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二)
恰在此時,一個小丫鬟端著一個托盤,小心翼翼的邁進屋內,翩然福身道:
“啟稟娘娘,方才含冰殿的云嬪娘娘,派人給您送來了一份,她親手做的桂花糕,還有一份親手抄的經文,說是能保佑您早日康復。”
月秀冷冷等了丫鬟一眼,譏諷道:“沒眼的東西,那青樓女子的東西,你也敢送到娘娘的面前?還不快丟出去!”
小丫鬟嚇得一愣,連忙低著頭就要退出去。
“等等。”皇后支著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她現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如果本宮這樣做了,更讓皇上生氣,對承禎不利。將東西留下吧,再將本宮那枚鳳穿牡丹的玉佩送過去,告訴她,她的心意本宮明白。”
“是!奴婢這就去!”小丫鬟聽到皇后放話,立刻展顏一笑,連忙退出門去。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傳喚:“皇上駕到!”
承歡殿內二人立刻眼睛一亮,發出希冀的異彩。
月秀握著皇后的手,激動的說道:“您瞧瞧,真是說什么來什么!娘娘心心念念盼著皇上,皇上不就來瞧您了嗎?”
皇后也喜上眉梢,連忙說道:“快,快!快給本宮梳頭發,再把那件皇上最喜歡的裙子找出來!”
月秀一福身,展顏道:“娘娘別急,奴婢一定給您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一邊說著,一邊攙扶著皇后坐在銅鏡前,幫她仔細梳理滿頭青絲。
二人正興奮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叮當作響,緊接著便是一句叫罵:“沒長眼睛嗎?還敢往皇上身上撞?”
二人一驚——這是雙喜公公的聲音!難道出事兒了?
皇后給月秀使了個眼色,月秀放下梳子,連忙沖出門去。
腳一邁出門檻,她就瞧見一個小丫鬟,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身子緊緊伏在地上,因為恐懼而不停的顫抖,卻咬著唇不敢哭出聲。
她的面前,皇后那枚鳳穿牡丹的玉佩,被摔了個粉碎。一些碎末甚至灑在了渝帝的靴子上。
月秀瞧出渝帝臉色陰冷、雙目噴火,連忙跪拜在地,請安問候。
渝帝的一雙眸子,忽然盯住地上的玉佩,冷聲道:“這是皇后的東西!”
雙喜公公會意,一個箭步竄過去,抬腳將那丫鬟踢倒,怒罵道:“你這個大膽的東西,竟敢偷皇后的玉佩,今日定不饒你!來人……”
“皇上息怒!”月秀連忙出聲解釋:“小翠并沒有偷東西,她是替皇后給云嬪娘娘送過去的。”
渝帝眸光一凜,冷聲道:“云嬪?這玉佩是朕賞給她的?看來,皇后和她走得很近啊!”
月秀眼珠一轉,想起方才皇后的話,連忙說道:“回皇上,娘娘與后宮的妃嬪都十分交好。尤其是云嬪,頗得娘娘歡心,平日里也是常來常往呢!”
她不敢抬頭,并沒有意識到渝帝眸子里危險的光。
“哼!好個常來常往!”渝帝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一甩袖子,憤然踏進承歡殿的門。
看到渝帝威風凜凜的身影突然出現,皇后捂著梳了一半的發髻,羞澀道:“陛下,臣妾一直病著,這才說要起來梳梳頭發,您就來了!請恕臣妾的失禮!”
渝帝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很奇怪:“皇后失禮的事,可不止這一件吧!”
多年的相處,讓皇后意識到,皇上今日前來絕非善意。
她立刻收起嬌媚的姿態,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陛下這話是什么意思?臣妾怎么沒聽明白啊。”
渝帝雙眼似火,聲音若冰:“你們劉家的人,可真會打如意算盤啊!撫養了一個大皇子覺得不夠,還要再多一個籌碼放在手上才能安心!莫非這北渝的一國之母,非要姓劉不成?”
皇后凝視著渝帝,神情既困惑又無辜:“臣妾到底做錯了什么事,讓皇上如此憤怒,還請皇上明示!”
渝帝眼神驟冷,表情變得很戒備:“你以前可認識云嬪,她可是你與劉炳文,刻意安排來與朕見面的?”
“皇上,臣妾常居深宮,怎么會認識青樓女子?而且臣妾出身名門,怎么將一個青樓女子送進宮中!這是誰在您面前亂嚼舌根?”皇后驚訝得合不攏嘴,眼珠都快要瞪出來,顯然是被這個意外的問題給問蒙了。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渝帝陰沉著臉,輕蔑地掃了她一眼:“承禎與云嬪早就認識!你因為想將劉家的女兒推給他,便將云嬪送到朕面前,無非就是挑撥朕與大皇子的關系!”
