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沉思往事遺恨濃(四)
——一別兩寬——
天氣暖和,黃鶯轎吟。微風從草地吹來,夾雜著陣陣花香。
三月末的楊柳,在風中擺動著柔軟的柳絲,煙縷迷漾,織進萬千愁緒。
海棠的花瓣,還掛在枝上,梨樹上白色的花瓣,卻如雪花般飄飄落落。
羽楓瑾從紫微城回來后,始終一語不發,將自己關在屋內,幾乎是不吃不喝。
鬼力赤他們沒有等到鹿寧,卻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登堂入室,便猜到,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讓羽楓瑾前往封地的圣旨,隨后而至。
他卻沒有半分欣喜,只冷冷的看著府中的人忙前忙后,仿若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眼看著,離啟程之日越來越近,卻不見鹿寧回來,鬼力赤等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葉青峰實在耐不住,也不顧眾人的勸阻,便闖進羽楓瑾的房間要問個究竟。
本以為在生病的羽楓瑾,此時卻沉穩的伏在桌案上埋頭寫字。
葉青峰一步走過去,拱手問道:“殿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何遲遲不見王妃歸來?為何您一回來,便一語不發?”
對于他的質問,羽楓瑾置若罔聞,專注的在紙上練字,連呼吸都沒有亂。
“殿下!”葉青峰年少氣盛,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筆,急吼吼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您和我們說說,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
羽楓瑾輕輕嘆了口氣,從桌上的一個錦盒中,小心的拿出一張紙遞給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葉青峰急忙展開紙,一眼便瞧見“休書”二字,不由得驚呼道:“殿下,這是什么意思?少幫主犯了什么錯,你為何要將她休了?”
羽楓瑾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還是緊抿著雙唇,不肯說一句話。
他重新拿起一只筆,沾了沾墨汁,繼續寫著字。
葉青峰一時惱火,一把搶過桌上的紙,幾下便撕個粉碎。
他一把抓住羽楓瑾的手臂,冷聲質問道:“我們雖然是殿下的隨扈,卻也是少幫主的家人!當初要娶少幫主的是殿下,如今休了少幫主的還是殿下!您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羽楓瑾看著他的眼中,卻是冷撆一片,連恨意都不帶分毫。
說話的聲音,平淡得如同在講述他人的故事一般:“這是皇上的旨意,你們若有什么不滿,大可以去質問皇上!”
說完這句話,羽楓瑾便將他趕出門去,緊緊的關上了房門。
葉青峰將羽楓瑾的話,轉述給鬼力赤等人,本來以為他們會如自己一般氣憤。
卻不料,本來還憂心忡忡的幾人,卻意外的平靜下來。
他們似乎都明白,皇上為何要這么做,可是誰也沒有解釋給葉青峰聽。
無論他如何逼問,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薄斥緘默,安然的等待著離京那日。
很快,就到了離京的日子。
顧紀昀帶著一隊金甲衛,護送著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駛離王府,準備離開盛京駛向云州。
鬼力赤和葉青峰帶著朵顏三衛的人,扮做隨從混在隊伍中一路護送。
馬車的窗簾,有氣無力的垂著,將里面的人遮得嚴嚴實實。
羽楓瑾靠在車廂上,微微闔著雙目,似乎在打瞌睡。
范韻怡坐在他對面,見他始終不看自己,也不和自己說話,便拿起水壺遞給他,柔聲道:“殿下,您口渴嗎?要不要喝點水?”
羽楓瑾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將她視作空氣一般。
范韻怡舉了一會兒,見他鐵了心不搭理自己,只好訕訕的收回了手。
她掀開窗簾的一角,探出半個腦袋,喃喃自語道:“馬車已經出城了。”
話音剛落,抬眸瞧見面沉似水的葉青峰,看到他那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范韻怡似便識趣的縮了進去,立刻放下了窗簾。
葉青峰控馬走在馬車旁,滿腦子想的都是鹿寧的音容笑貌: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究竟在哪兒?她現在可安全?
吉達打馬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安撫道:“別擔心了!鹿寧會沒事的!”
葉青峰側過頭去,不去看他,只冷冷道:“你們什么都知道,卻偏要瞞我一個人!那就不要管我是不是擔心!”
吉達嘆了口氣,說道:“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葉青峰沉著臉,冷哼道:“我不想聽到這話!我只要確認她平安無事,其他的都無所謂!”
