是瞞著安怡姐解除的婚約。
安怡姐知道后,自是不肯,為此不惜絕食抗議。
林家的人也擔心會鬧出人命。
為了安撫安怡姐,林家人假意不再反對安怡姐跟二哥繼續交往,實際上瞞著她訂下了同其他人的婚事,并且趁著安怡因為絕食,身子虛弱,尚未將養回來的功夫,將虛弱的安怡姐直接抬進了男方家中,強行拜了堂。
因著安怡姐性情剛烈,林家的人特意叮囑安怡姐的夫家,要防止她自戕。安怡姐幾次尋死,均被夫家的人給發現,并且救了下來。
救下來后,安怡姐的日子自然是好過不到哪里去,打罵虐待,是常有的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有一天,安怡姐的肚子被檢查出懷有身孕,丈夫才逐漸停止了對她的虐待。
孩子,自然是不是安怡姐在心甘情愿的情況下懷上的。
因為安怡姐懷了孩子,她的夫家便以為腹中的血脈必能前扯住安怡姐,故而對她放松了警惕。
事實上,在懷有身孕的那幾個月,安怡姐也確實是變了。
她不再每天計劃著如何逃跑,或者自殺,而是配合地養胎,進補,如同變了一個人。
仿佛她真的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接受了這樁婚約,接受了命運對她的安排。
一直到,孩子滿月那天。
高朋滿座,鑼鼓唱和,安怡姐在把孩子交給乳娘后,一個人坐在床上,舉槍自殺。
安怡姐的胞弟,林安平是在收拾安怡姐的遺物,發現她寫的日記以及一封遺書,才知道在他遠在外面求學讀書時,他親愛得姐姐遭遇了怎樣的變故與非人的折磨。
安怡姐深知,已經續娶的父親,自私的后媽,他們都不會是有心整理她遺物的人,整理她遺物的人只會是她的弟弟安平。
因此,安怡姐在遺書中除了交代她自殺的前因后果,并且特意叮囑,讓胞弟林安平切勿將她身故的真相告知二哥——
“……懷琢摯誠是之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親愛的弟弟,安平你,再不會有人比他要更加愛我了。我自然也是愛他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生命,全部的光熱去愛他。可我如今,又有什么資格去愛他呢?我的身子已經不是完整的了,我的心也是破碎的了。我知道,無論孩子的父親以及他父親所在家族有多少罪惡,孩子是無辜的,只是我,沒有辦法愛他。
我的心,已經給了懷琢。看見這個無辜的生命,只會更加令我心痛如刀絞痛。若這個孩子是懷琢的,那該有多好,我便是拼卻性命不要,我也定然會護他周全的。親愛的安平,請你原諒我。原諒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也有我的軟弱。
我沒有辦法剝奪這個孩子來到世界上的權利,卻也沒有辦法愛他。
有時候,我很矛盾。我想請你將這些日記,連同這封遺書在我亡故后,一并交給懷琢。我在他生命里存在的時間太短了,我多么怕有朝一日,他會將我徹徹底底地忘了。盡管,他絕非情薄之人。可恰恰因為他絕非是一個涼薄之人,我便害怕,我害怕,當他知曉一切的真相后,會因此難過、痛恨。我怎么舍得讓他難過?
我不告而別,他定然以為是我變卻了心意吧?或許,他的心里頭也一直在怪我。就讓他一直怪我好了,總好過,知曉真相后,太夠難過。
所以,最后的最后,你在看過這些日記跟這封遺書后,將它們統統都燒了吧。讓往事都隨風去吧。
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我只求神明保佑,能夠讓我再遇見懷琢,讓他再次愛上我,讓我能夠,成為他的妻,為他紅袖添香,為他生兒育女。
我不能……我不能再往后寫了。
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了懷琢,請你幫我轉告他,我過得很好。也請他,一定要過得比我。他一定會過得比我好的,對嗎?
