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35】嬌氣
葉花燃的精神頭,沒能維持到回到謝府。
車子行出馬場不過半個小時,便靠在謝逾白的肩膀上,睡著了。
芒種開車回到謝府,葉花燃也沒有轉醒的跡象。
謝逾白讓芒種將車開走,自己將葉花燃抱下了車。
屋子里熱,還是大廳里涼快些,二夫人徐靜嫻,三夫人沐婉君,還有幾個姨太太,少爺,少夫人,便坐了三四桌,在大廳里打牌。
這會兒正好輪到徐靜嫻休息,她本來坐在二少奶奶邊上,看二少奶奶出牌,抬頭,便瞧見謝逾白抱著葉花燃那,打大廳前頭的回廊走過。
徐靜嫻嚇了一跳,以為小兩口出去玩,出了什么事兒了,要不怎么好端端一個人出去,如何便是被抱著回來呢?
徐靜嫻忙站了起身,迎上去,“東珠這是怎么了?別是中暑了?可需要去請醫生過來?”
“這時節,中暑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趕緊地,先把人抱回房間去。”
“我會刮痧,要不,讓我試試?”
幾個姨太太一下便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甚為關切。
二少奶奶林曉梅打了一整日的牌,一屋子的人,大家伙都是有輸有贏,三夫人更是糊了好幾把,唯有她一個人,好幾次都是被截胡。簡直就跟商量好似的,盡輸她一個人的。
老二也不爭氣!
她都給他使眼色,要他配合她出牌了,竟還是只顧著自己出牌!
好不容易,這一把大有希望會糊,誰知,這會兒老大竟然抱著她那小格格回府了。
二夫人這么一站起身,其他幾個姨太太也跟著起來了,有人知道自己這一把會輸,還故意在起身時佯裝不經意地將牌給碰倒了。
眼看就指望著這一回翻盤,全被大少跟他的這位新娶的格格給攪和了,林曉梅氣了個夠嗆,說出口的話,也就不怎么中聽,很是有些陰陽怪氣,“這璟天來的小格格就是嬌慣。他們璟天的夏天不比咱們魁北夏天熱多了,如何便到了我們魁北這地界,便中暑了?”
“曉梅。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東珠從那么遠的璟天嫁到我們魁北,人又是一個格格,要是大晏還在,那就是正經兒八百的金枝玉葉。說起來,要是論身份、地位,算是咱們家高攀了。何況,既然現在成為了一家人,咱們自然要好生照顧人家。你嫂嫂身子不舒服,你不關心便也罷了。就莫要在這說一些風涼話了。我不愛聽。”
二夫人是一貫與人和氣的,可一旦涉及到大少,她便是最合格的母親,總是無條件地袒護自己的兒子。
如今,更是愛屋及烏,一便連兒子的媳婦兒也一同憐愛跟袒護上了。
二夫人的身份跟資歷到底擺在這兒,在這謝家,除卻管家的三夫人沐婉君,以及現在得寵得不行的沐瓊英,也就屬三夫人在后院的地位最高。
她出言教訓林曉梅,身為二少奶奶真正的婆婆四姨太太是半聲不敢吭的。
當婆婆的不敢吭聲,可不代表林曉梅便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
林曉梅娘家在魁北大小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初要不是瞎了眼,瞧上了謝老二,她一個官宦之女,斷不會嫁一個庶出的兒子。
在林曉梅心目中,她才算是真真正正下嫁了的那一個。
也因此,在這謝府,唯一能夠叫她敬畏的也就只有身為一家之主的公公,以及掌管后院的三夫人,便是她自個兒的親婆婆,她也是瞧不上的,“二夫人。您也說了,要是大晏還在,這不是……”
說到這里,林曉梅故意微微一停,用帕子掩著嘴,“噗嗤”笑出聲了,在二夫人不大好看的臉色下,笑盈盈地繼續道,“這不是,大晏早就已經亡國了呢么。也就是時代不同啦,亡國這事兒要是換做以前,改朝換代,這些個前朝的公主、格格,怕是都要作為戰敗品,成為新國君或者是新權貴的附庸的吧?”
“曉梅……”
眼見媳婦兒越說越過分,當婆婆的四姨太太不得不碰一碰她的胳膊。
不管怎么說,如今這位瑞肅王府的小格格都已經嫁進謝家了,再拿從前改朝換代那一套,終究是不太合適,聽著未免太刺耳了。
林曉梅假意沒看出婆婆眼中的不贊成,故意反問道,“怎么了,媽,我說的不對嗎?”
