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61】恃寵
“院子里抓的。”
男人答得極其隨意。
葉花燃怎么會信?
她嫁進(jìn)謝家這些天,可是連貓叫都沒有聽到過。
何況,這貓體毛干凈,顯然是被清洗過。
葉花燃便倚在床邊,似笑非笑地睨著謝逾白,“噢?是么?那歸年哥哥在哪處的院子抓的?待會兒帶我去瞧瞧?”
冬雪同碧鳶都是一副憋笑模樣。
謝逾白淡淡地掃了兩個丫鬟一眼,冬雪同碧鳶便都慌忙收起了笑。
他們還是很懼怕大少爺(姑爺)的,只是大少爺(姑爺)在大少奶奶(格格)面前格外地好說話,她們才會一時忘了形。
“不過是一處尋常院子。沒什么好看的。”
瞧男人還一本正經(jīng)地信口謅來,葉花燃再憋不住,笑出聲,“是根本就是一處尋常院子,還是,根本就沒有那樣一處院子?”
謝逾白面上半點未見被拆穿的尷尬,他抿了抿唇,無奈地瞥她一眼,“去集市上買的。”
葉花燃微訝地道,“歸年哥哥親自去買的?”
“可不是。姑爺今兒提著貓籠回來的時候,可把我同冬雪兩人給驚到了!是不是啊,冬雪?”
“是啊。早上大少爺問我早市是幾點開,我一點也沒往大少爺是要去早市買貓兒。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大少爺對貓毛過敏。”
一個對貓毛過敏的人,竟然親自去早市買了小貓兒過來,如何不叫人驚訝呢?
葉花燃一怔。
歸年哥哥對貓毛過敏么?
那上一世……
歸年哥哥從來不抱九哥,不是因為討厭九哥,僅僅只是因為對貓毛過敏么?
葉花燃咬了咬唇。
前世的她對她誤會,為何便這樣深呢?
如果那時候便冰釋前嫌……他們又何須白白浪費(fèi)那一世的時間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沒有上一世的錯過,誰又能知道,會不會有這一世的重新開始呢?
“那你這樣同八妹待在一處要緊么?要不,我先讓碧鳶將八妹給抱出去?”
才剛?cè)〉拿郑「窀癖憬械萌绱隧樋冢梢姡钱?dāng)真喜歡這小東西。
謝逾白幼年也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貓兒,只是后來……
他沒有告訴小格格,他對貓過敏,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謝逾白瞥了眼那小白貓,淡淡地道,“不必,只要不伸手去碰就沒什么妨礙。”
葉花燃信以為真,當(dāng)即松了口氣。
“汪明真領(lǐng)了汪相侯前來賠罪,現(xiàn)在父子二人就在大廳。你可要去見他們?若是不想見,我命人回絕了便是。”
汪明真啊,那可是現(xiàn)任魁北商會副會長,便是謝家,也不好輕易得罪吧?
“我是不大想見那汪相侯,不過他父親汪明真倒是可以見一見的。再則,歸年哥哥不是剛接手了港口的生意么?如果能夠在這個時候,發(fā)展汪明真這個大客戶,也算是新官上任的大業(yè)績了。屆時,亦可以堵住洋行的那些懂事、骨干的嘴。這見上一面,既能立威,又能創(chuàng)收,為何不見?”
謝逾白心中亦是做類似的盤算。
不過,這件事,也未必就能成,“像是汪家酒業(yè)這樣每季度走量都很大的企業(yè),他們大都有早就合作的對象。相熟的航運(yùn)公司,熟悉的航線,輕易不會變更合作對象。”
葉花燃卻是笑了笑,“也沒讓他全部都在咱們這托運(yùn)嘛,汪家產(chǎn)業(yè)做得這么大,紅酒便銷國內(nèi)外。咱們不要求他將他的遠(yuǎn)洋運(yùn)輸委托給咱們,就讓他將國內(nèi)的部分貨物運(yùn)輸,交給咱們,不就好了?外人不知內(nèi)情,只當(dāng)是我們連汪明真這個大客戶都爭取到了。對于我們騁之水運(yùn),豈不是如虎添翼么?”
