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隔岸烽火照沙丘
——詭事——
阮浪皺了皺眉,神色頗為不解:“這件事意欲陷害藍鈺,是顯而易見的。卻又如何會陷害夏大人的呢?”
說話時,他又匆匆掃了一眼這份證詞。
滿庭芳不緊不慢的解釋道:“藍鈺一直和夏大人走得頗近,又是夏大人為他作保,才讓他一路走到今日。如果藍鈺有了造反的心,夏大人肯定脫不了干系!”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起碼他的對手,會瞅準皇上的多疑,以此事來彈劾他!”
他的話讓阮浪明白了關系利弊。
他稍加思忖,沉吟道:“顧之禮是由皇上任命,來親自審訊的。當時我并不在場!看來,為今之計,只有讓皇上下旨重申,讓你我其中一人能參與其中,才能看清顧之禮的陰謀詭計了!”篳趣閣
深思片刻,滿庭芳才開口說道:“若想讓皇上下旨重審,就必須讓他自己認為這份口供有假!”
阮浪撓了撓頭,焦急地走來走去,儼然已經失去耐心:“現在皇上在氣頭上,任何一個真相他都愿意信,怕是已經沒有思辨的能力。更何況,他對藍鈺本身就很厭惡,他看到這證詞,就一定會信以為真!”
滿庭芳不慌不忙將證詞收好,口氣依舊沉著:“阮大人先不必著急,讓老夫去試試運氣吧!老夫的話,皇上多少還能聽進去一些。”
阮浪神情一震,立刻向他躬身拱手:“那這件事就勞煩滿大人了!”
從詔獄出來,滿庭芳便直奔大內,直到兩個時辰后,他才精神抖擻地離開。
也不知滿庭芳是如何勸說氣頭上的渝帝,不久之后,渝帝便了下旨:
命顧之禮、滿庭芳和阮浪,三人立刻重審犯人王城!
渝帝的新旨意,讓自覺穩操勝券的顧、王二人有些措手不及。
二人還來不及當面商量出對策來,阮浪便親自登門,將他直接請到詔獄繼續審訊,不給他一點串供和通風報信的機會。
不過,顧之禮倒也不慌不忙,反而志在必得地邁進詔獄。
因為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要自己也同去審訊,就不怕那刺客被刑訊逼供,從而亂改口供。
而且,聽審的是唯唯諾諾、性子溫吞的滿庭芳,他和王肅從未將其放在眼中。
至于阮浪。
雖然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卻也不敢與王肅作對,就算再重審幾遍,結果還會是一樣的——用不了多久,王肅將會重回首輔之位,而他將成為次輔!
顧之禮和滿庭芳剛剛落座,重刑加身的王城就被帶上來。
才不過兩日,那個肩寬膀闊的逃兵已脫相,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來是受了不少的刑罰。
阮浪最后走進門來,與滿庭芳交換個眼神后,便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
顧之禮滿面堆歡的想與二人寒暄一番。
卻不料,滿庭芳倏地拍案而起,指著王城高聲質問道:“大膽刁民,你前后兩次的口供明顯不一樣!說!你闖入大內的真正目的為何?背后指使又是誰?”
顧之禮猛地一怔,側過頭瞪著他,顯然是被他突然的舉動,和強大的架勢驚住了。
可讓他更吃驚的是,那個愣頭愣腦的王城,竟指著顧之禮,毫不遲疑的說道:“大人,那些證詞都是他讓我說的!”
盡管滿庭芳和阮浪心知肚明:這一切是顧之禮和王肅的詭計。
本以為這位是訓練有素的刺客,需要花一番心思和手段,才能撬開他的嘴。
沒想到,自己只是剛開始詢問,這人竟語出驚人,直指幕后指使。
滿庭芳看了看顧之禮,又看了看一旁的阮浪,神色頗有些尷尬。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往下進行,讓場面陷入尷尬。
顧之禮率先反應過來。
他立刻站起身,指著王城的鼻子,怒吼道:“大膽賊人,死到臨頭竟敢誣陷朝廷命官!來人,給我打出去亂棍打死!”
雖然顧之禮沒有權利指使御守司,但既然是圣上親派的主審官員,發出的指令,御守司就不得不聽。
衙役們卷起袖子,立刻拉起王城就往外拖。
一直呆呆傻傻的王城,突然暴怒起來。
他一邊掙扎著擊打身旁的衙役,一邊怒目瞪著顧之禮,失聲吼道:“狗官!你不是說,我做了那些口供指責藍鈺,你就能給我家人一大筆錢,還給我大官做,怎么現在要殺我?”
