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夢碎腸斷心已冷(二)
顧之禮臉色一沉,向他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顧紀昀自知語失,連忙低下頭,小心的陪著不是:“父親息怒,孩兒一時心急,才說了重話!可只要我們將鹿寧推給翊王,皇上早晚會看到她的臉,到那時又該怎么辦?”
顧之禮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翊王如果心甘情愿娶鹿寧過門,那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他自會想辦法度過此關,咱們又何須煩惱。可如今翊王沒有上船,他若推個干凈,咱們可就眼睜睜翻船了!”
顧紀昀恍然大悟,連忙拱手道:“父親思慮得是,是孩兒魯莽了!”
“咣”的一聲,馬車忽然一個急停,車內二人被甩到對面的車廂上,又跌落在地上。
二人被撞得痛吟連連,身上的衣服皺了,頭上的帽子歪了,模樣甚是狼狽。
顧紀昀顧不得自己,趕緊扶起年老體衰的父親,一邊高聲罵道:“沒長眼睛嗎?怎么駕車的?”
不過一會兒,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老爺、少爺!不是小的不會駕車,是一個大漢從天而降,攔住了去路啊!”
父子二人相視一怔,心中暗道:莫非這京城中,還有土匪劫道不成?
顧紀昀連忙安頓好父親,便拔出劍來,一腳踹開門,氣勢洶洶的跳出馬車。
然而,當他看到一位身高九尺,相貌猙獰、膀大腰圓的大漢時。方才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
那大漢瞪著銅鈴般的雙目,提著一把尖刀,怒氣沖沖的向他走來。
顧紀昀嚇得一個激靈,不由得后退幾步,直到撞到馬車,才不得不停下腳來。
他橫劍身前,強忍懼意,凜聲問道:“你們是何人?攔下我們是要做什么?你們可知我是什么人?”
那大漢一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輕輕松松將他拎起:“小子,你們去莊樓騷擾多次,這么快就忘了爺爺了?”
說著,他將一張黢黑大臉貼近顧紀昀,上翻的鼻孔中,憤憤的吐著怒氣,好似一頭發狂的公牛。
顧紀昀嚇得渾身一哆嗦,他繃直腳尖,卻發現自己根本夠不到地。
看著大漢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只小雞,隨時都有可能被他一撕兩半。
聽他提及莊樓,他立刻壯著膽子,仔細打量著大漢,半晌,才驚呼道:“你、你是鹿寧的兄長?”
“你還記得爺爺!”
托托一聲怒喝,輕輕一丟,將身軀單薄的顧紀昀甩出甚遠。
他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一口心血差點噴出。
本來躲在馬車中的顧之禮,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因為擔心兒子,就一把推開了車門。
當他看到躺在地上,一身是土,捂著胸口哀嚎的顧紀昀時,登時大怒:“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傷我兒!你可知我是何人?”
顯然,他也忘了托托這張門神般的臉。
未等托托開口,一襲青衫的老者,從一旁搖著羽扇緩步走出來。
他站在顧之禮面前,抱拳拱手:“顧大人如今已是皇親國戚,我等怎會不認識呢!可看樣子,顧大人似乎忘了,我們這些江湖中人了!”
顧之禮雖然內心忐忑,表面上卻始終沉得住氣。
聽他這樣說,便瞇起眼仔細打量了一番:“你們是……馬幫的人?”
來者微微一笑,捻須道:“看來顧大人還記得我們。在下慕容延釗,是鹿寧的師傅,我這徒弟一夜未歸,我特地來接她回家!”
躺在地上的顧紀昀,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吼道:“鹿寧沒回家,你為何向我們要人?誰不定她和哪個相好的走了……”
話還未說完,托托一拳砸向他下巴,顧紀昀一口鮮血噴出來,地上掉了幾顆碎牙。
“勿打吾兒!”顧之禮連忙喝止:“鹿寧昨天從宴席中離開,就去了王府,你們去王府要人吧!”
慕容延釗呵呵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托托性子魯莽些,顧大人多擔待。不過我們先禮后兵,也不算壞了規矩!王爺早上派人去莊樓傳話,說顧大人設下鴻門宴,要欺負我們少幫主。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顧之禮臉色一變,心頭一沉:果然翊王早就識破了自己的伎倆,還想好了應對之策!看來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
他冷冷一笑,故作糊涂道:“你在說什么,老夫聽不懂。宴席上老夫從未為難鹿寧,離開宴席之后,鹿寧和翊王走了,后面的事便于老夫無關了!”
