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落魄江湖載酒行
鹿寧心頭一陣酸澀，忍痛道：“師傅，平四不會再出現(xiàn)在御守司了，還得麻煩您，以他的口吻和筆跡寫封信，讓他自然的消失吧……”
慕容先生輕嘆一聲，頷首道：“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早已想好！想必阮浪很快就能收到那封信了！”
鹿寧凄然一笑，道：“是呀，他應(yīng)該和他的朋友有個(gè)正式的告別！”
慕容先生沉吟了一下，又問道：“他身上搜出來的那個(gè)東西……你打算怎么辦？”
鹿寧目光呆滯的看著遠(yuǎn)方，幽幽的問道：“師傅，如果是義父碰到這樣的事……他會怎么做？”
慕容先生想了想，輕聲道：“你義父一向善惡分明，不會錯殺一個(gè)，也不會放過一個(gè)！雖然，他放過許多人，因?yàn)樗幌矚g仇恨，他說，仇恨會讓人變鬼！”
鹿寧蹙了蹙眉頭，咬牙道：“我永遠(yuǎn)做不成義父那樣的英雄！”
慕容先生心疼的看著她，溫言道：“不，你是鬼力赤最驕傲的女兒！你一定知道該怎么做！你現(xiàn)在做的每個(gè)決定，我和兄弟們，都會支持你、理解你！”
鹿寧咬著牙沉吟了好久，才訥訥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爭執(zhí)——
小雨即停，日頭高懸。翊王府內(nèi)，柳枝斜斜、燕子飛舞。池塘中半滿的春水微微閃動，處處皆是一派春花明艷。
鎏金鏤空小銅爐中，濃郁且冰涼的龍腦香裊裊而起。
翊王翊王身著一襲霽青色寬袖常服，卻坐在桌前悲痛地嘆著氣，他面前的書案上放著平四寫來的信。
他拿下琉璃燈的燈罩，把那封信放在燭火上，一點(diǎn)點(diǎn)燃燒殆盡。
燕榮盤膝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因?yàn)樗虏煌福赐醮藭r(shí)究竟在擔(dān)憂些什么？到底是鹿寧，還是江山？
翊王已經(jīng)許久沒說話了，燕榮隱隱覺得，他是在等待，等待一個(gè)人的到來！
正這樣想著，鐵霖突然來報(bào)：馬幫鹿幫主前來拜訪！
話音甫落，房門倏地被推開，一身素服的鹿寧沉著臉，緩步邁進(jìn)來。
燕榮恍然一驚，翊王卻神色未動，似乎早有準(zhǔn)備。
鹿寧無視燕榮在屋內(nèi)，徑自走到桌前，看著這個(gè)昨天還與自己纏綿的男子，平靜的問道：“今天是平四的葬禮，殿下怎么不去？”
翊王抬起頭來盯著她的臉，波瀾不驚地問道：“那是你們馬幫的事，我為何要去？”
鹿寧面無表情的凝著他，發(fā)出一聲冷笑：“殿下還真無情啊！不知平四聽到了您的話，會不會后悔當(dāng)初跟錯了人！”
燕榮本該離開，可他見鹿寧全身帶著弄弄的敵意，便又留了下來，以防她一時(shí)氣急對翊王出手。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翊王用手肘支著臉頰看向她，臉上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鹿寧冷冷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張殘破的牛皮，丟在他面前：“殿下如果聽不懂的話，不如先看看這個(gè)吧！”
翊王瞥了一眼那個(gè)沾滿血跡、污穢不堪的皮革，皺了皺眉頭。
遲疑了一下，他才拿過來展開一看，上面污漬斑駁，只依稀能認(rèn)出來：【翊王殺我】四個(gè)猙獰的血字！
鹿寧仔細(xì)盯著他，企圖捕捉他臉上最細(xì)微的表情。
然而，翊王只是淡定地放下那塊皮革，轉(zhuǎn)頭盯著窗外的蒙蒙細(xì)雨，似乎陷入了沉思。
這個(gè)泰山崩于面前也不為所動的男子，讓鹿寧心痛如絞：“殿下就沒什么要說的嗎？”
“無話可說！”翊王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幾個(gè)字，視線又回到手中的茶杯上。
鹿寧緩緩閉上眼，長嘆一聲，心中悲憤難抑：一面是她的弟兄，一面是她深愛過的男子。
她能鼓起勇氣前來，還始終保持著理智，就是因?yàn)樗幌嘈牛赐鯐龀鰝ψ约旱氖聛怼?br />
此情此景，哪怕是只言片語的解釋，或者一句謊言也好，她都愿意相信。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翊王此時(shí)也是心亂如麻，面對眼下的情景，也著實(shí)是“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鹿寧怒極反笑，提高了聲音：“平四臨死前將這個(gè)忍痛塞進(jìn)傷口里，他應(yīng)該不會在此時(shí)說謊吧！敢問殿下，紙上寫的您如何解釋？”
“一具尸體可以任人擺布，誰能證明，這就是平四親自放進(jìn)去的。或許是有人栽贓陷害，也未可知啊！”翊王的語調(diào)冷靜、果決，一如既往。
鹿寧咬了咬牙，又質(zhì)問道：“平四臨死前是否在為殿下做事？”
翊王輕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沒有說話，他把自己克制得異常平靜、毫無破綻。
鹿寧的嘴角一陣牽動，發(fā)出一聲冷笑：“你讓他去查胡七，對嗎？你想阻止我和胡七離開！你想證明胡七一直都在騙我，而你是對的！”