皇后神色凄婉,聲音聽上去很痛苦:“皇上,您是臣妾的丈夫,禎兒是臣妾親手養大的孩子!挑撥你們父子二人,臣妾能從中得到什么好處啊?”
渝帝眼神陰郁,周身罩著一股專橫的氣場:“禎兒與顧之禮的女兒定了親,你和劉炳文意識到日后北渝的皇后不再姓劉,便安排云嬪與朕見面,想著將來誕下的皇嗣,又能為你們所用了!”
皇后心中委屈,聲音更痛苦了:“陛下,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試問天下有哪個妻子,會將另一個女子送給自己的丈夫?臣妾雖然貴為國母,卻也不是個圣人!做不到看著你和其他女子親熱,還無動無衷啊!”
瞬間,一股寒氣像面具般罩在了渝的臉上,聲音冷酷無情:“別以為你那點心思朕不知!你逼迫許道澄給你藥丸,想借著每月十五懷上嫡子。如今見事情不成,那個該死又愚蠢的劉炳文,就開始給你出餿主意了!”
皇后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已泣不成聲:“陛下,如果這事和劉炳文有關,也絕非是臣妾的意思,臣妾真的完全不知!臣妾想要個嫡子,那是因為臣妾愛您啊,這難道也有錯嗎?”
渝帝的眼睛噴出怒火,露出無比嫌棄的表情:“收起那些裝模作樣的眼淚吧!幾十年來,你屢次使這招,朕已經看膩了!”
這句話像一支利箭,直插入皇后尚有余溫的心,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夢。
她閉上眼睛,攢起眉心,驀地咧嘴而笑:“是呀,不止是臣妾的眼淚,怕是連臣妾本人您都看膩了吧!這后宮中哪個女子,不是入宮時花容月貌,被您百般寵愛!又有哪一個不是人老珠黃后,您連看也不看上一眼的呢!”
這是她積壓在心頭多年的痛,若非到了非不可的地步,她是絕不愿說出口的。因為一些話一旦說出口,高傲如她就覺得輸了。
可她的痛苦并沒有得到渝帝的同情,他也全然不顧多年的夫妻情分,冰冷而清澈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不錯,這天下的男子,沒有誰不喜歡年輕美貌、充滿活力的女子!朕貴為天子,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朕不再寵幸的女子,卻不會厭煩她們。因為她們不會像你這般愚蠢,蠢到事事要聽從劉炳文的安排!
你以為劉炳文做的那些蠢事,朕不去追究是念及舊情嗎?呵。朕是故意不去管,就讓他像個跳梁小丑一般,在朝中鬧盡笑話,讓你們劉氏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讓你收起那些癡心妄想!”
這句開誠布公的話,讓皇后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面無血色、雙目失神,雙唇不停的抖動著,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一顆心被撕了個粉碎,卻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坐了許久,一行清淚驟然落下。
她才喃喃自語道:“臣妾知道,陛下是因為當初不能立心愛的女子為后,便將這怒氣撒在臣妾身上。可當初是太后要立臣妾為后的,臣妾又做錯什么了?”
渝帝皺了皺眉頭,看著她病懨懨的模樣,只覺得更加厭煩,說話也不留情面:“皇后,你給朕聽好了!你若安分守己,朕念在孝康太后的面上不會動你!你若再來招惹朕,朕就會毫不遲疑的廢了你!”
說罷,他大袖一揮,轉身怒氣沖沖的大步離去。
皇后終于支撐不住,干瘦的身子搖晃幾下,一口氣沒上來,便直挺挺地向后仰了過去。
跪在一旁的月秀連忙一個箭步沖過去,伸手探了探皇后的鼻息,轉身向外面失聲尖叫道:“來人啊,快去請御醫!娘娘昏厥了!”
殿外的小太監聽到喊聲,立刻轉身飛奔,卻被渝帝一聲斷喝:“不許去叫御醫!就讓她自己呆著,誰也不必管她的死活!這種把戲演了幾十年了,她不嫌煩,朕都煩了!”
說罷,渝帝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怒氣沖沖的離開。
月秀死死咬著唇不敢再喊,只能抱著生死未卜的皇后,低低的失聲哀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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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春蟬在枝頭聒噪,顧之禮負手立在窗前捻須深思。
他臉色有些憔悴,滿目憂思,因為大皇子被幽閉,自己在皇上面前立刻失勢。
王肅不但開始疏遠自己,劉炳文現在對自己說話,更是夾槍帶棒、態度囂張。
沉重的嘆了口氣,他拿起茶杯想喝口茶,卻發現茶水早已冰涼,心中忍不住更加惱火。
恰在此時,房門被推開,顧紀昀疾步匆匆的走進來,沉聲道:“父親,不好了,宮里出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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