二夫人臉色鐵青,偏偏她一生與人和善,實在鮮少有同人發生口角的時候,便是覺得這老二的媳婦兒是在說歪理,想要斥責,一時間也只是胸膛氣得起伏,說不出什么有力道的指責的話來,只忍著氣,對謝逾白道,“歸年,你先趕緊抱東珠回房休息吧。”
謝逾白沒動,因為他懷里本該還在熟睡的人,也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這會兒指尖正扯著他的扣子,意思是,要他先別走,大有還要再聽下去的架勢。
謝逾白也便沒走。
因著她是將臉埋在謝逾白的胸膛,其他人也就都沒發現她醒了。
這會兒,大家伙就跟集體跟下了啞藥似的,齊齊地失了聲。
姨太太們只是不消說了,她們大部分出身都不怎么高,在她們心目中,格格確是身份高貴的存在,就算是亡了國,那能變了血統不成?
人到底是人中龍鳳。
幾個少奶奶有同林曉梅想到一塊兒去的,只是她們也不傻,大少爺還在呢,她們可不愿意跳出來,憑白叫大少爺記恨上他們。
倒是沐婉君聽了老二媳婦兒的這話,心里頭挺痛快。
沐婉君一向瞧不起姿色平平,又一貫只會當老好人的,還可笑地將大夫人的親生兒子謝逾白,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來疼的二夫人,偏生二夫人資歷比她早,名頭一直壓她一頭,如今謝逾白又娶了個格格,老頭子向來看重名聲,對老大多少也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
老二媳婦兒這話,可真是說到她心尖里頭去了。
不過就是一個亡國的格格,也值得老的跟小的當成寶貝!
只不過,四姨太太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小格格到底已經嫁入謝府,那便是同他們謝府榮辱與共的了,她便是再不喜二夫人同老大,也不能任由老二媳婦兒繼續這般放肆下去。
沐婉君剛想開口制止奶奶,當一個居中調停的和事老,順道再撈一個公道的好名聲,只見謝逾白懷里的葉花燃動了動。
葉花燃終于肯放開自家夫君胸口的那顆倒霉扣子,謝逾白明白了小格格的意思,便將她放了下來。
葉花燃先是對眾人福了福身子,聲音有些虛弱地同大家道了聲歉,表示全是因著自己的緣故,累大家擔憂了。
她這話一出,林曉梅的神情當即有些微妙。
因為她已猜出,約莫是她們先前說話聲音,將她給吵醒了,想來人小格格對她方才說了些什么,聽了個一清二楚。
其他人也猜到了,于是一屋子的人,越發地安靜,每個人均不約而同地面露些許尷尬,畢竟,方才二少奶奶含沙射影地侮辱老大媳婦兒的時候,她們可是一句公道的話都沒說。
明哲保身,是內宅生活深入每個人骨髓的生存準則。
徐靜嫻是“家和萬事興”的奉行者,縱然老二媳婦兒對她的態度算上不好,方才言辭也過分了一些,她亦沒有將事情鬧大的打算,在一屋子的人都沉默的時候,還是她站出來,率先打破了沉默,“東珠你剛才可是哪里不舒服?可嚇了母親一跳。我瞧著你臉色不大好。要不我讓歸年先帶你回房休息?”
“多謝母親的關心,東珠無事。就像大家伙猜的那樣,可能就是外頭太熱了,有些中暑了。之前歸年給喝了點降暑的藥,這會兒好多了。”
既然大家是認為她生病或者是中暑了,才會由歸年抱著回府,葉花燃自然是將錯就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眾人解釋,她不過是太疲乏了,睡著了而已。否則這位二少奶奶,只怕又該有話要說了。葉花燃當然不會傻到遞一個話柄上去。
回答完徐靜嫻的問題,葉花燃狀似不經意間地對上二少奶奶林曉梅的目光,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盈盈開口道,“噢,對了。方才曉梅提及的,自然沒什么不對。亡國這事兒要是擱在以前,不僅僅是公主、格格,便是連前朝帝王的妃嬪,也都是有可能會被當成戰敗品,獻給新國君或者是新權貴。成王敗寇,自古都是一樣的。這不是,本格格命好,趕上了承國了呢么。皇伯伯的皇位還在,瑞肅王府的榮耀還在。就算是皇權式微,可也還是得了一道賜婚,被皇伯伯指婚,嫁給了歸年哥哥。這一生,有歸年哥哥的庇護,有謝家的庇護,想來是不至于淪落到樣的田地了。相反,大致上還是能穩穩當當地過一輩子的。所以說啊,這人吶,有時候不信命,都不行。小時候,我阿瑪給我找過人,測過字,批過命,說我命格頂好,是一生都富貴尊榮的命。雖說,江湖術士之言不可盡信,如今再回想起來,竟發現術士所言,不無道理。曉梅你說,是不是?”
按說,葉花燃的年紀比二少奶奶林曉梅還要小上一些,直呼其名是不妥的。
可誰讓她嫁的夫君在謝家排行老大說呢?
于是她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壓過林曉梅一頭。
林曉梅確如何能夠想到,她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大嫂,竟還是個伶牙俐齒之人?
