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驚鴻一瞥春意蕩(二)
鹿寧唇角浮起冰冷的笑容,嘲弄道:“雖然我早對風長老的品行有所耳聞,卻沒想到你能卑劣到這種地步!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幫中兄弟著想,才屈身去攀附惡霸的!實則,你一面煽動幫內兄弟的情緒,從而獲得他們的支持,一面巴結張、劉二人,為自己找個靠山和后路!說來說去,你都是為了幫主之位!如此狼子野心,又何必裝得道貌岸然!真是可笑!”
云長老被她說得臉上陣青陣白,干脆撕破了臉面:“哼,既然如此,咱們就不妨把話說開了!你不過是仗著自己是老幫主的義女,才能坐到這個位置!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一個小女子想強出頭,你覺得眾兄弟們會服你嗎?馬幫應該讓更有能力和威望的人來領導,你——不配!”
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讓平四和托托等人都瞪紅了眼,握緊的雙拳已青筋暴起。
鹿寧卻怒極反笑,譏諷道:“風長老,你真是白長了一副聰明的樣子!子承父業的道理都不懂啊!馬幫是我義父一手創辦起來的,我雖然只是他的義女,可他說我能繼承,那少幫主就是我來坐。你這么想當少幫主,不如也認老幫主為義父吧!說不定,他老人家一高興,還真把幫主之位傳給你了呢!”
托托也在一旁半真半假地插了一句:“憑什么!這老頭兒年紀這么大,認了鬼力赤老兒做爹,那俺豈不是得叫他哥,俺可不干!”
慕容先生搖著羽扇,幽幽笑道:“托托愚鈍。又不是親生的兒女,自然不看年紀。風長老那么喜歡論資排輩,如此說來,他得喊你‘兄長’!”
話音甫落,平四等人便登時哄堂大笑。
幾個人的戲弄,把風長老氣得臉色發白,指著鹿寧火冒三丈地罵道:
“你、你這個牙尖嘴利、一無是處的小丫頭!雖然你是老幫主的義女,可我是馬幫的元老!盛京分號有我在,就輪不到你來說話!今日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你要么交出那個女子,要么主動退出少幫主之位!省得鬧到最后,大家幾十年來的臉面也全都沒有了!”
鹿寧擺弄著胸前的小辮子,漫不經心地問道:“如果我兩樣都不選,你又能奈我何?”
風長老一怔,微微瞇著眼冷聲道:“這么說,你非要和兄弟們對著干了?”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那些兄弟一個個都咬緊了牙關,看樣子是決定和鹿寧等人大干一場,非要分出個勝負不可了!
鹿寧卻昂著頭緩緩站起身,看向各懷心思的眾人,揚聲質問道:
“我的確年輕也沒什么建樹!可我之所以敢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義父信任我!他這一輩子從未看錯過任何人,包括在場各位!所以,他覺得我行,我就敢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們現在要反我,是要反老幫主嗎!”
這一番質問讓風長老身后的人有些動搖,卻也只是動搖而已,他們依舊站在風長老的陣營沒有退去。
“真該讓義父好好瞧瞧,這一張張叛徒的臉!”鹿寧從主座上下來,走向風長老身后的那些人。每經過一個人的身邊她都會停下來,用鄙夷的目光將其審視一番,憤怒地指責道:
“你們現在一個個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敢站起來反抗老幫主了!可曾記得未加入馬幫前,自己是什么樣子?你們當中有罪犯,有乞丐,有得罪了權貴被人追殺的,有背了高利貸企圖輕生的……若沒有老幫主出手相幫,替你們解決了困境,又給你們一口飯吃,你們現在怕是墳頭草都老高了吧!不,你們誰不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想必給你們收尸的人都沒有吧!”
這些男人雖然一個個都比鹿寧高,年紀也都是她叔叔輩的,可不知是被她凌厲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還是被她的話戳到了痛處。一個個都皺著眉別過臉去,額頭上漸漸滲出冷汗。
頓了頓,鹿寧又道:“世人只看到我義父名揚四海、功成名就,可有看到他付出過多少代價?以前他老人家帶領千軍萬馬的時候,全家老小幾乎都被敵人所殺。成立馬幫之后,他只顧讓兄弟們豐衣足食,自己卻再也沒有成家,膝下更無一兒半女。每次馬幫有難他都挺身而出,哪怕自己受傷、吃虧,卻從不會虧待兄弟!如果在座各位誰敢保證能做到這些,我鹿寧便立刻將幫主之位拱手相讓!”
一席話鏗鏘有力,說得眾人啞口無言,不由得低下頭去,面現愧色。已有一些人默默退出了風長老的陣營,站到了鹿寧的身后。
留下的一些人除了幾個堅定的擁躉者,其余的人也開始猶豫,卻遲遲未行動,似乎是在掙扎和觀察。
風長老見自己風頭再次被壓下,立刻反駁道:“哼,漂亮的話誰不會說!老朽的確沒有你會蠱惑人心,老朽不過是看到了馬幫即將遇到的風險,所以必須要出手制止,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幫中兄弟,也能守護住老幫主打下來的基業!”