此話一出,滿庭芳和阮浪相視一驚,有些搞不清眼下的狀況。
顧之禮的臉色更加難看,跳著腳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把這廝嘴堵上,給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清醒為之!”
眼看著王城雖然孔武有力,卻也抵不過手腳被束縛,仍然是被衙役們拖下去。
“慢著!”
滿庭芳終于反應過來,立時高聲喝斷:“王城,你手持利刃擅闖大內已是死罪,本官勸你誠心認錯,或許還能抱住你家人的命。你若再加上嫵媚朝廷重官的罪名,那可就是誅九族的重罪啊!”
王城一邊扭動著身子,一邊聲嘶力竭的喊著:“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御守司的衙役看向阮浪,見他微微頷首,眾人才松開王城,立在一旁。
滿庭芳走過去,攙扶起王城,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王城,事已至此,你還是實話實說為好。告訴本官,你為何要擅闖大內,背后是否有人誰指?你只要說實話,本官絕不給你用刑!”
王城指著顧之禮,憤憤不平的說道:“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他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了!”
顧之禮大驚失色,火急火燎的辯解道:“滿大人,你可莫要聽這個瘋子的話!他定是因為昨日老夫對他用刑,所以他懷恨在心,今日才說出這樣一番言語!”
滿庭芳向他一拱手,和顏悅色的說道:“顧大人不必著急,待老夫詳細問一問,他必然露出馬腳,老夫會還顧大人一個清白的!”
可心虛的顧之禮怎肯坐以待斃,他還欲開口阻止,阮浪卻陰陽怪氣的說道:“顧大人,清者自清,你何故如此坐立不安?”
顧之禮看了看阮浪咄咄逼人的臉,還有一旁面無表情的衙役,意識到自己在阮浪的地盤不可冒進,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滿庭芳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顧之禮,又看向王城:“王城,你說是他指使的,那他讓持刀你闖入大內,是要你做什么?”
王城毫不遲疑的說道:“他只是讓我拎著刀,在宣德門口轉悠,一直到被人抓住關入大牢。”
滿庭芳聽得有些不明所以,繼續問道:“你這話說得奇怪!他為何會讓你在皇宮門口轉悠?難道他沒有別的指使嗎?”
王城證人看上去木木的,他搔了搔頭皮,說道:“他說只要我被關進監獄,后面的事情,他會告訴我怎么說、怎么做!”
滿庭芳側目看向顧之禮,他此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哼,這真是老夫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滿庭芳轉過頭來,繼續問道:“王城,他讓你這么做,可有許你什么好處?”
王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他答應會給我大官做,會給我家人一大筆錢!”
滿庭芳忽然轉過話頭,冷不丁問道:“王城,你可是藍鈺手下的兵?”
王城毫不遲疑的點點頭:“我是西南鐵騎的備用軍。”
滿庭芳不給他編故事的時間,接著問道:“那你為何會離開軍隊?”
王城耷拉下腦袋,倍感委屈的說道:“西南鐵騎的待遇優厚。我家境貧寒,也是為了掙錢才加入的。可要真正加入西南鐵騎,需要經過十分嚴苛的訓練,還得通過考試才行。
而這段期間,我們的待遇少得可憐,訓練又太苦。幾次考試不過,我就放棄了。可加入前我們曾簽下一個賣身契,但凡進入備用軍的人,只有死著離開的尸體,沒有或者離開的兵。我和幾個兄弟只好逃走了。”
滿庭芳微微瞇起眼,捻須問道:“既然如此,那顧大人是如何找到你的?”
王城抬頭看著顧之禮,控訴似的說道:“我在逃跑的路上被他的人攔下,許給我一做大官和重金讓我替他辦事。”
滿庭芳眼珠一轉,忽然呵呵笑道:“既然你替他辦事,為何今日又要指認他?你不是應該替他保密的嗎?”
王城低著頭,氣憤的說道:“我昨天幫他做了口供,可他沒有將我放出去,還讓這些衙役狠狠打了我一宿。所以我也不打算給他保密了!”
滿庭芳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答案,便不再問下去。
他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向坐立難安的顧之禮,好似在詢問,又好像在他解釋。
到了此時,顧之禮干脆豁出去了。
他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指著王城質問道:“大膽王城!昨天你還說藍鈺通敵,并指使你刺殺皇帝!今天卻突然改口,又將老夫牽扯在內,老夫看你不是真傻就是裝傻!你的這些供詞也著實不可信!”
王城也不客氣,指著他的鼻子狂吼著:“我哪里知道藍鈺通敵!還不都是你讓我說的!你不給我官做、不給我錢還打我!我現在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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