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笑看賊火起諸烽(二)
花芳儀神色一頓,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皇上讓你去曹州做什么?”
阮浪喝了一口茶,嘆道:“兩件事:第一,親自審訊那些反賊,第二,將翊王押送回京!”
花芳儀眉頭微微一蹙,卻沉靜的問道:“這么說皇上要對翊王下手了?他究竟犯了什么錯?”
阮浪斂了笑容,嚴肅的說道:“翊王所犯最大的錯,就是立下了大功,讓渝帝感到威脅,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花芳儀沒有看他,只是微微挑眉,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阮浪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我現在也沒想好!這件事錯綜復雜,朝中每個人誰都盯著這件事,稍有不慎,便會惹禍上身!”
花芳儀穩了穩心神,抬眸凝著他,嬌聲道:“阮浪,我花芳儀一輩子沒求過別人,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阮浪握住她的手,輕聲笑道:“你我之間,何談一個求字!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花芳儀輕撫著他的面龐,柔聲道:“殿下對你我有恩,此時他有難,我們決不能袖手旁觀。我要去你曹州,助他一臂之力,決不能讓皇上害他!”
阮浪驚詫的看著她,沉聲問道:“我走了,你和孩子怎么辦?”
花芳儀淡淡一笑,安撫道:“這里是行宮,周圍都是御守司的人,你還怕什么?而且,我哪有那么嬌氣?你放心的去,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阮浪垂下眼眸,遲疑的說道:“話雖如此,可我現在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該怎樣幫助翊王!而且,我更擔心,一旦連我也被牽扯,那你和孩子誰來保護!”
“阮浪!”花芳儀神色驀地一冷,語氣也生硬起來:“虧你還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竟能說出這般沒骨氣的話來!殿下屢次救你與水火,甚至不惜與王璟交惡!如今他需要你挺身而出,你竟如此貪生怕死,我花芳儀真是瞎了眼,竟看上了你!”
看著她氣到臉色發白的樣子,想著她此時身懷有孕,阮浪嘆了口氣,軟語安撫道:“芳儀,你先別生氣。我阮浪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只是現在,我有了你和孩子,我可以不顧自己的命,卻不能不顧你們的安危……”
“大可不必!”花芳儀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你若真為了我們好,就更應該幫著翊王。若沒有他,別說你做不了御守司指揮使,怕是連命都沒有了。當初,若不是殿下救了我,我現在早已尸骨無存!這是我們欠他的,必須要還給他!”
阮浪沉吟了一下,嘆口氣道:“我從未說不幫他,可我現在是御守司指揮使,是皇上的人,不能明目張膽的動手腳,必須想個兩全之策!”
“兩全之策?”花芳儀一挑黛眉,冷嘲道:“都什么時候,你還在這里想著皇上?你到底要幫他到什么時候?難不成,你要一輩子看著我,天天侍奉他,看著你兒子,叫他父親嗎?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只有你全心全意幫著翊王,我們才能做長久夫妻!”
這句話讓阮浪大吃一驚,他嚯的站起身來,沉聲道:“芳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這話若被人聽去了,你可要大禍臨頭了!”
花芳儀冷冷一笑,不以為意的譏諷道:“聽去又如何?當今圣上昏庸無道、嫉賢妒賢,哪怕是像夏云卿那樣的人物,都免不了冤死,你怎知下一個不是你?”
阮浪嘴角微微顫動了一下,卻沉默不語。
花芳儀抬起頭來,注視著窗外,長嘆一聲道:“沛王禍及江山,翊王幫他守住江山,他卻反過來要對付翊王!這樣的人,配做一國之君嗎!我相信,無論是民間,還是朝中,支持翊王的人不占少數。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會袖手旁觀!”
阮浪大驚,一把拉住她,質問道:“你要干什么?”
花芳儀輕蔑的看著他,冷聲問道:“我要做什么,你看得住嗎?是不是,阮大人準備再將我抓入詔獄嚴刑拷問?”
阮浪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緊蹙著眉頭,痛心說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逼我現在做出選擇?難道你與我好,為我懷孕,都是為了翊王?你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花芳儀咬了咬唇,凄然笑道:“我曾愛過他,深深的愛過……可我入宮后,我們之間便再無可能。我現在這樣做,是為了自己,為了我的孩子。我恨皇上!若不是他,我就不會被困在紅墻中,就不會被那么多人欺負!
對,他現在寵愛我,可日后呢?待我人老色衰,是不是也和皇后一樣,被丟棄在冷宮中自生自滅?是不是我的孩子,也會像大皇子那般,稍有不慎便終身被禁足?我不想要把命運交給他,我有錯嗎?只有翊王勝利了,我才有可能走出這紅墻,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才有能力保護我的孩子,不是嗎?”