結束這一切,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于我,更是解脫,請你不必為我難過。
安平,我親愛的弟弟。
姐姐永遠愛你。”
那些年,林安平一直遵守安怡姐的遺愿,他一個人保管了安怡姐的日記、遺書許多年,直到他打算舉家搬到國外,整理舊物,再一次看見了姐姐的遺物,忽然生起了想要見一見二哥的念頭。
想要見一見,那個令他姐姐至死都念念不忘的,起了一個君子如玉懷琢的名字的人物,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葉花燃對那次兩人見面后都說了些什么,發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日有一位自稱是安怡姐胞弟的林姓青年來訪,二哥跟對方出去后回來,就把一個人關在房間里關了許多天。
后來,沒過多久,二哥便吞食鴉片……
葉花燃深知,二哥的死,怪不得林安平,更怪不得安怡姐。
也許,早在二哥沾染上鴉片時,性情高潔的他便已經動了要尋死的念頭,只是他沒有辦法丟下額娘、她還有大哥,故而勉強自己活著。
指尖攥緊身上的薄被,葉花燃眨去眼底泛起的潮汽,她勉強笑道,“不,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臨允奇怪地瞧了妹妹一眼。
小明珠的朋友他幾乎全都認識,他怎的想不起來東珠有哪位朋友同這位林醫生長得相像?
“這樣啊。”
林安怡很顯然并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她明朗地笑了笑。
收起心中對這位小格格相貌上的驚艷,林安怡就勢在婢女搬來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格格是傷在肩膀是么?”
“是。應該是在左肩的后肩膀處。”
臨允站在床邊,代為答話道。
“嗯。”
葉花燃點頭。
林安怡了然地頷首,抬手按在臨允口中描述葉花燃。
之前,葉花燃說是很疼,賴在謝逾白的懷中,誆他一路從門口將她給抱了回來,多少有夸大其詞的成分。實際上,她并未覺得又多疼,是以,林安怡這么一按,葉花燃全然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她不知會這般疼,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嘶——”
臨淵心中一緊。
世子妃芷晴的眸光也透著擔心。
臨容當即著急地道,“這位林醫生,你輕一點啊!”
“懷琢,不要干擾林醫生。”
臨允溫潤開口。
林安怡抬頭,朝二貝勒禮貌一笑,當是表達對他方才出言相幫的謝意,這才放下了手,面對著房間里的眾人,“初步診斷,格格的肩鎖骨可能有些脫位,具體傷勢如何,我需要具體診斷,看一下傷勢的情況,才能夠得出準確的診斷。”
“什么意思?”
謝逾白沉聲開口問道。
林安怡先前從房間里進來,轉過屏風,一眼便注意到了佇立在床旁,眉目過于逼人的男子的存在。
她不知謝逾白身份,想著既然對方能夠出現在小格格的閨房當中,只當他也是瑞肅王的世子或者是某位貝勒,她坦言道,“簡而言之,我需要親眼瞧一瞧格格的傷勢。”
說到這里,林安怡語氣一頓,“所以,還請王爺,還有幾位貝勒能夠稍移屋外,等候片刻。”
“沒問題。”
臨允率先表態,他轉身,對阿瑪還有兄長臨淵自己臨容道,“阿瑪,大哥,三弟,我們先出去吧。”
其他人自然是沒有意見,均相繼出去了。
便是王妃跟世子妃,為了不打擾林醫生,也沒有再繼續留在房內。
唯有一人,身形未動,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林安怡注意到了,她不解地注視著始終在站在床側的高大身影,“這位貝勒,您……”
林安怡話尚未說完,只覺眼前之人周遭的氣壓驟然冷了下來。
林安怡感到一陣莫名。
可是她說錯了什么?
