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依然一笑作春溫
師爺思索良久,才陰陰地笑道:“東家莫急!我倒是有一妙計,不但能逼得他們現身,還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蔡知府一挑眉,忙問道:“哦?什么計謀,快說來聽聽!”
師爺即刻湊到蔡知府耳邊,低語了一番。
蔡知府聽罷雙眸一亮,不由得拍案大叫:“良策、真是良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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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掩蔽重門。
靈州城附近的一座孤屋外,積雪籠罩著冷冽的寒光,屋內爐中的沉香早已燃燒殆盡,燈光昏暗、孤冷凄清。
斑駁的墻上,映著一個高大魁偉的身影。
他微微弓著背,正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可桌子上連一盤小菜都沒有。
屋門被推開,外面狂風呼嘯。
一位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少年,頂著風雪邁進屋來,回身將門仔細的關好。
他站在門口,打了打身上的落雪,又將蓑衣和斗笠脫下,掛在墻上的釘子上。
他轉過身來,看到桌邊獨自飲酒的男子,幽幽的嘆了口氣,提步走了過去。
他在男子對面坐下,也拿過一個酒碗,滿倒一碗,仰頭咕嘟咕嘟地一口喝干。
隨即,他擦了擦嘴,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放在了桌上。
男子斜過眼去,瞧了一眼那張紙,登時雙眼圓睜,布滿紅絲的眸子里,更添了幾分慍色。
他嚯地站起身來,抓起那張紙又反復看了幾遍,手中的酒碗跌落在桌上,酒灑了滿桌滿身都是。
少年正色道:“父親,少幫主為了救我們,自己被蔡知府抓走。三日后就要問斬了,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這位滿身正氣的少年,正是葉青峰。
他面前頹廢沮喪、憔悴不堪的中年男子,是他的父親——葉孤鳴。
葉孤鳴頹然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殺頭的告示,呆呆地說道:“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葉青峰皺著眉頭,不耐地叫道:“父親!你看看你現在是什么樣子?母親離開你,馬幫人去樓空,你就自暴自棄了嗎?此時此刻,我需要你,少幫主需要你!你得拿出葉總管的氣勢來啊!”
葉孤鳴抓過酒碗仰頭喝了一大口,冷哼了一聲:“需要我?我現在一無所有,還能做什么?難不成去劫法場嗎?”
說完這話,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卻發現葉青峰的眼中頓現贊許,不由得一怔。
“我看你瘋了吧!現在馬幫的人死走逃亡,就咱們爺倆去劫法場?怕是還沒到行刑臺,就被官府的人亂箭射死了!”
說完,他又拿起一壺酒猛灌了幾口,打了一個很響的酒嗝。
葉青峰立刻拍案而起:“父親,這個禍事是我娘親和舅舅惹下的,本就是我們的事!少幫主俠義心腸,替我們擋了災禍,咱們就算死了又有何懼?難道你眼睜睜看她為我們去送死,良心就沒有一絲的不安嗎?”
葉孤鳴醉眼朦朧地看著窗外的夜色,黯然道:“這是她身為少幫主的使命,我也是無可奈何……”
葉青峰痛心疾首地問道:“父親,難道你就不怕老幫主怪罪?你們不是兄弟嗎?你不該將他的女兒視如己出嗎?”
葉孤鳴不為所動,又倒了一杯酒,悶悶地說道:“我連自己的妻子、兒子都管不好,哪有能力去管別人的女兒!”
葉青峰吃了一驚,失望至極。
他冷冷盯著眼前的男子,這個曾經自己視為英雄的男子!如今卻變成一個嗜酒如命的窩囊廢,全身已全無一絲正氣!
“父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窩囊了?”
葉孤鳴頓覺滿腔悲憤:自己這么多年的婚姻,妻子卻從來沒有愛過自己,連最心愛的兒子都不是親生骨肉。
他對幫里每個兄弟都很好,可面臨危險的時候,他們竟全都棄自己而去。
他幻想出來的大英雄,到頭來,不過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可憐蟲!
想至此,葉孤鳴眼泛淚花,揚天狂笑:“我本來就是個窩囊廢!”
葉青峰不再說話,他轉身走到門前,從墻上取下蓑衣仔細的穿好,將斗笠戴在頭上,又從墻上取下寶刀提在手上。
他一把推開大門,目光堅定地看著門外的風雪,提步要往外走去。
葉孤鳴一聲斷喝在他身后響起:“你要去哪兒?”
葉青峰沒有回頭,只是斬釘截鐵地喊道:“劫法場——”
葉孤鳴將桌子上的酒壺、酒碗,一股腦推到地上,吼道:“少幫主心里根本沒有你,這樣做值得嗎?”
葉青峰昂著頭,朗聲道:“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事,我從沒想過要有所回報!”
葉孤鳴一怔,失聲問道:“你難道就不怕死嗎?”
葉青峰淡淡一笑:“孩兒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父親要多多保重!請原諒孩兒的不孝!”