“那我呢?”阮浪糾結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對我可有半分真情,還是……只有利用而已?”
看著他有些受傷的表情,花芳儀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在翊王面前的自己。
她的心軟了下來,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緩緩說道:“阮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我也答應你,只要你肯幫翊王,這輩子,我花芳儀都不離不棄。可你若非要我的一顆心,我的心現在千瘡百孔,又如何能給你!”
阮浪自嘲的笑了笑,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卻還是不甘心,非要問出口。
可那又如何,他本就不期待,花芳儀會全心全意愛上自己。
如今,她肯做出這樣的承諾,他已覺得足矣!
他握住花芳儀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輕聲道:“哎,你說的我都懂!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你在這里等我回來!”
說罷,他拿起繡刀,便大步走到門口。
“等等。”花芳儀忽然出聲叫住他,阮浪茫然轉身,卻看到花芳儀猝不及防的撲過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柔聲道:“要一路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阮浪笑了笑,便轉身推門離去。
花芳儀邁出門,扶著門框,看著阮浪飄然遠去的背影,一顆心卻慢慢懸緊:
阮浪,對不起!
為了翊王,我不得不利用你!
可我沒有騙你,如果翊王安然無恙,待我離開紫微城的那一刻,此生此世,我絕不會離你而去!
——轉交戰俘——
雖然阮浪比顧紀昀出發晚了幾日。
不過,他孤身一人輕裝上路,一路緊趕慢趕,還是比顧紀昀早了幾日抵達。
到了曹州之后,他顧不得休息,便徑自趕往驛站。
剛從府衙回來的羽楓瑾,在門外看到風塵仆仆的阮浪,頗感意外。
然而,他很快便猜到了,阮浪此行的目的,便走過去,笑道:“阮大人不遠萬里趕來,想必是盛京出了事!”
阮浪向他拱手一揖,朗聲道:“殿下,事情緊迫,可否借一步說話!”
羽楓瑾略一沉吟,抬手說道:“阮大人里面請,這里都是自己人,可放心說話!”
說罷,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向他的書房。
二人進入內堂,羽楓瑾屏退所有下人,命葉青峰守在門外。
二人對面而坐,下人前來奉上茶點,二人寒暄了一番,卻各懷著心思。
看著阮浪臉色凝重,羽楓瑾便直奔主題:“看阮大人面有難色,想必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沖著本王而來吧?”
阮浪犯下茶杯,為難的說道:“殿下猜的不錯!皇上命卑職前來審訊反賊,并將您帶回盛京受審。”
“受審?”羽楓瑾喝了口茶,哂笑道:“本王奉旨平叛,大獲全勝后,迎來的不是嘉賞,竟然是審訊,還真是諷刺啊!”
阮浪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沛王造反之事震驚朝野,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牽連到自己。得知沛王被捕之后,朝中各派人馬,均開始有所行動了。實不相瞞,顧紀昀的人馬,應該很快就會到了。他們都在爭奪沛王,生怕他落入旁人之手!殿下也得早做打算啊!”
“打算?”羽楓瑾笑了笑,搖搖頭道:“沛王已死,即便落入他人之手,又能如何?莫非死人還能跳起來,指證他的同伙不成?”
“什么?”阮浪大驚失色,不可思議的問道:“沛王死了?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為何京城中一點消息都沒有?”
看到阮浪的反應,羽楓瑾也有些疑惑了:“沛王在被捕后的次日,便死于非命!這件事,本王已經稟報給圣上,京城中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除非……有人在刻意隱瞞此事!”
阮浪表情有些莫測,沉吟道:“能接觸到奏折的,無非就是滿庭芳、王肅和皇上。可王肅看上去十分慌張,不像是知道此事。滿大人就算知道了,沒有皇上的命令,也不敢刻意隱瞞。除非……是皇上授意的。”
說完,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羽楓瑾輕輕啜了一口茶,淡笑道:“看來,皇上不但想利用沛王的事對付我,還想趁機掃清身邊的叛徒。這樣看來,對沛王下手的人,必是皇上指使了!”
阮浪審視著他,沉吟了一下,試探道:“殿下既然知道,皇上要對你下手,你可有什么對策?”
羽楓瑾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久久,才意味深長的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了跟阮大人回京受審,我還能有什么對策。”
阮浪站起身來,一撩袍跪下,拱手道:“殿下,實不相瞞!卑職雖然奉命來查案,同時也是受人之托來幫您!您有什么良策,可以放心告訴卑職,卑職會竭盡全力配合您!”
羽楓瑾戒備的看著他,沉吟道:“阮大人是受何人之托?”
阮浪咬了咬牙,才蹦出幾個字:“是……芳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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