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忠孝仁義莫能當(dāng)(一)
夏云卿鄙夷地俯視他,輕蔑地說道:“劉炳文,你如果沒有老糊涂,就好好回想一下,平陽侯的案子,皇上何時(shí)下過旨說不追查此案?他前幾日還命令翊王重新審查此案,怎么,難道你也敢去指責(zé)翊王、指責(zé)皇上嗎?”
劉炳文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喊道:“夏云卿,你如此不知好歹,就不怕得罪了平陽侯,日后沒有你好果子吃嗎?就不怕,今日之禍會再次發(fā)生嗎?”
“我怕什么!我夏云卿一生光明磊落,就算死也會在百姓心中永垂不朽”夏云卿一拍胸脯,冷笑道:“該怕的是他平陽侯,小心他死的時(shí)候,都有兒子送終!”
“你!”劉炳文火冒三丈,夏云卿卻毫不退讓,兩個(gè)人都兇狠地瞪著對方,眼瞧著就要打起來。
滿庭芳趕緊站起身來,攔在二人當(dāng)中,兩方溫言安撫著:“大家都消消氣吧!劉國仗,皇上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是那幫人不能體諒圣上,苦苦相逼才落得如此下場,和夏首輔無關(guān)啊!首輔大人,同為皇親國戚,平陽侯有難,劉國仗心中著急也是人之常情!二位大人切勿爭執(zhí),這件事最后還是皇上做主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夏云卿覺得心下甚煩,已不再說話。
劉炳文卻橫了滿庭芳一眼,責(zé)備道:“滿尚書,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就是你勸皇上奪情的。那些人如今被罷免官職流放,你也脫不了干系!”
滿庭芳也不惱,只苦笑道:“劉國仗真是冤枉我了!皇上問我的意見,我一向膽子小,不敢欺瞞皇上只能實(shí)話實(shí)說。再說了,我這也是為了朝政好,你說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能離了首輔大人啊?”
劉炳文聽到這話,立時(shí)勃然大怒:“放屁!我就不信這朝中沒了他夏云卿,還能塌天了不成?再說,他這樣一個(gè)為了權(quán)力富貴,不忠不孝之人,還有什么臉面當(dāng)國家首輔,有什么臉面站在眾人面前裝腔作勢?”
“夠了!”夏云卿一聲怒吼,打斷了二人的爭執(zhí)。
倆人紛紛回頭看去,只見夏云卿悲憤交加,立刻急轉(zhuǎn)身軀,一個(gè)箭步就沖到墻邊,抽出掛在墻上的寶劍,提劍在手中。隨即,他又一個(gè)轉(zhuǎn)身,竟殺氣騰騰、滿目怒火大步奔向劉炳文。
“首輔大人,別沖動!”見他這狂風(fēng)驟雨般的攻勢,滿庭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齊聲高呼出口。
劉炳文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斜身退步,惡叫道:“大膽,我是皇親國戚,你……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滿庭芳立刻穩(wěn)住心神,連忙虛擋著夏云卿,溫言安撫道:“首輔大人冷靜!劉國仗也是一時(shí)心急并無惡意,您千萬不要沖動!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然而,夏云卿卻沒有搭理滿庭芳,他手提著尖刀,撐圓著雙目,滿面的肅殺之氣。他一步一步逼近劉炳文,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劉炳文想要再往后退,可惜雙腳發(fā)軟,早已不聽使喚,只能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嚇得全身抖似篩糠,只連連搖頭擺手,大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眼睜睜看著夏云卿逼近自己,就在劉炳文以為,要為國捐軀時(shí),卻見夏云卿一翻手腕,竟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滿庭芳和劉炳文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相視一驚,均不解其意。
滿庭芳不敢輕易靠近,只驚呼道:“首輔大人,您……您這是作何?”
夏云卿仰天長嘆一聲,氣得身子微微發(fā)抖,失聲悲吼著:“皇上要留我,你們要趕我!我現(xiàn)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得!你們到底要我怎樣才能滿意!要不你一刀殺了我,這樣就一了百了!這樣,平陽侯的案子沒人追,首輔之位也拱手相讓了!”說著,他圓撐雙目瞪著劉炳文,眼眶卻微微泛紅。
嚇破了膽的劉炳文杵在原地,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雖然臉都嚇白了,卻還是大呼小叫道:“夏云卿!你……你休要威脅老夫!這滿朝文武都怕你這個(gè)硬骨頭,偏偏老夫可不怕你!你……你有本事,就當(dāng)著老夫的面抹脖子!老夫就敬你是條漢子!”
“劉大人!你怎能如此說話!”滿庭芳聽到這話猛吃一驚,立刻怒瞪著劉炳文,厲聲喝止。
隨即,他一步搶上前去,一把握住夏云卿手中的劍柄,驚呼道:“首輔大人,這種玩笑可開不得!皇上已經(jīng)下旨駁回您丁憂的請求了,現(xiàn)在誰也更改不了這個(gè)事實(shí)。你若此時(shí)做出這等傻事,就是在表示你抗旨不尊,對皇上的處決不滿,那你的家人也會跟著遭殃的。
說罷,他嚴(yán)肅地瞥了劉炳文一眼,沉聲道:“劉大人,你們都是朝中重臣、國之棟梁,今日這事再鬧下去,若被陛下知道了,可就不好收場了!你逼死了一個(gè)首輔大人,那您的兒子、女兒,可就是大禍臨頭!您別忘了,皇上的圣旨可是不會輕易收回的!”
