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同寢泥下故人酒(二)
他從未承諾過什么,也從未對自己示好!
憑什么要奢望他為自己守身如玉?
憑什么要求他對自己也一往情深?
他的寵愛和縱容,無非是來自于愧疚。是自己一廂情愿的,把他的贖罪誤認為是深情!
一滴淚落在掌心,被刺破的傷口隱隱作痛。
她恨自己如此無能,明知道自己的愛,或許會害了他,會將他推得更遠。
可是,情難斷,心難鎖。
她害怕如果真的收回全部的愛,她整個人也會隨之枯萎、腐爛……
抬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昂起頭深吸口氣,轉眼間,她又是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寵妃。
“夠了,不必再說了!”
她淡淡啟唇,打斷了沐芊芊的自言自語:“不管你是為何而來,現在你也該走了!若被人發現了,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的!”
沐芊芊猛地一怔,瞧見她的眼睛紅紅的,不由得撇撇嘴:“既然那么喜歡王爺,為何不為他守身如玉,偏要跑到這里來!說不定,你再等幾年,還能做個側室!你這樣一來,怕是和王爺就再沒機會了!”
“出去!”花芳儀嚯的站起身,指著大門的方向,冷聲呵斥著。
沐芊芊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再聽。
自從她決定入宮起,她對自己的未來就心如明鏡:
怕是全天下的人,都會罵她愛慕虛榮、貪婪下作。
可她不愿去解釋,或者說是懶得解釋!只要翊王不這樣想,旁人的想法,她全然不在乎!
沐芊芊被她嚇了一跳,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嘟囔了一句:“走就走,兇什么兇!”
說著,便往門口走去。
恰在此時,敲門聲響起,嚇了沐芊芊一跳,她站在門前進退不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花芳儀疾步走過來,將她推到一旁,低低的囑咐了一句:“不要亂動,不要亂說話。”
說罷,便朝著門外淡淡說了句:“進。”
房門被推開,一位奶媽抱著一個半大的嬰兒走進來。
她并沒有注意到門旁的沐芊芊,而是徑自將嬰孩抱到花芳儀面前,笑著說道:“娘娘,卿兒喝完奶,卻一直在哭鬧。奴婢哄了他許久,他也不肯睡,奴婢想著,或許他想娘娘了,就抱他來看看您。”
“把孩子給我!”花芳儀向她招招手,小心的從她懷中接過嬰孩,放在懷中輕輕拍著。
果然,孩子一到她懷中就突然止住了哭聲,不過一會兒,孩子就睡著了。
奶娘拍了拍胸口,欣慰的笑了笑。
花芳儀又將孩子輕輕還給她,向她擺擺手,奶娘便輕手輕腳的將孩子抱走了。
關上房門,沐芊芊驚訝的看著花芳儀,問道:“你入宮還不到一年,怎么就有孩子了?”
花芳儀冷眼看著她,想起她方才的話,忽然淡淡一笑,說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是燕榮和玉兒的兒子。皇上很喜歡這孩子,便抱來宮中交給我親自撫養。怎么,你和燕榮關系那么好,你竟不知此事?”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將沐芊芊擊得呆若木雞,她木然的喃喃自語道:“什么?是……是他們的孩子?”
花芳儀款款坐下,漫不經心的說道:“玉兒姑娘生下這孩子就死了,燕榮很難過,才會去駐守邊疆。”
“原來如此……她……竟然死了……”沐芊芊失魂落魄的坐下,心中酸酸苦苦的,十分不是滋味。
也不知是為了玉兒之死而難過,還是為了燕榮和玉兒之間的情感而吃醋。
看出沐芊芊的失落,花芳儀心中覺得暢快,不免繼續說道:“哦,對了。以前你不是和燕榮私定終身了嗎?現在他是單身一個人,可曾向你求親啊?”
發呆的沐芊芊沒有無意識的搖了搖頭,卻突然驚醒過來。
她咬唇瞪著花芳儀,憤憤說道:“這是我倆的事,不用你管!”
說罷,她便轟然起身,在花芳儀輕蔑的注視下,氣憤的轉身離去。
走出綾綺殿,她一眼看到了滿院怒放的臘梅。
這些清高卻奪目的花,讓她忍不住想起花芳儀,想起她方才的話,和傲慢的態度,便一股怒火沖上頭頂。
沐芊芊跑過去,扯下一段枝條,一邊抽打著枝頭的梅花,一邊怒罵道:“哼,臭燕榮、壞燕榮!竟然和這樣的壞女人交朋友,還讓她這么欺負我!”
打得累了,她丟下枝條,插著腰大口喘著氣。
回過頭望著綾綺殿金光燦燦的牌匾,沐芊芊憤憤道:“哼,你敢惹我!我今日就把你的屋子搬空!”