小格格所說的每一點,可謂是皆說到了謝逾白的內(nèi)心深處。
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謝逾白為小格格在經(jīng)商意識上表現(xiàn)出來的敏銳,多少在心底吃了一驚。
他十六歲那年歸國,之后便進(jìn)洋學(xué)習(xí),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他。
倘若今天這話,是出自汪三,甚至是出自他家那個廢柴二哥之口,他都未必會如此驚訝,可說出以上這番話的人,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小格格。
一個瑞肅王府的小格格,如何便能夠如此熟悉商業(yè)的運(yùn)作。
這些,也都是她的那位前大晏的大儒諸平教的么?
這種類似的困惑,其實不止一次盤旋在謝逾白的心底了。
垂眸,掩去眼底的疑慮,謝逾白“嗯”了一聲,“那便起床洗漱,換衣。”
葉花燃便下了床,去洗手間洗漱。
“慢一些,讓他們多等一等,亦無妨。”
聞言,葉花燃轉(zhuǎn)過身,彎了彎眉眼,“好。”
嘴上是這么答的,可讓人久等,始終不是個禮數(shù)。
葉花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洗漱,換衣完畢。
八妹不肯長時間被人抱在懷里,葉花燃進(jìn)了洗手間沒多久之后,便喵嗚喵嗚地叫喚。
冬雪去取了籠子過來,碧鳶將它給放進(jìn)籠子里去。
進(jìn)了貓籠,八妹喵嗚叫喚幾聲之后,便不再叫喚了,而是在籠子里追著自己的小尾巴玩兒了一會兒,尋一處,趴著腦袋,睡著了。
碧鳶蹲在籠子前頭,盯著小家伙的睡顏,“咦”了一聲,“這小家伙還挺能自得其樂。”
葉花燃走出洗手間,聽見了,笑道,“自得其樂才好呢。它會自己玩了,就說明對咱們這個環(huán)境沒有這般戒備。養(yǎng)個幾日,等它徹底熟悉這里了,便可以不用將它拘在籠子里了。”
謝逾白坐在桌前翻閱賬本,見葉花燃從洗手間走出,他瞧了眼房間里的鐘擺,“快了一些。”
葉花燃失笑,“我起得已是晚的了。總不能叫汪家父子這一等,便等到晌午去。”
謝逾白挑眉,“有何不可?”
葉花燃去屏風(fēng)那頭換了衣服,抽了謝逾白手中的賬本,言笑晏晏地道,“知道謝大公子有排面,能讓明真酒業(yè)的老板同長公子都能等一晌午。可好不容易大公子今兒有休息,本格格想早點見過那些個不相干的人,余下的時間咱們也好安排。大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逾白順勢從椅子上站起,“那便走吧。”
碧鳶同冬雪兩人,相視一笑。
果然,只要在格格(大少奶奶)跟前,(姑爺)大少爺就會變得格外好說話。
大廳里,汪明真、汪相侯父子二人的茶盞已是蓄過一杯又一杯。
父子二人何曾受過今日這樣的冷遇?
汪明真深知今日是他們汪家理虧,可縱然謝逾白要給自己媳婦兒出氣,也不是這么一個出氣法。
難不成,當(dāng)真要等到晌午么?
想當(dāng)初,謝騁之在騁之洋行初涉及水運(yùn)這一領(lǐng)域時,便找汪明真談過合作。
當(dāng)時,汪明真以騁之洋行有洋人入骨,乃屬于外資企業(yè),非純正承國人企業(yè)為由,給一口回絕了。回絕了還不算,老頭在各個場合都曾公開批判謝騁之,以及謝騁之承辦的騁之洋行,認(rèn)為謝騁之是資本主義的走狗,謝騁之是靠的他的那些洋主子們才發(fā)的家。
汪明真此人有名族大義,而不知變通。
倘若不是汪祖上便是制酒大戶,手中有著他人無法掌握的釀酒秘方,僅憑汪明真的固步自封,又如何能夠在如今這瞬息萬變的商場占有一地之席?