“我一直都是對的。”翊王眉頭微微一挑，聲音不疾不徐卻很堅(jiān)定。
“敢問殿下，可查出胡七的秘密？”鹿寧的心已經(jīng)宕到了谷底，情緒接近于崩潰的邊緣。
翊王沉吟片刻，淡淡開口：“目前還沒有……”
鹿寧望著他的眼睛，獰笑道：“殿下是沒有查出來，還是不想告訴我？”
翊王身體微微前傾，雙手緊握在一起：“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鹿寧身子一顫，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枯萎了：“殿下，為什么……”
翊王眉頭一楊，故作不知：“什么為什么？”
鹿寧紅著眼眶逼視著他，帶著憤怒的哭腔問道：“為了達(dá)到你的目的，不惜犧牲一條人命？是不是某一天，需要我的命來為您的將來鋪路，您也會毫不遲疑地殺了我？”
對于鹿寧的步步追問，翊王終于忍不住冷聲斥道：“是不是在你的眼中，你身邊的兄弟，包括那個(gè)來歷不明的胡七，都是值得信任的。唯有本王是心懷叵測、心狠手辣？”
這是鹿寧第一次看到他發(fā)火，她心中漸漸變冷，無畏的回應(yīng)他：“我的兄弟死了，所有線索都直指您！我難道連詢問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您沒有半句解釋，也不肯告訴我讓他做了什么！您是真有苦衷，還是心虛？”
翊王眉頭一楊，冷聲喝道：“本王沒什么可解釋的！你若真想調(diào)查此事，不如去調(diào)查一下這皮革的真實(shí)性，而不是直接來質(zhì)問本王！”
“是師傅和胡七為平四斂尸的，難道殿下想說……是他們二人在冤枉您嗎？”鹿寧身子一顫，神情有些枯萎。
“本王也很好奇！怎么胡七剛到盛京，能證明他身份的裴心隱就暴斃。而本王剛派人去調(diào)查他，派出去的人也死于非命！莫非他是瘟神轉(zhuǎn)世嗎？”翊王深邃的眼眸冷靜地打量著她，冷笑了幾聲。
他語氣中有些東西令鹿寧很生氣，她仿佛受了刺激般，忽然感到一陣憤怒，用及其魯莽的語氣說道：“無論胡七的真實(shí)身份是什么，這件事都與殿下無關(guān)。你這樣位面多管閑事！”
翊王氣得雙眼通紅，忍不住大聲吼道：“我多管閑事還不是為了你？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胡七對你有所圖謀，你怎么就看不出來？！”
鹿寧冷笑起來：“難道殿下對我就沒有圖謀嗎？您為了得到義父的支持，都甘愿娶一個(gè)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翊王沉著眼看著她倔強(qiáng)的臉，氣不打一處來：“一碰到感情的事，你怎么就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對！我不可理喻！”鹿寧徹底撕破臉，失聲吼著：“胡七即便對我有所圖謀，可他從未欺騙過我！就這一點(diǎn)，他就比殿下更值得被愛！請殿下日后，不要再打他的主意！否則，我絕不會再客氣！”
“呵，可笑！”翊王面沉似水，眸光冷若嚴(yán)霜：“你果真喜歡他嗎？你難道不是被他的幾次舍身相救感動了嗎？一個(gè)趁虛而入，提出假結(jié)婚的男人，你以為是什么良善之輩嗎？你還真是幼稚！”
鹿寧咬著唇死死等著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yàn)轳赐踉俅慰赐噶怂屗粫r(shí)無言可辯。
翊王走到桌前，拿起半杯冷茶灌入喉嚨，繼續(xù)斥責(zé)道：“你真的以為，他日后會放你走嗎？你未免太不了解男人了！你一沖動就許下承諾，最后自己只會無路可退！”
“就算是我償還他的好了，即便最后他反悔了，我也不后悔！”鹿寧梗著脖子別開了眼，語氣硬得像塊石頭。
翊王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呵，如果那晚我們真發(fā)生了什么，你又拿什么去償還他？命嗎？”
終于，鹿寧一直控制的情緒爆發(fā)。
“我要怎么去還債，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謝謝殿下昨晚的手下留情！現(xiàn)在想想，我還真是幸運(yùn)，能逃過一劫！否則，現(xiàn)在我一定很后悔！”委屈的淚水傾盆而出，她想忍住，但沒能做到。
這句話也徹底激怒了翊王。
他一把抓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拉到自己的懷里。隨后狠狠吻上她的唇，吻霸道又有力，不留半點(diǎn)情面，帶著點(diǎn)懲罰的意味。
鹿寧驀地一怔，隨后用力推搡著他的身軀。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看似文弱的他力氣竟如此之大。
斗大的淚珠從鹿寧的眼中滾落下來，咸咸的眼淚流進(jìn)翊王的口中，灼燒了他的喉。
他睜開眼，看到懷中梨花帶雨的少女，忽然就心疼了。
他慢慢離開她紅腫的雙唇，卻見一只手從側(cè)面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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