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四年
江心遠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這次徹底慌了神, 黎曼把他最后一點能拿出來談判的東西徹底打碎, 他先是開口哀求,見黎曼不肯改口, 又變了臉色,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有抑郁癥,這種精神疾病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你要想清楚,如果我們離婚的話黎江不一定會判給你!”
“我知道,我會出國治療, 慢慢恢復過來,可能要一年,也可能是兩年, 但是我不會放棄我的孩子。”黎曼看著他, 離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她看的很認真,就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她直到現在才徹底認清了這個人。
江心遠立刻變了臉色,惡狠狠質問道:“這一切是不是你們提前都算計好的?當初你父親會去京城也是為了這個吧, 從一開始去京城審查,把我大哥和嫂子做賬目的名義趕走, 然后讓我聲名狼藉,趕去西北……我到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你算著時間跟我分居一年多,是不是還要等到黎江成年之后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 再把我也趕出去啊?”
黎曼道:“不是我讓他們去偷錢。”
“他們不是偷……”
“在公司做假賬目,就是偷。”
黎曼平靜的看著他,江心遠啞口無言。
他胸口帶著憤怒,但是臉上滾燙一片,羞恥和惱怒交織,讓他一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黎曼和他坐在一處時間越長,失望就越大,終于搖搖頭站起身打算離開。
江心遠匆忙跟著站起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他讓你這么做的,現在外面都在傳,說他病了,病得很嚴重。”
黎曼疑惑道:“你在說誰?”
“你父親黎老他……”
這次不等江心遠問完,黎曼就把手掙脫出來,她第一次看人帶著氣憤,摘下手上的小羊皮手套來扔在他臉上,怒道:“你才病了!我爸好好的,不許你這樣說他!”
保鏢及時趕到,把黎曼護在身后,同時按住了江心遠的雙手壓低聲音道:“江先生,你想做什么!”
江心遠措不及防被手套抽了一下臉,這會兒還有些懵,他想推開保鏢不讓黎曼走,但是那里抵擋的住保鏢的力氣,他們這里動作有些大,店里已經有人頻頻看過來。
黎曼不想給家里添麻煩,戴上墨鏡又把圍巾拉高了一點,“我們走,不用跟他多說什么,江先生等我律師函吧。”
她轉身離開,保鏢緊跟其后,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了撿起地上的那副女士手套。
江心遠一直追到門口也沒有能留住她,結婚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黎曼真正動怒的樣子,這和他印象里的木頭美人完全不一樣,因薄怒而雙頰泛起一抹紅色,沖淡了她以往的病容,江心遠目送她離開的時候,臉色變換幾次,最終還是憤恨地錘了一下墻壁。
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失去控制了。
他即便再不甘心,但是不可否認失去的越來越多,這讓他心里忽然產生了巨大的不安。
他已經安逸地生活了這么多年,之前雖然不滿,但到了黎家之后物質生活上從未匱乏過,顯然如果讓他回到以前那樣一貧如洗的生活,甚至連工作都失去……江心遠額頭上冒出冷汗,閉了閉眼。
這一年的寒假,發生了很多事。
對于黎家來說,長輩們做了一些決定,黎老決定再次去國外配合治療,而黎曼也決定離婚,她回來之后和兩個兒子認真談了一下午,得到了黎家兄弟的雙手贊同。
黎江挽著她的手臂,笑道:“我無所謂啊,反正他平時也沒怎么照顧我,大哥受傷的時候他也不來看,見了也只會訓斥。媽媽,他之前還打我,要不是大哥和刁叔他們護著,我真的要受好多委屈啊。”