不是說中暑了么?
這般牙尖嘴利,哪里像是生病,不舒服的樣子?!
林曉梅不知道她這位小嫂子小時候是不是當真有人給測過自,批過命,她只知道,不管有沒有,這個時候,她都不能回答“不是。”
如今這小格格已經嫁進謝府,她的榮華富貴,自然是系在了老大,系在了謝府的身上。倘若她要是回答說不是,不說事情傳到老爺子耳里會如何,便是眼下三夫人只怕都不會輕易饒過她。
林曉梅只好勉強擠出一抹笑,捏著嗓子,拿腔拿調的回,“是啊。如此說來,嫂嫂還真是命好,尋常人,可不是羨慕不來呢么。”
一句恭維的話,叫她說起來,那叫一個酸。
聽了真真牙疼地那種酸。
葉花燃卻是笑瞇瞇的,半點沒露出一丁點兒的不高興來。
過了今日,只怕再沒有人敢拿小格格不過是個亡國的格格,要是放在前朝,當如何如何這件事兒來說事,畢竟如同這位,如今已是正經兒八百的大少奶奶,她的榮辱,已是同謝府緊密地栓在了一起。
不過幾句話,謝府的眾人對于這位年紀小,面上看起來亦是沒什么城府的這位大少奶奶,當即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年歲小是當真,但這位可真不是什么沒有城府,一個好欺負的主。
沒瞧見,就是連一向能說會道的老二媳婦兒,這會兒都被懟得漲紅了面頰,還不得不順著人家的話往下說呢么?
“既是身體不舒服,就少開口說話。不要過分勉強自己,回房吧,我命下人再給你煮點解暑茶,送進來。嗯?”
謝逾白適時地開口,以免自己這位新娶的夫人忘記了她還是“中暑之人”的事實,要是再待下去,可就難免叫人看出破綻,不好再圓場了。
葉花燃很是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再說,要不是這個二少奶奶言辭太過,她也不會執意留下來,跟人嗆聲。
謝逾白既然已經出了聲,葉花燃便順著他的話道,“嗯。好。各位母親,大家,那東珠就先行回房休息了。”
徐靜嫻自然道,“去吧。”
還不忘叮囑謝逾白一句,“回房后,好好照顧東珠。”
“是,兒子曉得。”
謝逾白挽著葉花燃的肩膀離開了。
葉花燃的雙腿因許久不曾騎過馬,這會兒還微微打顫著,瞧著,還當真是一副體弱,便是連走個路,都困難的樣子。
眾人心中的疑慮徹底打消。
想來方才之所以能夠中氣十足地回擊老二媳婦兒,多半是強打起的精神。
林曉梅是再沒打牌的心思。
手中的帕子絞成了一團,她同二夫人,還有三夫人說了一聲,就是四姨太太都沒知會一聲,便帶著丫鬟回房了。
二少奶奶一貫這般目中無人,其余一個姨太太不大高興,四姨太太面上更是尷尬。
唯有二少謝景辰當真是個二愣子,場面都這般尷尬了,他還問大家,這牌還打不打,不打他可要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不打了,這坐了老半天了,我是有些吃不消了。你們要打的就繼續。我先回房了。”
三夫人沐婉君道。
于是,三三兩兩,有說還要繼續的,有說不打了的,總歸是繼續的就留在大廳,不打了的就都攜著婢女回房了。
葉花燃是在洗手間兌水要擦個身子,脫下衣物的時候,才曉得,她大腿里側的皮都被馬鞍被磨破了,難怪,走路生疼。
大腿兩側的肌膚多嬌嫩吶,便是一慣能忍疼的葉花燃,這會兒也有些吃不消。
關鍵是,只要走路,磨擦就會疼。
葉花燃換下外出服,穿上了一件以舒適為主的淺色連衣裙,從洗手間里走出,“歸年哥哥,咱們家有外敷止疼的藥么?”
謝逾白是騎過馬的人,他一聽便猜到了小格格是什么情況,他的眉頭微皺,“破皮了?”
“嗯,是吶。”
很是有那么點破罐子破摔的語氣。
她也不知道,她如今這副身體會這般嬌弱,不過是騎下馬而已,竟然還能破皮。
“嬌氣。”
男人道。
葉花燃:“……”
好生氣,且不想說話。
“還能走路么?”
走你個大頭鬼!
葉花燃不愿被看扁了,故意邁開大步。
這一步尚未踩在地上,身子忽地騰空而起。
“呀!”
葉花燃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圈盡了謝逾白的脖頸。
她被抱至放在了榻上。
男人睨了她一眼,又道,“逞能。”
------題外話------
有人寵著自然百般嬌氣了,就是這么理直氣壯。
小格格抬下巴,叉腰,JPG.
……
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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