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晌貪歡空嗟嘆(一)
初秋的夜里,稍稍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氣。出得樓去,街上人煙稀少,唯有燕榮一人,在街上如鬼魅般晃來晃去。
到了家門口,他抬手剛要敲門,卻又頹然放下。
他靠著大門仰望蒼穹,心中不禁苦笑:自打出娘胎以來,似乎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如此忐忑地去面對一個女人。
可翊王交代的事還要去做,該面對的也還是要面對!
深吸一口氣,燕榮打起精神抬起手剛要敲門,大門竟再次毫無意外地被推開。
玉兒提著燈籠俏立在月色之下,目光如水般凝著他:“官人,你回來了?”
燕榮忍不住苦笑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何時回來?”
玉兒莞爾一笑,柔聲道:“或許是心有靈犀吧。”
見她又開始賣關子,燕榮惱怒地皺了皺眉,便一語不發地踏進屋內。
他褪去外衣盤膝坐在桌前,玉兒端著托盤走過來,將酒和小菜一一放在桌上。
“官人,您先喝點酒,吃點小菜吧!我這就去再給你做幾個菜!”玉兒如常般殷勤。
“不必了,我不餓。”燕榮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顆顆丟進嘴里,眼皮都沒抬一下。
玉兒見燕榮對自己依舊視若無睹,也不惱。她款款坐在燕榮對面,竟拿過一個燙過的酒盞,也自斟自飲起來。
屋內燭火搖晃,映著她紅撲撲的臉,雪白的項頸讓人心搖神馳。
可燕榮根本無心去欣賞她的美。他一邊慢慢的喝著酒,一邊悄悄打量著家中的擺設——果然,玉兒借著打掃整理的名義,將家中所有物品均已重新擺放。
看來,她已將家中每個角落摸了個遍。幸好,燕榮早已將私密的信件和物品,都藏了在瀟湘別館。
想到玉兒這段時間白忙活一場,他不禁微微揚起嘴角。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目光落處,瞧見桌案下竟放著一本書。
他不假思索地拿起書來,見封面上寫著《史記·刺客列傳》,不由得怔住:“沒想到你還對歷史感興趣。”
“不。”玉兒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只是對刺客感興趣。”
燕榮更是震驚,他定定地看向玉兒,詫異道:“你一個女子,因何對刺客感興趣?”
玉兒擱下酒盞,面色平靜地說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每一位刺客都用視死如歸的氣魄,和撼動山河的壯舉,在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俠義之名。難道不讓人肅然起敬嗎?”
燕榮皺起眉頭,看著已經翻舊的書頁和有些磨損的字跡,沉聲問道:“莫非你也想當刺客?還是你想嫁個刺客?”
玉兒星眼流波,嫣然一笑:“官人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只是看故事打發時間罷了,我哪有那個本事啊!”
燕榮放下書,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酒,一言不發。
“不過……”玉兒似有意無意地說道:“若真有血海深仇,假借他人之手報仇,不但會牽連無辜之人,也太沒種了!如果換做是我就絕不會這么做。”
燕榮一挑眉頭,冷冷問道:“哦?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么做?”
玉兒抿了一小口酒,溫柔地笑了笑:“官人,咱們這是閑聊,你怎么就當真了。天色不早了,還是趕快歇息吧!”
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讓燕榮心中更添幾分狐疑。可他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打了個哈欠就往睡房走去。
寢室里,紅燭搖曳,滿室飄香。
燕榮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被窩是暖的,被衾也剛被熏香薰過。
見此,燕榮不禁暗嘆:如果玉兒不是皇上的探子,她這般知書達理、溫柔賢淑,還真是位難得的賢妻,只可惜……
來不及惋惜,玉兒已走過來,熟練地開始為他更衣。燕榮下意識抓住她的手,緊擰著眉頭戒備地盯著她。
可當他觸到玉兒一泓清水般的目光,又想起了翊王的話,才慢慢松開手,任她將自己身上的外衣褪去,只留下一件貼身的褻衣。
夜色如水,萬籟俱寂,房內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玉兒的手法輕柔而熟練,讓燕榮不得不懷疑:她之前是否也這樣服侍過別人。那個人會是誰?是皇上嗎?
不過,這樣也無可厚非!皇上派來一個女子監視自己,定要選一位十分信賴的心腹之人,那只有自己的女人才最可靠!
不知為何,想到此處,燕榮心頭竟泛起一絲厭惡,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難看。
玉兒卻毫無察覺,依舊細心地為他擦臉、洗腳,直到服侍他上了床。可燕卻被紛雜的思緒攪擾得沒了睡意。他頭枕著雙臂,盯著雪青色的帷幔發呆。
一陣細膩的幽香傳過來,還未等燕榮回過神,只感到被衾被掀開一角,一個滑溜溜的身子,像魚兒一樣鉆進他的被窩。
玉兒的身子如緞子般冰涼而柔軟,燕榮剛一碰到,就激起一陣陣酥麻。他下意識抱住投懷的女子,低頭一看竟是玉兒的芙面。
燕榮一把推開她,警惕地坐起身來:“怎么是你?”
玉兒嬌柔一笑,喃喃道:“官人以為,自己方才抱著的是誰?”