黎舟也認真道:“媽媽別怕,我們都站在你這邊。”
黎曼心疼地不行,伸手摸摸兩個兒子的臉頰,自己紅了眼眶。
比起g市,港城的早春也發生了很多事,連著上了數天報紙。
港城幾家富豪的兒孫輩被歹徒綁架,最高的一位贖身金額開價十億,有人給了錢,被放了回來,而有的運氣不好,歹徒拿到錢之后還是把人質撕票,報紙和媒體上連著報道了好長時間,整個港城人心惶惶。
喬家也有一位被綁架的,開價一千萬美金,萬幸人還算平安歸來。
有人放出風聲說,那票悍匪原本是想要綁架喬家的另一位分量極重的人,但是對方一連兩個多月都未離開自己的居所,實在沒有一點破綻,這才決定臨時綁了另外一位喬家人。外界傳的風言風語,有些覺得言過其實,也有些覺得可信,畢竟大家都知道碼頭那棟最值錢的大樓可是給了喬家最小的孫兒。
喬家對此守口如瓶,沒有只言片語流露出來。
只是那年冬天,喬家老太太買了一家電玩城送給了小孫子喬佐。
寒冬過去,一切都在變好。
新學期開學的時候,黎曼也去了國外,她陪同老人治療的同時,也找了一位心理醫生重新調整自己的人生,開始積極向上的生活。
黎舟轉學搬到g市,一邊照顧弟弟,一邊繼續完成自己的學業,只是這次他對大學有了清晰的規劃,他選擇了學醫。
刁明山留在國內輔助黎家兩位少爺,雖然大少爺明顯只想當個伴讀,但這個伴讀只要坐在那,他家小少爺瞬間就老實聽話了許多,這讓刁明山簡直要熱淚盈眶,喜極而泣了。有些時候大少爺忙不過來,他就想辦法讓對方打個電話來關心一下小少爺的“學習”,一個短短兩三分鐘的電話打完之后,效果也是一樣好。
一年多后,黎曼回國和江心遠離婚,黎家壓下了這件事,并未見報。
江心遠試圖爭取孩子,但黎江已滿16周歲,他并沒有什么勝算。而財產方面,京城的豪宅寫在黎老名下,而京城和冀州的公司這些是給兄弟兩個的,黎江跟著母親,這些江心遠一分也拿不到,他能分到的只是他和妻子的共同財產。
黎曼分到了江心遠給她的一百多萬元,她把這筆錢拿去做了慈善,在和家人一同商量之后拿去在山區修建了五所希望小學,一分未留。
而江心遠則分到了家里的少量古董和黎曼的一些畫作,這些畫作比他拿出去的錢要值錢許多,但是江心遠臉色鐵青,并不滿意。這和他計劃想得到的差得太遠太遠——比起黎家積累下來的財富,這些畫不過九牛一毛。
尤其還是黎曼畫的,簡直讓他看到就感到厭惡。
但不管如何,江心遠還是把畫都帶了回來,他沒有再回京城,反而選擇留在了西北。
也是在這一年,陸老大和葉紅玉的生意做得紅火,陸老大買下了他第一艘船,而“馬猴羊”食品公司開始推出數種飲料,幾乎是在一個夏天,火遍全國,其中冰紅茶和冰綠茶兩種飲料成為最當下最熱門的冷飲,不論是在魯省還是g市,都能買得到。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能把一個少年變成一位出色的青年。
黎江18歲生日是在國外度過,黎舟和他一起去了國外看望外公,老人恢復的很好,還精心給黎江準備了一份禮物。
黎舟也給弟弟準備了禮物,弟弟收到之后擁抱了他一下,在他耳邊輕笑道:“哥,我比你高了。”
黎舟這才恍惚發現弟弟已經長成了一個可以和他并肩而站的小伙子,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黎江的身高逐漸超過了他。
和黎江身高一同迅速提高的,還有他的學業,黎江用了兩年的時間在國內拿了一個學位,同時也沒有耽誤公司的運營,刁明山對他期望很高,黎江從未辜負這份期望。
二十歲的黎江開始慢慢出現在公司里,嶄露頭角,他是天生的光源體,只是站在那就能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做出的決定也精準狠厲,比起黎氏以往的溫吞,黎江剛進入就改變了風格,出牌并不按照以往慣例。
用刁明山的話來說,他們小少爺是天生牌桌上的贏家。
g市。
七月的天氣悶熱,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醫學院的校門一側,后排車座上升起隔板,前面坐著的司機神色如常,并沒有覺出有任何不對來。
車上冷氣很足,人坐在車內沒有一絲汗水,尤其前面小冰箱里還準備了不少冷飲和冰塊,足夠主人在夏日里保持舒適。
左側坐著的年輕男人身高腿長,坐在那里歪著頭看著窗外,擰緊了眉頭不說話,一張俊臉分外不爽,他偷偷瞄了旁邊的人,看對方還在低頭整理公文夾,忍不住煩躁道:“就必須去嗎?那么多人,為什么非要你去不行?”
