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一顆野心的種子
整個山谷中,一片死寂。
一陣清風(fēng)吹拂而來。
樹葉嘩啦嘩啦作響!
長孫沖狼狽逃竄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了神情巨變的長樂公主。
稍一回味,柴令武便發(fā)現(xiàn)讓小蘿莉失態(tài)的原因在于自己那句話:“長孫兄彈弓技術(shù)不錯……頂多只能做做背后傷人的勾當(dāng)。”
“長樂!”柴令武輕輕拍了小蘿莉一下,皺眉道:“長孫沖不會用彈弓打過你吧?”
他對于小蘿莉的性格再清楚不過了,別看她在自己面前無拘無束、親昵無間,但這小丫頭實(shí)則聰敏慧黠、心竅玲瓏,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知書達(dá)理、端莊大氣。如此失態(tài),還是第一次見過。
再聯(lián)想到長孫沖那如喪考妣的驚駭模樣,柴令武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小蘿莉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兩只大眼睛怔望柴令武好大一會兒,才花容慘變的猛然撲進(jìn)了柴令武懷中,“哇”的一聲,竟嚶嚶啜泣起來。
小蘿莉當(dāng)日落入渭水,別人都以為她是失足所致,只有她知道不是,當(dāng)時她好端端的站在斜坡之上,膝彎忽然一陣劇痛,腳一軟,整個人就不由自主的地滾進(jìn)了渭水。
獲救回宮后,父皇、母后問她何以落水,她也說了,只不過被父皇母后當(dāng)成了腿腳發(fā)麻。
后來她專門看了膝彎處,那里留下了一個烏青的印子,只是由于身上還有其他淤青,以及柴令武的手印子,于是稀里糊涂的當(dāng)成是被水中的石頭擊傷。
她當(dāng)日險(xiǎn)些被淹死,這種恐懼的感覺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事發(fā)前的一幕幕都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腦海里。
而當(dāng)時,長孫沖在就附近閑逛。
本來,小蘿莉當(dāng)成是巧合。
可是一聽到柴令武說長孫沖會彈弓,又提到背后傷人一詞,瞬息之間,小蘿莉便回想到了當(dāng)初那段記憶。
柴令武不停地?fù)崮λ鸱鼞?zhàn)粟的背部,良久,才使她鎮(zhèn)靜下來。小蘿莉眼見天色不早了,又想到還要乘船回去,被觸及到那段她實(shí)是駭破了膽,道:“令武哥哥,咱們快回長安吧!咱們騎馬回去!我不要坐船。”
“好,好,好!我們這就回去,騎馬回去。”柴令武見她怕到極致,便百依百順的安撫著。
好不容易等她平靜下來,柔聲問道:“告訴我,怎么忽然就這般害怕了?”
“令武哥哥,我都想起來了。是長孫沖,他用彈弓打我,我才滾入渭水的…”
“竟有此事?”柴令武也是一臉的震撼,在他眼底長孫沖是屬于那種背后陰人的人物,那想他竟會干出這等事來。
“就是他,他用彈弓打到我的膝彎,我才摔下那個小坡。我那里疼了好久才好的。”小蘿莉一臉的恐懼,眼淚又從大眼睛里嘩嘩的落下來了。
眾人聽了兩人的對話,也是驚悚之極。
當(dāng)今皇帝的兒子女兒。一個個都是碰都碰不得的天潢貴胄、金枝玉葉!
長孫沖也敢下手?你特么這是瘋了嗎……
更恐怖的是,這完全是下了死手!
人家長樂公主就在渭水邊,你長孫沖打她膝彎,與直接推她下水根本沒什么區(qū)別,你一個成年人置一個小小女孩于死地,這得有多狠毒的心腸。
至于真實(shí)性,幾乎已經(jīng)無人懷疑。
因?yàn)殚L孫沖的逃竄,已經(jīng)坐實(shí)這個事實(shí)。
剎那之間,長孫沖的君子形象,轟然坍塌……
房遺愛大怒道:“長孫沖這混蛋謀害公主,必須稟明圣上,誅了他九族……”
眾人無語
房遺直雙手捂臉,一副我不認(rèn)識他的樣子。
小蘿莉倒是被逗得樂了。
李元景拍案而起:“說得好,遺愛不愧是頂天立地的真漢子,某這就入宮懇求皇兄,誅他長孫沖九族!”