聽他說得振振有詞,鹿寧立刻戳穿他:“風長老究竟是為公還是為己,我不知道。我只知你輕慮淺謀、寒腹短識!整件事錯綜復雜,我寧可得罪張亨、劉容等人,是因為這背后有個我們更不能得罪的人。你只為了挑撥離間來逼走我,就巴結不該巴結的人。你真以為張亨是真心與你合作嗎?小心到時候你兩頭得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風長老捻著胡須眼珠一轉,繼而逼問道:“哼,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我看你不過是隨便胡謅罷了!你敢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嗎?”
鹿寧知道他在詐自己,便看著他笑道:“只怕風長老不配知道此人的名諱。”
隨即,她美眸一掃眾人,言之鑿鑿地說道:“我請眾位兄弟放心,有這位貴人在,一定會力保馬幫眾人的平安!不過,若有人再擅自聯絡張、劉二人,就休怪我不再顧及顏面,按幫規處置了!”
說罷,她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注視中昂然離開,平四和托托等人也連忙追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大廳內只余下風長老及其擁躉者了。
“長老,少幫主方才的話是真是假?這背后真有一個不能得罪的人嗎?”
一個兄弟擔憂地問道。
風長老捻須沉吟片刻,方冷笑道:“即使有這樣一個人又有何妨?我們只不過是想通過張亨之手,來除掉少幫主罷了!至于誰和張亨過不去,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事了!”
“可是……”另一個兄弟又惶恐地問道:“敢和張亨作對的人,想必身份也不簡單。如果少幫主真有這樣的人撐腰,那對我們很不利啊……”
風長老眼珠一轉,陰陰地冷哼道:“怕什么!我們只要將此事透露給張亨,他要怎么做就和咱們無關了。如此一來,張亨欠我們一個人情,自會幫我們解決這個麻煩,而少幫主少了一個撐腰的,也就沒有死皮賴臉的底氣了!”
“但我們現在還不知那人的身份啊!”風長老的一個親信又問。
風長老稍作思忖,忽然話鋒一轉:“我聽聞最近少幫主和翊王身旁的燕榮走得很近?”
“沒錯。”眾人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風長老陰冷地笑了起來:“少幫主果然還是少不更事,如此不會藏匿自己的心思和行蹤!這么快就將一切暴露給我了!很好,我知道該如何對張亨說了!”
與馬幫莊樓內的爾虞我詐相比。此時,瀟湘別館內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羽楓瑾站在空無一人的包廂里,若有所思地盯著桌上的半杯殘酒。
貝小貝搔著腦袋,誠惶誠恐地說道:“殿下,這……這本來鹿幫主很早就來了,一直在這里坐等著,小的只不過是離開了一下而已……她就不見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花芳儀“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譏諷道:“呵,又不是第一次放殿下鴿子了,這有什么可奇怪的!”
說著,她款步走到桌前,看著桌上的銅鍋嘆息著:“哎,只是枉費了殿下的一番苦心,說不定鹿幫主根本沒把您放在眼里,也壓根兒不想與您合作呢!”
羽楓瑾從窗臺上拿起那罐被遺落的茶葉,忽然微微勾起嘴角:“鹿幫主一定是被什么要不得的事牽絆住了!她還特地打聽了本王的喜好,帶來了見面禮!”
花芳儀盯著那罐茶葉,酸溜溜地嘟囔道:“不就是一罐破茶葉嗎,就能抵得了她屢次三番地觸怒您、戲弄您啊!”
羽楓瑾也不爭辯,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罐茶葉,眼中滿是笑意。他雖然僅僅見過鹿寧的一個背影,可他就是覺得——這個女子很有趣!
“殿下?”花芳儀發現他正看著茶葉罐出神,不由得擔憂起來:“您怎么了?”
“沒什么。”羽楓瑾收起茶葉罐,風輕云淡地說道:“這次錯過了,大不了再約一次好了,這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說罷,他在花芳儀幽怨又不甘的目光中,轉身走出包廂。正好瞧見一位又高又瘦、臉色鐵灰,鵝帽錦衣、腰佩繡刀的男子,面沉似水地走進門來。
羽楓瑾不由得站住腳,因為他認出,此人正是上次跟在王璟身旁的男子,好像叫阮浪。而阮浪進門后一打眼瞧見他,便直奔他走過來。
“翊王殿下!卑職阮浪,御守司的衙役!”阮浪抱拳拱手,態度恭敬。
羽楓瑾漫不經心地說道:“本王見過你。一直跟在王璟身邊來著。”
阮浪低垂著眼眸,正色道:“圣上宣殿下入宮,卑職便前往您府上通傳,可府上人說您在此處,卑職便直接過來了。請殿下挪尊步,隨卑職入宮面圣!”
羽楓瑾微微一怔,狐疑地問道:“為何皇上會差遣你來,王璟呢?”
阮浪遲疑了一下,方拱手道:“回殿下,王指揮使……前幾日受了風寒在家養病,由卑職暫代其職務。”因為王璟囑咐過他:自己被人毒打一頓的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阮浪只好編個理由騙過去。
羽楓瑾沒有說話,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茶葉罐,心想著:今日怕是見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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