聽到這話,托托頓時怒起。
他轉身怒瞪著顧紀昀,大喝一聲,立刻撲過去一頓拳打腳踢。
他的一個拳頭,相當于顧紀昀的半個腦袋,一拳砸上去,顧紀昀連哼唧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立時昏死過去。
“托托!”
慕容軍師擔心鬧出人命,立刻出聲將他喝止。
轉過頭來看向臉色煞白的顧之禮,幽幽說道:“顧大人,我們馬幫都是一群江湖人,向來恩怨分明!這只是給你們點教訓,希望你以后離少幫主遠點,否則,我不敢保證令郎的安全!”
顧之禮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兒子,失聲怒吼道:“好一個馬幫!竟敢毆打朝廷官員,你可知你們這是犯了國法!若皇上知道了,你們是要殺頭的!”
慕容軍師不以為意的笑道:“顧大人,您在明我們在暗,我勸您別將此事鬧大,也別再招惹少幫主。否則,我慕容延釗就算掉腦袋,也會動用所有江湖關系,誓要追殺你們父子!”
顧之禮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既不敢頂撞他,也不愿搖尾乞憐。
不過,他此時卻心如明鏡:看來,鹿寧已成了一步動不得的廢棋!
慕容延釗見他并沒有異議,便轉頭看向托托:“托托,既然咱們話已帶到,你今日就放他一條生路吧!若少幫主真有個閃失,再來找他們算賬也不遲!”
說罷,他便轉身登上馬車就要離開。
托托卻插著腰,看著顧氏父子越想約來氣,一時怒上心頭,他提起手中的大刀,在慕容延釗和顧之禮的驚呼聲中,往顧紀昀的身上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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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飛奔,載著鹿寧和胡七回到莊樓。
許多幫中的兄弟,正惶惶不安的等在門口,瞧見少幫主全須全尾、平安無虞的歸來,才立刻松了口氣,滿面堆歡的迎了上去。
鹿寧與大家寒暄了幾句,平復了一下大家的情緒,便迫不及待地轉身回屋。
關上房門,她一刻不停地換下了身上的衣裙,換上自己的衣裙,然后燃起火堆,將那身暴露的衣裙丟進了火堆里。
看著高級昂貴的絲綢,被火焰烤熾成了骯臟的顏色,鹿寧失神地坐了下來,一行眼淚竟不知不覺地從眼角滑到嘴角。
一時間,苦味加咸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心頭的澀味似乎就減淡了一些。
一陣敲門聲傳來,慕容延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鹿寧,你回來了?”
鹿寧忙收回神思,一下子沖到了門口,可她剛要打開門,一想到鐵霖的話又收回了手。
“嗯,我回來了。”她小聲回答著。
“你沒事吧?”慕容延釗的聲音有些喘,似乎很著急。
“沒什么。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鹿寧覺得面前的門,似乎有芒刺襲來,便轉過身去躲開它。
門外沉默了片刻,才傳來一聲輕嘆:“好吧。那你好好休息,不管發生什么事,兄弟們都會力挺你到底!”
隨著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鹿寧泄氣地蹲下身來,捂著臉將頭埋進雙膝里。
強烈的酸楚從胸腔里狠狠噴涌出來,完全不給她半點抗拒和逃避的機會,眼淚趁機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用牙咬著自己的拳頭,氣自己竟如此窩囊!
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羞辱,可面對翊王時自己不敢斥責,面對師傅時也不敢質問!只能像個傻瓜一樣,躲在這里折磨著自己!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回想自己對翊王一片癡心,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他永遠不知自己要什么!對他來說,江山皇位勝于一切,而自己,不過是個墊腳石罷了。
自己有陪他同生共死的決心,他沒有給予承諾的勇氣。
用心良苦,終是成空。鹿寧突然覺得,心里有個什么東西死了……
窗外突然飄來一陣悲切又感傷的笛聲,恰好迎合了她此時的心境。
鹿寧抬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來,狼狽地笑了起來……
此時,春意正濃,黃綠相間的橘子樹迎著暖暖春風,款款擺動著腰肢,搖曳生姿。莊樓里桃花正紅、李花雪白、菜花金黃,小小的院子盡收春光。
胡七信步走到樹下,抬手摸了摸粗糙的樹干,眼中泛起一絲失落:
鹿寧一夜未歸,看著她身上的衣衫,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已不言而喻。
他為她心疼、為她難過、更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憤懣。
鹿寧與翊王無論是你情我愿也好、一時沖動也罷,自己是她什么人,又有什么資格去說什么!
在乎嗎?一路上二人生死相依,他對鹿寧早已情根深種。她的清白,自己怎會不在乎!可他卻什么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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