說完,正義感爆棚的李元景殿下急匆匆的離席,火燒屁股一般跑了。
眾人面面相覷,登時一頭黑線。
這熊孩子……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九族?知不知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屬于長孫沖的九族范圍之內(nèi),真若是誅長孫沖九族,皇帝首先得先誅了自己一家子。
房遺直倒是感覺好了一些,畢竟,不只是他老弟犯渾,還有一個王爺陪伴。
坐在褚遂良身邊的人大聲附和道:“長孫沖謀害公主,的確太過分了。”
柴令武望去,但見這說話之人長著一張相貌堂堂,配合上他那魁梧的身量,很是有一份勁健奔騰的英武之氣…
“此乃監(jiān)察御史蕭翼……”
耳畔響起輕柔的話語,柴令武扭頭,卻見汝南公主紅唇微動,顯然知道柴令武不識此人,為他介紹。
柴令武微微點(diǎn)頭。
他也知道御史臺的官員整日閑得沒事可干,于是這伙人便專門從坊間的收集各種言論,從中甄別是否確有其事,然后發(fā)動彈劾,增加存在感,運(yùn)氣好的話還能將一半個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拉下馬,名動一時。
而長孫沖謀害長樂公主這個消息,對于在御史臺為官的蕭翼來說,簡直就是意料之外的巨大收獲。
蕭翼向大家告罪一聲,也急匆匆的走了。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酒會自然是不歡而散。
到了山下,大家也是乘坐各種交通工具,打道回府。
“柴二,今日之事是某過分了。”柴令武安排侍衛(wèi)時,長孫渙竟然上前致歉了。
柴令武曬然一笑:“過去就過去了。”
侯杰向柴令武討要鄭麗琬,被柴令武怒而打暈,長孫渙出于朋友之義替侯杰出頭,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
說起來,長孫渙與之前那個柴令武是幼時玩伴,只因換了一個靈魂,導(dǎo)致兩人形同陌路。
“長孫沖不會死,但一定會遭到重罰,他的所作所為也會令得長孫大人失望。我覺得這是你的機(jī)會!”柴令武拍拍長孫渙的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揚(yáng)長而去。
可是對長孫渙而言,這一番話卻不異于一道驚雷、一盞明燈。
再是紈绔的世家子弟,在心機(jī)方面都沒幾個是真的蠢……
長孫渙自然知道柴令武說的機(jī)會是什么。
他是長孫家次子,一向放蕩不羈、任意妄為,在家中不得長輩歡心,無甚話語權(quán)。而長孫沖的出色,反襯出了他的無能無用,久而久之,他也覺得自己無能。
對于下任家主這種事情,更是不抱幻想。然而柴令武的話,使得一種名叫野心的東西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之前,是因?yàn)閮?yōu)秀的長孫沖將他壓得動彈不得,但長孫沖現(xiàn)在犯了大錯,這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機(jī)。
深吸了一口氣,長孫渙一刻都等不及,火燒屁股一樣騎著馬跑回了長安。
長孫渙走后,柴令武微微一笑。
一直以來,他都是把長孫無忌視作最大的敵人,所以才先以《唐律》剝奪了長孫無忌最大的成就,接著在新豐縣虎口奪食般拿下了這塊地勢好的土地,早上更是砍殘了長孫渙的十幾名下屬。
不過,他也知道這點(diǎn)損失對于長孫無忌,連毛都算不上。若是繼續(xù)明而針對的話,肯定會引來那條毒蛇的注意。所以,以后只能于暗中謀劃。
對付一個比自己強(qiáng)大無數(shù)倍的敵人,最好的手段無疑是消弱其羽翼,分化其勢……以內(nèi)部的爭斗消耗其潛力。
長孫渙的主動致歉,令他靈光一閃,從而借助長孫沖暗算小蘿莉一事,成功在長孫渙種下了一顆野心的種子。
這顆種子一旦生根,一定就在長孫沖無法動彈中發(fā)芽、長大……當(dāng)兩兄弟的力量到了足以分庭相抗時,理所當(dāng)然會在長孫家上演“皇儲”之爭。
雖說長孫渙非常弱小,但他就如同皇室中的李泰、李恪、李治一樣,野心與勢力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冉冉成長。
這種源自內(nèi)部的黨爭,不僅會消耗長孫家的實(shí)力,也會令得長孫無忌焦頭爛額。
“郎君在想什么?”
溫柔的話語在耳畔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淡淡香氣,柴令武回過頭,鄭麗琬不知何時俏生生的站立在了身旁,只是自己太過出神沒有察覺。
“在想夢想。”柴令武笑了笑。
“夢想?”鄭麗琬的眸子亮了起來,饒有興致的問道:“郎君的夢想是什么?”
一直以來,她都很摸不準(zhǔn)柴令武的態(tài)度。
輕而易舉就寫出杰出的詩詞文章,以及震撼全朝的新式科舉、《唐律》、義務(wù)教育,更是因此而成為全朝最年輕正四品官職。
可他自己偏偏全不動心,仿佛抱著玩的心態(tài)去看待一切事物。
“夢想…其實(shí)就是讓我們一家子活得好好的。”
柴令武伸出手臂,將鄭麗琬柔軟的腰肢攬住,輕笑著說道。
“哎呀…你這人,公主殿下還在等著呢……”
鄭麗琬掙扎一下沒掙動,事實(shí)上她也沒用力氣,就嬌嗔著白了柴令武一眼。
柴令武看了不遠(yuǎn)處正等著的馬車,呵呵一笑道:“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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