即便如此,汪家酒業(yè)亦早就出現(xiàn)日薄西山之勢。
否則,這一次,汪明真又何須大費(fèi)周章,借著舉辦慈善晚宴的由頭,為兒子們鋪路?
謝騁之看不起汪明真的老八股,汪明真則瞧不上謝騁之這個馬賊后人(謝家祖上,乃是靠占山為王發(fā)的家。)
前幾代的謝家家主有遠(yuǎn)見,深知在亂世當(dāng)一個馬賊不失為生存之道,到了太平盛世,卻是一定會成為肅清的對象。因此,在謝騁之祖父那一帶,謝家便已經(jīng)全部漂白,成為魁北響當(dāng)當(dāng)?shù)木薷弧:髞砀峭ㄟ^贈粥、鋪橋、修路,攢了許多好名聲。
謝家的發(fā)家史再沒什么人提及,后來更是鮮少有人知曉。
唯有汪明真,會在同謝騁之起爭執(zhí)時,罵對方是個馬賊頭子,如此,如何不叫謝騁之記恨?
可以說,這兩人是積怨已久。
如今,汪明真自己巴巴地主動撞上門來,謝騁之如何能輕易放過這個羞辱死對頭的機(jī)會?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啊,汪老板。我那大兒媳,被歸年給寵壞了。這不,都這個點了還不見他們出來。要不,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催催?”
汪明真瞧不上謝騁之是真,可這個老頭足夠固執(zhí),足夠偏執(zhí)也是真。
他同謝騁之有舊隙不假,一碼歸一碼,這歉卻還是要道的。
汪明真如何聽不出,謝騁之話里的敷衍?
要是當(dāng)真有心,他們來了都快半個時辰了,大可早早派人去催,何必在這兒假模假式的道歉?
汪明真板著臉,并不搭腔。
這老頭,還真是給臉不要臉!
想當(dāng)初,他去汪府拜訪,汪明真又何嘗不是將他給晾了半天?
這叫什么,這就叫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日到我家!
謝騁之心里頭大為痛快。
反正人家不稀罕他派人去催催,那他便也不催了唄。
謝家真是欺人太甚!
一杯又一杯的清茶下肚,亦是沒能澆滅汪相侯心中的怒火!
他自己遭到屈辱也便罷了,還得受累父親!
汪相侯心底是將謝逾白連同謝家以及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并給恨上了。
這些人,往后最好不要落入他的手中,否則,他定叫這些人好看!
葉花燃同謝逾白兩人姍姍來遲。
在家中見客,葉花燃穿的不若平日那般隨意,又沒有昨日參加宴會時的盛裝。
今日她只穿了一件月白繡花圓領(lǐng)短衫,下身是彩色蓮花織帶裙,是尋常得再不能尋常的常服,偏生,穿在她身上,猶如初秋的一抹綠意,叫人眼前不免一亮。
汪相侯一眼,便瞧癡了。
直至,他的目光,不期然對上一雙泛著冷意的眸子。
孽障!
這個孽障!
汪明真重重地咳了一聲,臉色微沉。
汪相侯這才如大夢初醒一般,他慌慌張張地別過眼,雙手卻是握成了拳頭。
等到他坐上酒業(yè)的掌舵人,一定要將這些人都給踩在腳下,再將這位謝家大少奶奶搶到身邊來!
“(兒子)兒媳見過父親,母親。”
葉花燃同謝逾白兩人同時向謝騁之以及沐瓊英二人行了禮。
謝騁之對這個大兒媳喜歡得緊,笑容滿面地招呼她坐下,“東珠來了。坐吧。”
相比之下,謝逾白這個親生兒子,倒像是撿來的。
沐瓊英放在膝上的指尖掐進(jìn)掌心,看來,她需得為軒兒覓一門比瑞肅王府更為顯赫的親事!
瞧老爺子把這瑞肅王府的小格格當(dāng)成個寶貝似的!