——舊恨——
顧之禮和滿庭芳步履匆匆的邁進御書房,渝帝正慵懶的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折。
瞧見二人進門,他頭也不抬的淡淡問道:“兩位愛卿何事如此匆忙啊?”
顧之禮心系受傷的兒子。
情急之下,便撩袍直直跪下,拱手道:“皇上,大事不妙了!沛王在曹州造反了!”
“你說什么?”渝帝手一抖,一滴墨順著筆尖落在紙上,潤染了一片。
顧之禮疾言厲色的說道:“就在幾日前,沛王-兵不血刃的攻占了曹州。相信,用不了幾日,就會攻下嶺南地區!”
渝帝心頭一震,放下筆抬眸凝著他,沉聲道:“沛王造反,為何京城一點風聲都沒有,你有事如何得知的?”
顧之禮立刻看向滿庭芳,滿庭芳將翊王的信雙手奉上。
渝帝拿過信來,瞇起眼細細讀了一遍,臉色微微一變。
放下信,渝帝緩緩起身,背著手在屋內慢慢踱著步,看上去心事重重,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良久良久,都沒說一句話。
二人等了一會兒,實在難以捉摸渝帝的想法。
滿庭芳便走上一步,拱手道:“皇上,沛王在嶺南鬧得如此大,卻沒有走漏一點風聲,想必他一定是籌謀多年,且收買了朝中的各級官員,才能一出手就拿下曹州!事態如此緊急,如果不盡快做出反應,等沛王的勢力愈加強大,就能難將其擊退了!”
渝帝抬手打斷他,沉著的說道:“沛王即便計劃再縝密,如今行蹤一暴露,他就出獄被動挨打的地位。從曹州到盛京路上,派各地府衙派兵鎮壓,并調燕榮從南疆回來,從中途攔截,并且命令金甲衛從京城迎頭痛擊,沛王就無路可逃了!”
顧之禮眸光一轉,擔憂的說道:“皇上,如果沛王不來攻打盛京,而是直接攻下嶺南地區并自立為王,那……豈不是更麻煩?”
滿庭芳也繼續勸道:“皇上,臣以為,燕榮動不得!想那藍鈺叛逃前,在北渝定留下很多眼線。如今他剛剛投奔安南,定然是立功心切。如果他得知北渝內亂,邊防守衛薄弱,一定會趁虛而入。到那時,北渝前后失守,必將大亂!”
渝帝停下腳來看向他,沉聲問道:“所以,愛卿同意讓翊王信上所說,由他來調兵平叛?”
滿庭芳沉吟了一下,委婉的說道:“目前,翊王離沛王最近,他又有此決心,的確由他來平叛較為合適。而且,翊王既然提前知道了沛王的額計劃,沛王定不會放過他的,二人之間的戰役一觸即發,不如就由他平叛!”
渝帝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他深沉的看著二人,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
氣氛死一般的沉靜,顧之禮和滿庭芳相互看了一眼,開口又欲再勸。
渝帝卻突然開口,道:“你們先退下吧,容朕三思。”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異常平靜,讓人猜不透他此時的意圖。
二人不敢違背,便只好退出門去。
二人離開后,渝帝又緩緩坐下,他從一個落灰的錦盒中,拿出一個陳舊的奏折。
這便是當年,他命雙喜公公偽造的遺詔。
緩緩展開奏折,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一時間思緒萬千:
當年,自己是先帝所有子嗣中,最先封王的。
自己從小就被先皇帶在身旁,無論是在戰場,還是在朝堂。先帝一向是以身作則、親自教導。
當時,所有人都能看出,先帝對自己的喜愛和器重。
在翊王還沒有出生前,所有人,就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毫無疑問是皇位的繼承者。
更何況,先帝還多次表示過,有意將皇位傳給自己。
雖然,當時也有些赳赳武夫,支持頭腦簡單、勇猛跋扈的沛王,可自己卻從未將其放在眼中。
自己的母妃,是貴族出身的名門閨秀,深受先帝的寵愛和尊敬。
而沛王的母妃,不過是個品級很低的宮女,先皇離世前,他不過是個貴人的位份。
自己的背后,是北渝最睿智尊貴的士大夫階級。可沛王的身后,不過是一些寒門家族出身的武夫!
無論是身份還是才智,自己無意都是最優秀的皇子!
皇位在他的眼中,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直到翊王的出現!徹底攪亂了他的前半生,毀了自己的全部希望!
因為翊王的到來,讓先帝將所有的關注和喜愛,都從自己身上,轉移到翊王的身上。甚至在翊王出生時,先帝竟激動的喊著:這是朕的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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