“他不是我兄長,是我的未婚夫。姓謝,謝歸年。想必安……想必林醫生應當是聽說過他的名字的。近日,我跟歸年哥哥兩人的名字應當是璟天茶館師傅們沒少提及。”
床上,葉花燃側著身子,半似認真,半似玩笑地解釋。
林安怡一愣。
她看了看小格格,又看了看床頭的高大身影,眼下終于明白過來些什么。
也難怪從方才起謝長公子便臉色不佳。
原是她誤會了二人的關系。
這幾日,東珠格格同魁北謝家長公子,謝逾白婚事或將告吹一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東珠格格大婚之日,留下一封另有所愛的書信,公然同所愛之人私奔。
聽到那個消息時,她還心生過佩服之意。
佩服這位東珠格格年紀雖小,卻是勇氣可嘉。敢于為追求心中所愛,反抗沒有任何情感基礎的婚姻包辦陋習。
今晚接到周密電話,獲悉那位大膽逃婚的東珠格格竟然隨同謝逾白一同回來璟天,她心中還很是替小格格惋惜了一下。
她原以為,小格格此次隨名義上的未婚夫謝長公子一同回來璟天,必然是出于形勢所迫,又或者是身不由己。
眼下看來,許是世人誤會了?
也許,根本就連這樁逃婚的背后,都是另有隱情?
至少,這位東珠格格同謝家長公子二人之間的關系,看上去,還不錯?
“怪我眼拙。我向二位道歉。”
林安怡大大方方地向謝逾白跟葉花燃二人道了歉。
葉花燃笑了笑,“沒關系。”
面對安怡姐,她的心緒始終有點復雜。
她不能將二哥的自殺歸咎于安怡姐的身上,她也同情、心疼安怡姐前世的遭遇,只是看見她,總是免不了會想起上輩子二哥吞噬鴉片而亡的慘狀。
林安怡或多或少地感覺出小格格的情緒并不高,以為她是因為后肩膀受傷所致,并未做其它深想,“所以,兩位,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在小格格挑明她跟謝逾白兩人之間的關系后,林安怡多少也猜出這位謝長公子應該是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時下承國風氣盡管比大晏時期開放不少,未婚夫婦如此不避諱其實并不多見,只是林安怡自幼便出國留學,倒是對男女之事接受程度自然要高一些,因而沒有露出半分意外來。
“當然。”
葉花燃動手,解開身上的盤扣。
瑞肅王妃對一概洋裝、洋裙,乃至任何一概西洋物件均深惡痛絕,故而今日動身回璟天,葉花燃特意選了一件對襟襦裙。
纖細、凝白的指尖,撥弄著祥云描金圖案的盤扣,解開,緩緩地現出鎖骨處瓷白的肌膚。
林安怡不知佇立在床側的那位謝長公子見到這一幕如何作想,倒是身為女子的她見了,都深覺這一幕實在太過……
應該說是賞心悅目,還是春色撩人?
一只手,按在了解開盤云扣的那只白凈的素手。
從方才起便佇立在床側的男人,在床畔坐了下來。
覆在白凈手地上的那只手,接替了原先主人應有的工作。
主人竟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反而配合地撤了手。
饒是她這些年在國外,見過當街親吻的男女不知凡幾,年少輕狂,閑著無聊,即便是春宮圖她都不知臨摹了多少副,卻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逗弄得手心微濕。
分明,這兩人也沒有做什么過分的親昵的舉動。
一雙好看到極致,卻也冷到極致的眉眼朝她睨了過來。
無聲的威脅。
林安怡笑了。
這男人的獨占欲,還真是可怕。
林安怡不是無趣之人。
小格格既是默許男人替她脫衣這般親密的事情,說明兩人的關系遠非坊間傳聞那般,自是也輪不上她一個外人大驚小怪,亦或者說三道四。
不等男人趕人,林安怡便為識趣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屏風前,專心致志地欣賞起屏風上所繪的仕女圖來。
當然,是真的在欣賞仕女圖,亦或者純粹是無奈之舉,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歸年哥哥這是在吃林醫生的醋么?”
“抬手。”
男人撥開脖頸上那雙柔弱無骨的手,面無表情地道。
外衣要全部脫下,需要小格格抬手配合。
嗯哼。
這人吶,但凡面對自己不想回答的,索性就來一個充耳不聞,或者是避而不答。
小格格配合地抬了手,只一雙含笑帶俏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男人的臉龐,仿佛無聲地說著,“我知道,你就是在吃林醫生的醋”啦。
上衣被全部地脫去。
男人平日里行事恣意狂肆,這個時候,表現得卻像是一個佛前坐化的高僧,面對女色,自巋然不動,便是連眼神都沒有過在小格格的身上停留過,更不要提其他什么逾越的舉動。
葉花燃想象男人穿著一身袈裟,坐在佛前轉動捻住的模樣,心想,縱然是個和尚,她的歸年也絕對會是最好看的和尚。
呸呸呸!
