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骨相思7
其實現在想來,是他成就了我。
而這種成就,卻是在烈火焚心的痛苦后留下的殘渣。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竟對這個年長我三十歲的男人有了說不清的感情。
他面容丑陋,可他才情絕頂;
他雖有妻室,卻又孤獨落寞;
他才思敏捷,偏偏不懂我心。
一個人在什么時候最迷人?
在他不愛你的時候。
我好像找到了玄機姐姐口中的水中月。
不經意間,春天桃花的燦爛已經被秋日桂花的幽香取代。
這種味道讓我想到了玄機姐姐。
他還是每十日就來看我一次,卻每次都是和以往一樣,送完東西,指點我一下,便獨自離去。
我想讓他多陪我一會兒,卻沒辦法開口。
我對他越發想念,每次他走后,我都會默默在心中記下他下一次過來的日期。
他開始出現在我的夢里,我的筆端,我的心里。
我拿起桌上的筆,想把對他的相思寫下來。
然而那支筆卻重若千鈞,那筆尖飽蘸的哪里是墨,分明是我道不出的深情。
《早秋》
嫩菊含新彩,遠山閑夕煙。
涼風驚綠樹,清韻入朱弦。
思婦機中錦,征人塞外天。
雁飛魚在水,書信若為傳。
雁飛魚在水,書信若為傳。
我的相思,他應該會懂的吧?
以他的才情,怎么可能不會懂?
沒過兩日,他的詩便已差人送到我的手中。
《早秋山居》
山近覺寒早,草堂霜氣晴。
樹凋窗有日,池滿水無聲。
果落見猿過,葉干聞鹿行。
素琴機慮靜,空伴夜泉清。
我讀著手中的詩,越發感受到他的孤獨。
我的感覺沒錯,他是孤獨落寞的。
素琴機慮靜,空伴夜泉清。
我不懂他這樣寫,是他已經把我當做知音,還是他只是在說自己缺一個知音。
我想問,卻無從開口。
因為他是我的老師,他是有妻室的人。
不過我的性格天生就是不會死心的,于是后來他找我的時候,我問起了他這個問題。
那天殘陽未落,新月已升。
我們坐在江邊,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江面上靜靜地映照著那兩輪殘陽和新月。
我看向他:“你上次寫的詩,我讀懂了。”
他笑了一下:“以你的才智,自然很容易就可以讀懂的!
我:“可我也沒讀懂!
他:“你說,我來為你指點!
我:“素琴機慮靜,空伴夜泉清。你在說我就是你的知音,對嗎?”
他的笑突然定格在了臉上,也許他并沒有想過我會這樣問他。
思忖再三,他回答我:“我只是在說那一天的心情。我是一個不得志的人,本就不配有什么知音的!
我不依不饒:“可我讀到的就是我是你的知音。而且我確實也是!”
他不再言語,直到落日漸沉。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他抬起頭,看著稀稀落落的雨滴:“下雨了,回去吧!
那天我不知哪來的脾氣,我緊咬著嘴唇,就那樣定定地坐在江邊,既不回他的話,也不稍動一動。
他嘆了口氣,將外衫脫了為我遮雨。
我挪了挪位置,繼續坐在雨中一言不發。
文采斐然的他,竟然變得笨口拙舌起來。
他急得不停張口想勸我,可是每一次都不知道說什么。
我坐在那里偷偷拿眼瞧他,雖然秋雨已經有些寒意,我穿的衣服又非常單薄,但我還是不想回家。
他越是著急,我就越是心中暗喜。
因為這說明他的心中有我,不然誰會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著急呢?
他就這樣傻傻地憋了半天,終于說出一句話來:“你到底要怎樣才愿意回家?你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
我看著這個年長我三十歲的男人,他的著急是發自內心的,裝不出來。
雖然他有妻室,可我就是喜歡他。
他的才華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他的孤獨只有我才能懂。
我說:“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就回家。”
他被我鬧得沒有辦法,只得又嘆了口氣:“是的,你是我的知音。和你在一起,我不會有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的失落。所以我才對你這個學生那樣上心。”
聽到他說我是他的知音時,我本來還挺高興。
卻沒成想,他會說出接下來的話。
難道在他的心里,我終究只是他的學生嗎?
看著他躲閃的眼神,我獨自冒雨回家,全然不顧身旁的他。
回到家中,母親看到我渾身濕透的樣子,像是猜出了什么。
她沒有多問,只是煮了一碗姜湯給我,然后在我喝姜湯的時候,她裝作不經意地說:“幼薇,玄機好像已經走了很久了,至今也沒有聽說被打撈上來的消息!
我拿著碗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姜湯。
我明白母親說這句話的意思,她不想我也愛上一個好像水中月一樣的人。
可我不是玄機姐姐,我是魚幼薇,名滿長安的魚幼薇!
于是,我在院子里種下了三棵柳樹。
柳枝纏綿,像是把我深陷其中的網。
既然他把兩情相悅卻無法廝守的人比作江邊柳樹,那我就把這柳樹種在我的院子中。
他又來了,我拉起他的手,帶他走到這三棵柳樹前。
我指著柳樹問他:“你知不知道這三棵柳樹叫什么?”
他有些奇怪:“柳樹也有名字嗎?”
我答:“有。它們分別叫溫!庭!筠!”
他的手在我手中突然一抖,然后匆忙逃也似的離開了。
自這次以后,他來我家的次數變少了,我對他的思念越發多了。
我明明已經朝他走了九十九步,只要他點一點頭,最后那一步都不用他去走。
可他為什么偏偏如此待我?
既如此,我也不會再抱希望。
第二年,我已經十四歲。
在科舉放榜后,我登上崇真觀的南樓去看那些進士們提的詩。
果不其然,他們的文采是不及我和他的。
我的心頭當然是有些不服氣的,于是,我在崇真觀的墻上也提了一首詩。
云峰滿目放春晴,歷歷銀鉤指下生。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沒錯,我就是瞧不起那些因為生了男兒身,胸無點墨卻還可以參加科考得了進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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