玉兒枕著玉臂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凝脂粉頰上染了片片紅云,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嬌美而動人。
燕榮喉結微微一動,暗道:既然是兄長交待的任務,也沒什么可猶豫的了。
他將心一橫,冷冷道:“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接近我,為什么還要來!”
玉兒嘴角微揚,撫摸著燕榮的臉龐,嬌聲道:“可這次你并沒有推開我,說明你愿意接受我了,不是嗎?”
燕榮蹙起眉頭,冷哼道:“我從來沒接受你,你誤會了。”
“誤會?”玉兒支著腦袋,笑著問道:“前些日子,你看到我來就如臨大敵,立刻逃之夭夭。今日你卻任我親近你卻不再逃走,難道不是你接受我了?”
燕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看來你還不了解男人!誰說讓你接近我,就代表我接受你了?這是你以前服侍的男人,告訴你的嗎?”
玉兒微微一怔,細細凝著燕榮,忽然輕聲一笑:“是呀,也許真像你說的,我不夠了解男人,尤其像你這種膽小如鼠的男人!”
燕榮怒目一瞪,冷斥道:“你說什么?”
玉兒高傲地昂起下巴,一把掀開被子露出全身,又挑釁般看著他:“一向風流成性、閱女無數的燕統領,卻不敢碰一個送上門的女子。莫非你已經意識到,我在你心里與別不同,所以你害怕了,怕你會愛上我!”
燕榮的眉頭越皺越緊:“笑話!”
玉兒又將他從頭看到腳,忽而笑起來:“我明白了!原來燕統領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所以不敢與我親近。你怕被我發現這個秘密,便躲到外面去了!”
這句話一下子讓燕榮爆發。
“住口!”燕榮大喝一聲,一個翻身將她困在身下,雙目瞪著她咬牙道:“你沒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玉兒面無懼色地望著他,唇邊還掛著一抹譏誚:“燕統領想殺人滅口嗎?”
燕榮眸中顏色漸深,他一把扼住玉兒修長的頸子,咬牙切齒道:“記住,接下來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不管將來發生什么,你都不能怪我!”
玉兒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瞬間堵了回去。
玉兒柔軟滑膩的身子,嬌艷欲滴的雙唇,清新淡雅的香氣,讓燕榮霎時情動。他隨手煽滅了燭火,黑暗霎時籠蓋了二人。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不管是玉兒故意的激怒也好,還是翊王的以退為進也罷。燕榮毫不遲疑地拉著玉兒一起墮入深淵……
玉兒雖然表面上端莊優雅,可她今晚的表現,讓常年混跡風月場所的燕榮大為惱火。盡管,他根本不知,這樣的惱火是因何而來。
他不管不顧地向玉兒索要,一想到憑空出現的“情敵”,就更加不知憐惜。
這一夜,是他從未有過的瘋狂和憤怒。他甚至能感受到玉兒的顫抖,卻沒有聽到她半句求饒。
直到東方既白,燕榮才放過玉兒,轉過身調頭便睡,不一會兒,便鼾聲如雷。
玉兒艱難地坐起身來,深深看了眼身旁的男子,緊咬著唇,通紅的眼眶卻沒有一滴淚落下來。
一夜無夢,明媚的日輝透過雕花的窗子,溫暖的灑遍屋子。雪青色的帷幔低垂著,燕榮無意識地翻個身,就被明亮的光線刺痛了雙目。
輕輕呢喃了一聲,雙睫微微顫抖,燕榮不情愿地撐開雙眼。慵懶地坐起身來,才發現一覺醒來,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床的另一側已空,玉兒不知何時離開。他摸了摸冰涼的床榻,想起昨晚的瘋,燕榮靠在床上訥訥地發呆,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不愧是渝帝訓練出來的人!不必像花芳儀那般刁蠻任性、死纏爛打,在自己百般抵抗之下,還是輕而易舉達成所愿!
燕榮自認脾氣一向很好,雖然他風流卻從來不強迫別人。可昨天他竟被一個女子,用幾句話拿下。一想到此,他的心情就很復雜,甚至覺得憋屈。
憋了一肚子氣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余光中卻瞥見,床單上一抹刺眼的朱紅。
燕榮全身一顫,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昨晚玉兒表現得如此成熟,怎么會是……
“官人,你醒了!”面前的帷幔突然被拉開,玉兒淺笑吟吟地站在床前,將折疊整齊的衣衫捧給他。
燕榮什么都沒說,只拿過衣衫迅速穿好便下了床。
玉兒又拿過銅盆,笑道:“官人,先洗漱吧,早飯已經備好了。”說著,便去收拾床鋪。
燕榮一邊擦臉,一邊悄悄打量著玉兒的神色:可她臉上竟什么表情都沒有,水汪汪的眼中沒有嬌羞,也沒有尷尬。仿佛沒事人一般將舊床單拿下,又鋪上一條嶄新的。
和翊王的冷漠疏離不同,玉兒的冷漠,是對周遭一切的不在乎。仿若死亡都不能讓她驚惶。
燕榮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她究竟是誰?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歷?她接近自己真的只是奉渝帝之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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