“抱歉,因事耽擱了些時間。讓汪老板同汪公子久等了。”
謝逾白朝汪明真、汪相侯二人歉意地抱了抱拳,語氣真摯,仿佛先前在房中,說著令這父子二人等到晌午的人亦無妨的人不是他一般。
葉花燃是早就見識過這男人變臉的功夫的,只是每次瞧見,總也還是覺得這人演技了得,不當(dāng)演員著實是屈才了。
就憑謝大公子這張臉,哪怕沒有半分演技,在電影鏡頭面前一露面,不愁不大紅大紫。
小格格的心思全寫在了她那雙靈動的眼睛里,謝逾白淡淡地睨了后者一眼,蘊(yùn)著警告,意思還是,莫要太明目張膽了些。后者彎了彎唇。
什么叫恃寵而驕?
這便是了。
“老夫素來言必行,行必果。昨日,宴會在即,老夫只口頭上道了歉,并未來得及做出補(bǔ)償,允下承諾,不日定登門致歉。今日,老夫便是特意帶犬子登門來致歉來的。是老夫教子無方,謝賢侄蓄意叫我們父子二人等上這么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亦是我們應(yīng)得的。”
所以商場之人評價汪明真這個人的脾氣,猶如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不是沒有道理的。
比如尋常人要是受了冷遇,在主人家開口致歉時,也便順著桿子往下了,唯有汪明真,直截了當(dāng)?shù)刂赋隽酥x逾白是有意怠慢。
即便是道歉,這個老頭,也全然沒有卑躬屈膝的意思,自是維持著他一貫的傲骨。
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傲骨,說的不好聽一些,那便是不識抬舉,極為容易得罪人。
這個時候,身為晚輩,謝逾白是不便開口的,謝騁之便笑盈盈地道,“汪老板誤會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嘛,活動總是比我們那個時候要多上一些。夜里晚睡,早上這才起得晚了,哪里是存心怠慢。歸年,你說是不是?”
“父親所言甚是。”
“呵。是不是有晾著我們父子二人,你們心里有數(shù)。我也不同你們辯解。相侯。”
汪相侯便上前一步,將先前放幾案上的禮物遞到謝逾白同葉花燃兩人的面前。
“這里頭,是我們備的歉禮。昨日之事,是犬子無狀。老夫教子無方,在這里,再次跟兩位說一聲對不住。”
父親為了自己如此低聲下氣,汪相侯便是再不肖,這個時候亦是不得不不出聲道,“抱歉,昨日是在下唐突。”
汪明真行事,但求一個問心無愧。
歉意,歉禮既然都已經(jīng)帶到,不等葉花燃這個當(dāng)事人表態(tài),他便拱手說了一句“告辭”,竟當(dāng)真便這么帶著兒子走了。
謝騁之愣是一下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這老頭,當(dāng)真是來道歉的?
怕不是來示威的吧?
葉花燃亦是頭一回見識到,有人上門致歉,見了人,放下歉禮便要走的。只是她倒沒有覺得汪明真此舉像是在挑釁,相反,她從汪明真這一行為當(dāng)中,窺出了尋常商人所沒有的一絲率性。這令她想起她的蒙學(xué)老師,諸平來。因此,不以為怪,反而隱隱有些親切。
她絕不能讓汪明真就這么走了,倘若就這么令對方帶著怒氣走了,合作之事,從何談起?
“汪老先生,請留步。”
汪明真停下腳步,語氣生硬地道,“賢侄媳還有何見教?”
“昨日之事,本就是誤會一場。倒累得汪老先生今日特特上門一趟,倒是叫東珠心里過意不去。今日……今日確實晚輩貪杯,起晚了。醒來后,父親才告知前輩同令公子已在府上的消息,于是便在第一時間趕來。汪老先生誤會晚輩沒什么關(guān)系,還希望汪老板莫要誤會了父親同晚輩的夫君,傷了兩家的和氣才好。”
葉花燃這一番話說得誠意十足,倒是令汪明真心中詫異,一時間,竟拿不準(zhǔn)究竟是謝家有意刁難,還是當(dāng)真只是謝家這位大少奶奶貪睡,起晚了。
看出汪明真面色已有動搖,葉花燃便趁勢提議道,“可否請汪老先生以及長公子賞個薄面,留在府中一同用餐,就當(dāng)是給我們因為早上的怠慢而陪個不是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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