吉達見他如此固執,只好搖了搖頭,也不再勸。
馬車走出城門,經過一條筆直的大路,路兩旁是鳳凰東、西兩座山峰。
不知為何,葉青峰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自山腰處傳來。
他立刻轉過頭極目遠眺,果然,在郁郁蔥蔥的樹叢中,只見一人一馬奔馳正急。
馬上的女子,一襲白衣如雪,鬢邊一只血色芙蓉,不是鹿寧又會是誰!
馬上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葉青峰的目光。
她側過頭望著山下,瞧見他一雙星眸中,兩道深情的目光,緊緊盯在自己身上。
她心領神會,深知多日不見,他定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鹿寧本想擠出一絲笑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只好揮一揮手,向他凄然作別。
葉青峰立時勒馬停下,癡癡的眺望著,山腰處那一抹小小的倩影。
得知翊王今日離京,也是鹿寧履行承諾的日子。
阮浪帶著御守司的人,負責將她送到南疆。
可鹿寧苦苦哀求了半天,阮浪才冒著風險,讓她前來為翊王送行。
她不敢出現在羽楓瑾面前,便策馬疾馳,一直奔到山腰的風月亭才停下。
她飄身下馬,緩步走到亭中。
她還記得,羽楓瑾第一次約自己見面,就是在這里。
二人也是在這里,第一次錯過。
沒想到,幾年之后,自己也要在這里,與他告別。
她走到亭子的最邊緣駐足,因為站在這里,她對下面一覽無余,可山下的人,卻看不清亭中的人。
她焦急的眺望著山下的隊伍,當羽楓瑾的馬車出現在視線中,她激動得握緊了拳頭。可窗簾始終垂著,看不到羽楓瑾的臉。
鹿寧有些失落,便斜倚著欄桿,從懷中拿出一支竹笛,放在唇下輕輕吹響。
這音韻清冷、婉轉綿長,是二人再熟悉不過的《鳳求凰》!
果然,馬車陡然停下,厚重的窗簾,被一把掀開。
羽楓瑾探出頭來,循著笛聲四下尋覓著吹笛人的身影。
看到羽楓瑾的面龐,鹿寧心緒波動:幾日不見,他身量清減了不少,只是眸中的冷峻,徒增了幾分憂傷。
今日一別,二人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馬車中的羽楓瑾,四下都沒瞧見熟悉的身影,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細聽這琴韻冷冷,是出自山上。
他猛地抬頭看去,只能瞧見風月亭一角,卻看不到里面。
亭中女子瞧見他的目光射來,還以為他看到了自己,便下意識的躲在柱后。
穩了穩心神,才想起她看不到自己,方緩緩走出來。
此時此刻,兩個人相距咫尺,卻遠過天涯。
千言萬語,都不及臨別的一曲。
羽楓瑾坐在馬車中,一瞬不瞬的看向山腰處。
他知道,她在和自己告別!
從始至終,他都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是鐵了心要離自己而去!
帶隊的顧紀昀,見馬車遲遲不走,便大喊了一聲:“啟程!”
馬車緩緩往前駛去,鹿寧立刻飛身上馬,控馬在山上信步前行。
馬在山上,車在山下,一車一舟并肩而行。
鹿寧就這樣,陪著他走了許久,直到前面已無路,鹿寧才不得不勒馬停下。
聽著馬蹄聲漸行漸遠,看著馬車化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一滴眼淚,倏地從眼中滑落。
眼淚落入口中,化成一片酸澀。
她微微揚起嘴角,在心中默默的道別。
直到再也看不到馬車的影子,鹿寧才撥轉馬頭,緩下山去。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傳奇太后——
鹿寧離開盛京時,還能見到將謝的梅花掛在枝頭,含苞欲放的桃花長滿一樹。忙著修巢的燕子,又重新回到去年的舊處。
可當御守司將鹿寧護送到南疆時,已是春闌花殘之際。
艷麗的桃花,被東風吹落,片片飛入窗欞中。
獨坐窗邊的女子,伸手接住幾片花瓣,心中傷感之情更甚。
阮浪捧著鳳冠霞帔站在門口,他見鹿寧滿目悵然,便敲了敲門,才緩緩走過來,輕聲道:“鹿姑娘,就要前往南詔了!還請您梳妝打扮一下!”
鹿寧也不說話,只抱著酒壺自斟自飲,一直看著窗外發呆。
阮浪嘆了口氣,將鳳冠霞帔放在桌上,又道:“姑娘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事到如今,你和殿下都已無退路了。”
看到此時的鹿寧,他不由得想起,為了翊王挺身而出的花芳儀,便心生同情。
鹿寧猛灌著自己,喃喃自語般問道:“阮大人,南詔是什么樣子?你說我會習慣那里的生活嗎?我自幼闖蕩江湖,自認去過很多地方,卻沒想到,會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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