黎舟把東西收拾好,確認一遍無誤之后習慣性安撫道:“也不是特別指名的,是我自己想去,那個教授研究的課題方向和外公吃的藥有些類似,我想了解一下。”
旁邊的人緩和了許多,但還是不太愿意,小聲抱怨道:“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
黎舟笑了一聲,抬頭看向他:“真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這周是什么日子?”
“嗯,你的生日。”黎舟回答的平淡,順手揉了弟弟的腦袋一下忍不住笑道,“你這個月已經提醒過我三次了,這是第四次。”
黎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把他的手拿下來,握住了放在嘴邊咬了咬他手指,看著他道:“這次要陪我一整天,去年的時候你在實驗室一直待到晚上十點多……”
黎舟有一瞬猶豫,但這幾年和弟弟接觸太多,對他私下這種小霸道已經見了無數次,最初的那點奇怪已經變成了縱容,讓他咬了一會,安撫幾句,才從車上下來。
黎舟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剛好碰到一位男同學,對方見到他很熱情,都是跟著同一位教授一路上聊的話題也多。相比較對方的熱情,黎舟回應的稍顯冷淡,等到了實驗室之后他就點點頭,道:“我去換下衣服,一會見。”
那個同學答應了一聲,看著他走了,視線也一直停在他離開的方向。
旁邊有人推門進來,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對方已經換好了衣服,在看到他之后嗤了一聲道:“又熱臉貼冷屁股了吧?”
那個同學臉色漲紅,對他道:“你怎么說話這么粗魯!”
“我說這話怎么了,哪兒說錯了啊,咱們這邊能來的不是研究生就是博士生,他一個本科生還沒讀完呢,就開始跟著導師做這些,你也長點心吧,人家家里有本事,能送到這邊來,這可比隔壁那位三級跳的厲害多了!”對方聳聳肩,無所謂道,“你就是想湊上去討好,也別做這么明顯啊。”
“誰想討好了……”
“哎,咱們可都看見了,這邊除了導師也就你跟他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追他呢!你別說啊,陸同學這張臉確實不錯,比咱們系花還美啊。”
“你、你別胡說啊!”
那邊幾個同學嘻嘻哈哈的說笑,更衣室里黎舟已經換好了衣服。
他和同學交往并不十分密切,關系也只能算是能說得上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時間太緊,除了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另外就是要時不時陪同老人去國外,黎家在國外投了一家醫藥公司,和這邊醫學院的實驗室有合作,因此他才能進入一同學習研究。
這件事除了教授,并沒有其他人知道,實驗室里的人一直以為他是有關系空降來的——事實上,他確實是。
黎舟換好衣服,又領了手套戴上,這次跟他同組做實驗的也湊巧了,正好是和剛才和他一起過來的那位男同學。
對方做實驗的時候對他非常關照,只是在看到他右手的時候,忍不住小聲道:“我聽說……”
黎舟低頭看著器皿,“什么?”
男同學猶豫一下,道:“你的右手,是不是拿不了手術刀?”
黎舟對此沒有任何隱瞞,點頭道:“對,以前出過一次車禍,手術需要長時間做精密的動作,我做不了。”
男同學立刻露出驚訝和遺憾的神情,過了一會才嘆道:“那真可惜,車禍的時候……你很痛苦吧?”
“不痛苦。”黎舟看著眼前的器皿平靜道。
他學醫也沒有想做到多功成名就,不過是想更多的去了解和幫助外公,比起上一世,這次他們都幸運了太多。他的手臂不過是不能做手術,還可以做許多其他的事情,而且能用他一條手臂換回弟弟的雙腿,這是他做過最值得的一件事。
男同學看他神情認真,一時也有些疑惑了,但是對方沒有繼續交流下去的意思,他再多疑問也只能按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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