歸年哥哥要是出家去當了和尚,那她還怎么跟他雙宿雙棲,總不能她也去找個附近的庵堂,代發修行,去當個尼姑吧?
“噗嗤。”
葉花燃被自己的想象給逗笑。
下巴被抬起,男人精致的眉眼迫在眼前,“在想什么?”
葉花燃湊近男人的臉龐,“在想……就不告訴你。”
說罷,身子往后一退,誰知力道有點大,牽扯到了后面的傷勢,疼得她小臉都皺了起來。
謝逾白強行扳過小格格的肩膀,左肩乃至肩胛骨處,青紫一片。
周遭的氣壓再次低了下來。
葉花燃猜測,自己肩膀上的勢怕是不太好看,不然歸年的臉色不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
“別看了,是不是挺丑的?”
葉花燃抓過邊上的外衣披企圖遮掩一二。
外衣被輕易地拿開。
青紫的傷痕再一次呈現在他的面前,如同張牙舞爪的巨獸,在嘲笑他,嘲笑他自己的女人都沒能保護好,倒是令小格格因為護著他,受了傷。
他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小格格后肩的傷處,眼底翻起滔天的暗涌,“為什么?”
為什么,要替他擋下那一掌?
這種能夠趁機訴衷腸的機會,葉花燃當然不會錯過。
她抓起謝逾白的一只手,“若是我說,為了你,我可以連性命都不要,歸年哥哥,可會相信?”
這雙眼睛太過坦蕩,也太過深情。
仿佛她真的是愛著他的,且愛得極深。
謝逾白收回了目光,他淡聲道,“趴好。”
意料之中的反應。
葉花燃咬唇。
這人,究竟什么時候才肯愿意信她?
葉花燃依言趴好,期間難免會牽扯到傷口,免不了又是一番嘶氣。
謝逾白冷眼瞧著小格格皺眉喊疼。
一個手被生生掰折,都可以若無其事,談笑風生的人,謝逾白自是不信,筋骨錯位便能讓人疼成這樣。
葉花燃趴在床上,很認真地自審,莫非,是她演戲演過了?
葉花燃倒不是不疼,事實上,這具十六歲的身子,比原先的她要更經不得疼。
哪里是真正不疼,不過是比這疼上一百倍的滋味,她都經受過了,故而不覺有多疼罷了。
如果不是男人無意間表露出的霸道及獨占,同上一世如出一轍,她簡直懷疑,是不是她表錯了情,其實歸年根本對自己無意。
“林——”
葉花燃轉過臉,視線落在背對著她,立于屏風前的林安怡的身上,她才張了張嘴,冷不防,頰邊串傳來粗糲的觸感,她的臉被轉過去。
在阿瑪、額娘,三哥格格就在屋外,甚至林醫生還在屋內的情況下,這人竟不知何時,竟脫了鞋子,上了塌。
行徑著實也太過膽大!
男人得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則,葉花燃被完完全全地包裹在其中。
塌上那兩人是不是真當以為他們鬧出的動靜很小,還是以為,她是個患有嚴重聽力障礙之人?
