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蒼空之吟
言畢,美艷的女子像是不經意的攤開了手掌,一息之間,有仿佛能吞光噬魂的漆黑魔焰燃遍了殿中的每個角落——火焰本該帶著熾烈的溫度,然而置身其中的葉鸞,感受到的卻是直透骨髓的陰冷邪氣。
繼而在銀鈴般的笑聲中,有魔女環繞在葉鸞的四周跳起了妖冶而猙獰的舞蹈,她們笑著踏過遍地堆砌著的森然白骨,仿佛下一刻,就要以溫柔嫵媚的雙臂纏上葉鸞的腰際,然后,令他灰飛煙滅。
然而葉鸞的白衫,卻在這兇戾的黑焰中煥發著熠熠的清光,飄然脫塵,明凈如洗。
“《蒼空吟》,恕我獻丑了!
淡靜的話音中,葉鸞席地而坐,神色平和的撫起琴來,有淡泊而清亮的琴聲穿透了魔女的尖嘯聲,悠悠的飄散了開來。
——《蒼空吟》。
在雀臺的雕梁下懸掛著一座鳥籠,那籠子從上到下都是由金絲編織而成,華麗而精致,仿佛也只有這般奢華的布景,才配得上籠中之鷹那尊貴而純正的血統。
這只鷹有著其他同類都難以比擬的光鮮羽毛,有著其他同類都艷羨不已的完美命數,貌似這只鷹要做的,只是盡情的去享受和揮霍這般命運就好。
然而沒有誰知道,這樣的命運對于鷹來說是難以忍受的煎熬。
這只鷹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某個剛下過雨的艷陽天,當那片萬里無云的蔚藍晴空映進它的眼瞳時,它仿佛看見了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
然后從那一天起,這只鷹的眼中便有了光,或者說是有了天空的影子。
這只鷹會讓目光追隨著日升月落,好讓雙眸中能映出那一方晴空的色彩,這只鷹會在籠子里扇動起翅膀,想象著自己翱翔在那一望無際的湛藍中。
可是這只鷹漸漸發現這牢籠太擠了,擠得甚至都不夠它將雙翼完完全全的舒展開來。
而且這只鷹還發現這牢籠太堅固了,堅固得他以最大的力氣撞上去也難以撼動一絲一毫。
然而那對天空的向往,已經深深的扎根在了這只鷹的骨髓之中,它連做夢都能聆聽到那仿佛從極遠極高處傳來的呼喚,呼喚它揮舞翅膀駕馭長風,乘上靜靜漂流和翻卷著的白云飛向遙遠的天際線,在天空的頂端發出最為高亢而蒼勁的啼鳴。
然而這只鷹,自始至終都被這牢籠無情的禁錮著。
它掙扎。
它哀鳴。
它歇斯底里。
它遍體鱗傷。
直到奄奄一息,這精美的牢籠卻沒有損傷分毫。
帶著急促喘息的劇烈咳嗽,伴著從細密的傷口間流散殆盡的血液漸漸消逝,這只鷹躺在雜亂的碎羽和暗紅的血泊間,最后的看了一眼那遙不可及的高遠蒼穹,繼而帶著愿望無法實現的遺憾,以及拼盡全力后的釋然閉上了雙眼。
“這便是《蒼空吟》?”
那琴聲在一抹平寂的尾音中落定,淡漠疏離得仿佛看透了一切,卻又承載著宛如誓言般的堅定和執著,泠鳶閑閑的用手指絞著流瀉至胸前的長發,描有妖嬈眼線的雙眸,在望向那翩翩的白衣時,閃爍出了像是興味盎然的光芒。
那樣的姿態,就像是貓,看到已成為盤中美食的魚兒掙扎似的擺了一下尾巴,沒有任何擔心它溜走的意思,反而是覺得還挺好玩的打趣款。
“不知掌門可否滿意?”
葉鸞抱著琴立于業火的煉獄中,一襲白衫卻恍如青竹般纖塵不染。
“不滿意!
步調輕緩的像是把屋檐當琴弦的波斯貓,美艷的女子將長發順著指縫隨意的一撩后,便朝著殿中那澄明如水的男子款款踱來——她以指甲若即若離的擦刮過葉鸞線條俊逸的臉,從聲音到眼神,更是宛如甜膩的蜜糖般曖昧到了極致。
“想讓我滿意,光靠琴聲,可是遠遠不夠呢!
——要知道,女人,尤其是一個美麗而自負的女人,最樂于看到的場景,并非那宛若絕唱的《蒼空吟》,而是這自詡孤傲淡然,從容冷定的男子臣服在她的裙下。
雖然忘川之畔的掌門,從來都不能稱之為“人”。
“可是我除了彈琴外,別無所長!
葉鸞的音色依舊如清泉漱石,然而他卻驀地捻起了一縷那女子的發,仿佛沉溺進了對方足以攝魂奪魄的柔情蜜意中般,微微一笑。
“春江有月水流連,紅燭落花織纏綿,”泠鳶也是笑,笑容中有傾倒世間的迷醉,以及俘獲了獵物的自得,“這一曲,你可否奏得來呢?”
“自然。”
聲線壓得低而輕,宛如在說著最令人沉醉的情話,然而葉鸞那沉凝的雙眸中,卻在這一刻,和豎琴的琴弦一起,閃過了視死如歸般,凌厲而決絕的光。
“蒼鷹素有凌云志,不破青天不復還!
在《蒼空吟》的結尾,那只鷹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廣闊而高遠的藍天,和傲然屹立在蒼穹下的巍峨雪山,它朝天邊冉冉升起的那輪紅日飛去時,恰好皚皚冰雪之中,瞥見了那環繞在盛放的百花間,一碧如洗花影蕩漾的凈月湖。
在那湖畔雅致的小亭中,正盈盈的立著一個有著柔軟長發的少女,她頸間掛著一個穿著紅線,做工粗劣卻鼓鼓囊囊的香囊,此時她正背對著視線坐在亭子邊的臺階上,赤裸的足踢向水面的動作,是旁若無人的俏皮和歡快。
而像是察覺到了背后的目光,少女在驀地轉過臉后,低下頭將浮起尷尬與羞怯之色的臉頰埋進了足夠長的發絲間,然而在陽光下,她卻依舊是那般明媚而耀眼。
于是在風罡強而凜冽的觸感中,那只鷹就這樣安然的閉上了雙眼。
然后這樣的夢,便再沒有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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