他的話罵醒了劉炳文,他呆立在原地,心中又是驚嚇又是不甘,竟雙膝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只聽“哐當(dāng)”一聲,夏云卿手中的利刃落地,他雖是要強(qiáng)卻也支持不住,重重跌坐在蒲團(tuán)之上,心中又是氣悶又是惱怒,竟忍不住仰天悲呼: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我夏云卿十二歲參加童試,十九歲鄉(xiāng)試成為舉人,同年就入選庶吉士,在仕途上老夫是一步一個(gè)腳印。升為首輔之時(shí),滿朝文武日日登門想要討好拉攏,可老夫既不阿諛奉承,也不拉幫結(jié)派。從政以來,老夫一心只想為百姓做事,為天下做事而已。如此兢兢業(yè)業(yè)、大公無私,怎么就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呢!”
滿庭芳聽到這話,心中頗有感觸。
他向夏云卿抱拳拱手,語重心長地說道:“首輔大人不要灰心,也不可輕易放棄!您要走的路,顯然是一條孤獨(dú)而辛苦的路?蛇@條路若是走到底,一定是滿園花香、碩果累累。您不是第一個(gè)要走這條路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后一人!”
說罷,他走到劉炳文身旁,俯身將他小心地扶起,輕聲勸道:“劉國仗,首輔大人剛失去了父親正在悲痛中,你就少說兩句吧!現(xiàn)在事實(shí)已定,咱們趕緊離去吧,不要再打擾他了!”
劉炳文晃晃悠悠站起了身子,不甘心地看了夏云卿一眼,才拉著滿庭芳奪門而出。二人直到離開夏府,心中的驚嚇才微微退去,劉炳文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早被汗水打透,便連忙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滿庭芳見他驚魂未定的狼狽樣子,也顧不得給自己擦汗,連忙拿出帕子遞給他,輕聲道:“劉大人,擦擦汗吧!”
劉炳文白了他一眼,一把拿過帕子擦了擦額頭,怒道:“我說滿庭芳,你到底是哪一頭的?怎么一會兒向著我說話,一會兒向著夏云卿說話?人人說你是個(g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笑面虎,如今老夫可真是領(lǐng)教了你的本事!”
滿庭芳無奈地苦笑道:“劉大人可別挖苦我了!你們方才那一番驚心動魄的爭吵,可真是難為死我了。我是怎么勸都不合適,想拉誰都不夠分量!我甚至都想搶過刀來,自己抹脖子算了。
哎,我滿庭芳在朝中,既沒有夏云卿的威信和才智,又沒有您劉國仗的家世背景,更不像王肅那般會討得圣心。我如履薄冰,一步一個(gè)腳印才走到今日,不過是想圖個(gè)安穩(wěn)度日罷了!”
劉炳文見他說得如此掏心掏肺,也不再為難只憤憤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夏云卿方才在給我使苦肉計(jì)呢!我就不信他還真能抹脖子。呵,他夏云卿這一輩子,受到的謾罵和委屈還少嗎?就算是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儒,也沒見他這么激動過!怕是今日被我攥住了短處,他說不過我,就想到了這樣惡劣的手段!”
“哎。”滿庭芳無奈的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劉大人,可別怪我多嘴啊!您今日若逼死了夏云卿,對您可真是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
劉炳文心知肚明,卻嘴硬地說道:“這可不見得吧,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皇上怎么知道是被我逼死的。我大可以說他是羞憤自盡的!反正刀在他的手中,又不在老夫的手中!”
滿庭芳卻擺了擺手,苦口婆心地解釋道:“劉大人此言差矣!您想想,夏云卿真的不在首輔之位了,這首輔之位會輪到誰的頭上?”
劉炳文眼珠一轉(zhuǎn),沉吟道:“按理來說,內(nèi)閣都是論資排輩的,若是首輔不在了,那便是將次輔升到首輔!那又如何?如今王肅可是站在我這邊的了!”
滿庭芳呵呵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劉大人也不想想,王肅一向恃寵而驕,可曾將您或者其他人放在眼中過?他需要做的,只是抱緊皇上的大腿,便從此高枕無憂。他坐上首輔之后,是不會遵守你們之間的同盟的。而且,我擔(dān)心他為了立功,反而有可能力查平陽侯的案子,從而將劉大人的力量徹底削弱,好達(dá)到他一手遮天、權(quán)傾朝野的目的!所以,您這樣不遺余力地鏟除夏云卿,可不是為了平陽侯好,而是在為王肅登上首輔之位排除障礙!”
他說的每一個(gè)字,都讓劉炳文醍醐灌頂,不由得連連點(diǎn)頭:“滿大人分析得極是吶!若真把夏云卿干掉了,那豈不是不能幫助平陽侯,反而還讓王肅從此洋洋得意了?”
滿庭芳抱拳拱手,朗聲道:“劉大人圣明!”
劉炳文哈哈一笑,一拍他肩膀,笑道:“好!滿大人的恩情老夫記下了。日后,老夫若發(fā)達(dá)了,絕少不了你的份兒!”
滿庭芳立刻深施一禮,恭敬地說道:“多謝劉大人提攜!”
劉炳文捻須大笑一番,向他拱手告辭,轉(zhuǎn)身登上馬車便揚(yáng)長而去。
滿庭芳斂起笑容,怒瞪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眸光中閃過一抹鄙夷。隨即,他登上自家的馬車也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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