說這話時,他雙眸始終望著門外的風雪,雙手抱拳向葉孤鳴的方向一揖,便毫不遲疑地提步離去。
門外的風雪更狂,吹打著門呼啦作響。
葉孤鳴從地上撿起酒壺和酒碗,又坐回到椅子上,滿倒了一碗,仰頭一飲而盡。
他盯著酒碗正自出神,方才葉青峰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地敲擊著他的心。
忽然間,他丟掉手中的酒碗,迅速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從墻上取下寶刀,帶上斗笠,急奔出門。
茫茫的狂風暴雪之中,卻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葉孤鳴緊了緊領子,縮著脖子,頂著風雪艱難前行。
他使出全身力氣,連連呼喊著:“峰兒!峰兒!”
耳邊狂風呼嘯,卻無人回應他。
今年的大雪來得很早、很急。
地上的大雪積得厚厚的,幾乎已沒過了他的小腿。他頂著風、踩著雪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前走去。
突然之間,他看到一個英姿挺拔的背影,立于混沌的天地之間。
葉孤鳴大喜,一邊喚著“峰兒!”一邊奮力往前奔去。
待走到跟前,他才發現葉青峰的面前,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
每個人見到葉孤鳴都紛紛跪了下去,拱手一揖:“葉總管,我們愿意隨您一起劫法場,將少幫主救出來!”
葉孤鳴怔在原地,有些難以置信:“你……你們……你們不是都離開靈州了嗎?怎么……怎么又回來了?”
下面的人相互看了一眼,面現愧色,紛紛低下頭顱:“我們剛離開靈州,就發現蔡知府到處在搜捕馬幫的人,便在靈州城附近找了個地方隱居下來。直到看到城外,張貼著少幫主的死刑告示,便自動自發地結合在一起,前來找您!”
葉青峰接口說道:“我剛出門就看到了他們,他們聽我說要去劫法場,都毫不猶豫地要隨我一起去!”
葉孤鳴甚是訝異,失驚叫道:“你們……你們都不怕死嗎?”
一眾人再一拱手,朗聲說道:“馬幫靈州分號百二十人,一人不差,均在此請令,前去法場救出少幫主!”
葉青峰一甩斗篷,也朝著葉孤鳴跪了下來,拱手喊道:“我們心甘情愿追隨葉總管救出少幫主,但憑您吩咐!”
葉孤鳴眼眶潮濕,頗受感動,頓了頓,他高舉著寶刀,喊道:“馬幫眾人聽令,三日后我們前去法場,勢必救出少幫主!”
一眾人毫無遲疑地高聲應道:“我們誓死相隨,絕不后退!”
那一夜,天寒地凍,北風呼嘯,每個人的心里,卻是一片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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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如刀,滿城風霜。
卻仍擋不住靈州城的百姓,想要看熱鬧的興致。
一大早,城中最繁華的大路上已經人山人海、推搡不開了。
人群前面,一大堆手持兵刃的官兵,一邊呼叱著,一邊擋著兩旁擁擠的人群,生生開辟出一條暢通無阻的大道來。
百姓們踮著腳、翹首四顧。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到一隊官兵手持刀槍,押著一男一女兩人,沖風冒寒,艱難前行。
那男子一身寶藍色的錦袍、銀色狐裘,豐姿如玉、瀟灑飄逸。
那女子一身大紅色的錦袍、白色狐裘,瀟灑端莊、艷麗無雙。
這樣一對璧人,惹得百姓們頻頻側目、嘖嘖贊嘆。
二人均身負鐐銬,每走一步都嘩啦作響。
女子滿頭冷汗,才走了幾步,就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顯然是不良于行已久。
男子一把扶住她,柔聲問道:“怎么了,腿又疼了嗎?”
女子咬著唇,點了點頭。
她身后的官兵卻惱了,大喝一聲:“快走,快走,再不走,老子踢死你!”
那女子轉過頭去,憤怒地瞪了官兵一眼。
男子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拍了拍肩膀:“上來,我背你!”
女子微一遲疑,粉頰染紅,便趴了上去。
男子緊緊拖住女子的身子,穩穩站起身來,大步往前走去。
圍觀的百姓中站著一老一少。
那小孩見到這等情景,問道:“阿公,他們犯了什么罪?”
那老者不禁一聲,眼眶也紅了:“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竟然要一同赴死。”
他手中緊緊握著一個酒袋子,雙手微微發抖。
小孩天真地說道:“要死?可他們看上去不像是壞人啊!”
老者低聲說道:“有時候官兵抓的人不都是壞人!”
小孩撇撇嘴,罵道:“這些官兵真是好沒道理!”
老者立刻捂上孩子的嘴,生怕這大逆不道的話,被那些窮兇極惡的官兵聽去。
一男一女被押到一個十字路口當中,便止住了腳。
男子慢慢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放下背上的女子,身后的官兵各踹了二人一腳,兩人便踉蹌跪下。
他們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名持刀的官兵。
一名滿臉橫肉、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扛著一把锃光發亮、鋒利無比的大刀,插著腰站在正中央。
不遠處,臨時搭了一個席棚,身穿蟒袍、頭戴烏紗的蔡知府,正坐在席棚下悠哉的喝著茶。
侍立在一側的師爺,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日頭的位置,躬身問道:“東家,您看時候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
“欸!”蔡知府插口打斷,悠悠笑道:“好戲還沒上演呢,急什么!”
師爺連連歉聲道:“是,是!小的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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