林安怡很想讓自己全身心地專注于屏風上的仕女圖,奈何,就這一副仕女圖,她已經來來回回看了不下幾十次,就連一些侍女發髻上佩戴的頭飾她都能說出個一二來。
“林醫生。”
身后,小格格喊了一句。
就連林安怡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是什么時候繃直了身子,又是如何在聽見小格格的聲音時,陡然松了口氣。
幸好,這兩人的行為還算克制。
林安怡重新走回床邊。
許是因為小格格先前已然言明了他的身份的緣故,這一次,男人不是佇立在床前,而是直接坐在了床邊。
小格格趴在床上,衣服披在她的后背,只露出受傷的那一邊,沒有受傷得的那一處遮了個嚴嚴實實。
林安怡再次對這位謝長公子的霸道跟獨占欲有了一種更為深刻的認識。
心底對這位小格格忽然有些同情。
也不知道這位小格格是怎么能夠忍受這種令人幾乎令人窒息的霸道的,至少,若是換成了是她,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最終,葉花燃的傷勢確診下來,果然是肩鎖骨脫位,而不是韌帶撕裂,撕裂。
若是韌帶及關節囊撕裂,就是非做手術不可的了。
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
林安怡診斷完畢,便打開房門,通知還等在門外的瑞肅王府眾人。
葉花燃的衣服自然已經是重新穿好了。
盡管瑞肅王跟瑞肅王妃均沒能沒能聽明白什么是肩鎖骨脫位,幸好不是韌帶撕裂的韌帶撕裂指的又是什么,總歸聽語氣是應該沒有太嚴重的樣子,因此也就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做復位的按摩按摩,臥床靜養,不要做過多的走動,痊愈的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如果實在太疼,我這邊有止疼藥。就是個人建議最好不要太過依賴止疼藥,畢竟西藥的藥效會比較強,沒有中藥那么溫和,容易有副作用,而且容易有依賴性。至于復位的按摩手法以及注意事項我已經告知謝先生了。”
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了,林安怡從位置上起身,從隨身攜帶的藥箱里取出一瓶止疼藥。
臨淵跟謝逾白兩人的手,同時握在了藥瓶上。
林安怡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了手。
如此,便只剩下臨淵跟謝逾白兩人握住那藥瓶,二人皆是暗自用力,誰也沒有要先放手的意思。
臨淵面龐冷肅,“謝大少,這里是瑞肅王府。”
言外之意便是提醒某些人,行事莫要太過張狂。
謝逾白勾唇淺笑,“所以?”
這里是瑞肅王府又如何?
他們能耐他何?
臨淵如何聽不出謝逾白言外的挑釁之意,他尚未發作,倒是一旁的臨容忍無可忍,“謝逾白,你——”
眼看兩個哥哥又要因為自己同歸年鬧僵起來,葉花燃及時地出聲道,“既然這止疼藥容易有依賴性,便不必了吧。林醫生,麻煩你將藥收起來吧。”
林安怡點了點頭,“也好。”
“東珠,你可想清楚了?這肩鎖骨錯位確實是沒有骨裂或者是韌帶撕裂那般嚴重,可疼起來,絕非正常人能夠忍受的。你……”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周密提醒道。
周密同臨允交好,此前也見過東珠幾回。見她竟然不要止疼藥,故而忍不住出聲道。
“周大哥,我知曉的。”
當事人已然做了決定,周密自然不好再說什么。
林安怡看著臨淵跟謝逾白兩人,“兩位,可否把手松松?”
臨淵和謝逾白兩人均臉色不甚好看地松了手,這一次,動作倒是難得的默契。
“林醫生,您方才說復位的按摩手法已經教給了謝公子……”
臨允是三兄弟當中心思最為細密的,在臨淵跟臨容的注意力都在那瓶止疼藥上,唯有臨允注意到了林安怡提及她將復位按摩的方法教給了謝逾白那句話上。
臨允的這句話,成功地令臨淵跟臨容兄弟同時朝謝逾白看了過去。
不同的是,前者冷若冰霜,后者則是以連的怒容。
林安怡是家中長女,在她之下,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從小,她就被教育她是阿姊,要讓著弟弟妹妹,見到世子跟幾位貝勒均對妹妹這般袒護,多少有些心生羨慕。
“嗯。是。”
林安怡把止疼藥重新放回到醫藥箱里,這才回答二貝勒臨允的問題道。
王妃眉心擰了起來。
既是涉及按摩,想必免不了肢體上會有所接觸。
這位林醫生到底曉不曉事?
東珠任性逃婚后,謝家至今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答復,這樁婚約到底做不做數。他們一日未真正拜堂成親,東珠便是待字閨中的格格,如何能夠跟謝逾白親密太過?!
倒是崇昀眼底閃過一抹喜色。
于崇昀而言,女兒的名節是否因此受損,無足輕重。
只要謝逾白仍然認可他同葉花燃的婚事,別說是兩人舉止太過親密,便是讓他將女兒送到謝逾白的床上,崇昀都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倘若犧牲東珠一人幸福,能夠換來魁北謝家對瑞肅王府,乃至對皇室的支持,實乃皇室之幸,乃大晏百姓之幸,他相信,東珠也一定會理解他這個當阿瑪的。
臨允進一步問道,“是東珠的意思?”
林安怡有些不解,東珠格格不就躺在床上么?怎的這位貝勒不直接問東珠格格本人就好?
盡管對此感到疑惑,林安怡還是如實地回道,“是的。”
林安怡不明白為何臨允這個當哥哥的,不直接問小格格,葉花燃那卻是心知肚明,二哥定是生她的氣了。
二哥可是在怪她不自愛?
又或者舉止太過輕浮?
葉花燃小聲卻語氣堅定地開口,“二哥,我知曉我自己在做什么。”
臨允充耳不聞,他徑自對林安怡跟周密兩人道,“今日之事,有勞林醫生還有實之了,累及你們這么晚了還來府中一趟。我送一送你們。”
“二哥——”
臨允連個余光都未曾給妹妹。
“實之,林醫生,請。”
林安怡跟周密對視了一眼,既是人家家事,他們自然是不好插手,很是配合地跟著臨允出了門。
林安怡跟周密兩人一離開,臨容當即不客氣地對謝逾白道,“謝公子。時間不早了。您也請吧。”
“肆風!”
瑞肅王冷聲道。
臨容忿忿,終究是沒再出言趕人,可落在謝逾白身上的挑釁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
轉過臉,面對著謝逾白,崇昀又是一派慈和長者模樣,他溫和又歉意地道,“本王管教不嚴,讓賢侄笑話了。不過今日時辰確實有些晚了,不知謝賢侄可找到下榻的地方?倘若沒有,若是不嫌棄,不如就在府中贊住幾日?”
葉花燃一怔。
讓歸年住在府中么?
臨淵和臨允不約而同地擰了擰眉心。
謝家現在的態度曖昧不明,如何便直接讓謝逾白住在府中?
他們不信阿瑪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
臨容是最為沉不住氣的,“阿瑪!”
“給本王閉嘴!”
崇昀對三貝勒臨容冷冷地道。
崇昀的算盤打得不可謂不不精。
自葉花燃大婚之日逃婚,輿論就將葉花燃以及瑞肅王府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就這座璟天城里頭,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謝家提出解除婚約,等著看他瑞肅王府的笑話。
崇昀如何能夠甘心?
打破流言蜚語最為有效的方法,便是將事實甩到人們的面前。
只要謝逾白愿意留下,“東珠格格同魁北謝家長公子謝逾白婚事或將告吹”的類似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至于到最后謝逾白還是提出解除婚約,瑞肅王府以及葉花燃又該至于何地,崇昀卻是不愿多想的。
他現在是破釜沉舟,已是顧不得許多了。
“不知賢侄意下如何?無論如何,賢侄從魁北遠道而來,好歹讓本王盡一次地主之……”
“那就有勞王爺了。”
崇昀話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謝逾白的言外之意之后,自是大喜過望。
他以為,需要費些唇舌,才能說服這位謝家大公子,不曾想,對方竟是直接應承了下來。
崇昀當即對一旁的王妃吩咐道,“王妃,快命人將東廂房的空房收拾妥當。”
“不必。”
謝逾白淡淡地打斷了崇昀的話,在后者微愕的視線注視下下,他的目光掠過臨淵、臨允、臨容兄弟三人,最后落在床上的小格格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甚為曖昧的笑意,“無需勞煩王爺、王妃,我住在這里就好。就是不知道我的小格格,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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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謝年年,了解一下。
嗷。
即將開啟隨心所欲同居副本(喂!)
好啦,其實并木有。
……
萬更奉上。
寶貝們看文愉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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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渣笑才有動力萬更呀。
愛你們,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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