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凄涼別后兩應同
——暗潮洶涌——
劉炳文被趕回老家后,不過短短數日,就蒼老了許多:
滿臉皺紋更顯疲態、滿頭銀絲再看不見一絲黑發。佝僂的后背,讓他需要拄著拐杖,才能勉強站穩身子。
劉氏一黨的覆滅,他雖痛心疾首,卻仍是滿懷期待。
因為他執拗的相信——自己的運數未盡,一定還有時來運轉的機會!
自打回鄉之后,劉炳文便每日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駐足張望。
當別人問起,他就信心滿滿地說,自己是在等待宮中的圣旨到來。
在別人不解和嘲諷的目光中,他卻堅定不移地相信——圣上不會就此忘了他的,一定還會再次重用他!
他天真地認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
日子在枯燥的等待中無為而過,劉炳文沒能如愿等來皇上的圣旨,卻等來了大皇子的密信。
他心懷忐忑地打開了信,在看完信上的內容后,竟激動得全身顫抖,像是被雷電擊中了一般。
隨后,他如重獲新生般,竟一把丟掉手中的拐杖,扶著槐樹大笑了許久。
最后,他才揮舞著手中的信件,興奮地邁開步子奔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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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間綿綿細雨過后,窗前的幾株海棠分外美麗。郁郁蔥蔥的樹木,結成一片綠蔭,替樹下的黃狗,遮住毒辣的日頭。
阮浪提著一壺酒,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向平四的小屋。
一開門,撲面而來的灰塵,嗆得他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因為許久沒有過來,屋內的家具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空氣也混雜一些腐敗的霉味。
阮浪立刻放下酒,挽起袖子就開始打掃起來。
好在這間屋子十分簡陋,不過一會兒他就打掃完了:一張桌、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個酒壺、一個酒杯、一雙筷子……
柜子里也沒一件像樣的衣服,除了一件御守司的飛魚服,就只剩兩件磨得發白的藍衫。
所有東西不多不少,都僅有一樣。
也不知是這里的主人,覺得沒必要多備一份,還是他壓根就不歡迎別人到來。
整間屋子雖然算不上家徒四壁,可放眼過去,除了別無長物,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這里的一切都能讓阮浪想起平四,這讓他心緒難平。
嘆了口氣,阮浪只好走出門外透口氣。
他獨自坐到院子里,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獨飲杯中之物,心情卻如這片天空一般滿是陰霾。
一陣馬蹄聲陡然傳來,這座房子四周無人,顯然馬上的人是奔著這里而來。
阮浪心里一驚,連忙拿起繡刀,面色凝重地走到門口。
馬蹄聲漸漸逼近,只見一人一馬正往這邊奔來。
阮浪瞇起眼一看,見馬上騎著的青衫男子,正是內閣首輔滿庭芳。他立刻展開眉頭,大步迎上去,拱手道:“滿大人!您來得好快啊!”
滿庭芳勒馬停下,飛身下馬,拱手笑道:“阮大人真是挑了個好地兒!這里極為偏僻,是個見面的好地方!”
阮浪抬手笑道:“我特地備好了一壺酒,咱們還是進去邊喝邊聊吧!”
滿庭芳也抬手道:“阮大人請!”
說罷,二人便并肩大步走進陋室內。進屋后,滿庭芳打量了一下屋內的裝飾,滿意的點了點頭,忍不住搖頭慢吟道: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呢?”
阮浪引著他坐在桌旁,敲開泥封為他倒了一碗酒,笑道:“滿大人真是好興致!不過,您約我秘密見面,應該不是為了吟詩喝酒的吧!”
滿庭芳哈哈一笑,捻須道:“自然是重要的事,老夫才急于見阮大人的!靈州的探子回報,劉炳文近日來在靈州大肆招兵買馬、囤積糧草、圖謀不軌!”
阮浪大吃一驚,沉吟道:“看來,劉炳文并不蠢,也瞧出來這是個大好的時機。他自知官復原職無望,也準備破釜沉舟了!”
滿庭芳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劉炳文可沒這腦子,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這件事的背后,還有一位真正掌控大局的人!這位高手坐在盛京城,一直冷眼觀察著局勢,隨時準備伺機而動!想必,是看到了皇上用丹成癮、沉迷美色,又將朝政都交給老夫后,才會出手的吧!”
阮浪一皺眉頭,細細一想,試探著問道:“依照阮大人的說法,莫非此人是……顧之禮?”
滿庭芳冷哼一聲,慢悠悠地說道:“能有這個心機的朝臣,除了他還能有誰?”
阮浪一驚,忙道:“那我們該怎么辦?皇上現在完全放手朝政了,顧之禮這人十分狡猾,若他真得手了,那北渝……豈不是要變天了?”
滿庭芳放下酒碗,輕聲嘆道:“其實顧之禮想得不錯,現在的確是時候動手了!我們也該讓云州那位,得知盛京的情況,讓他著手準備了!只是,現在城門守衛森然,如果我們的人貿然出城,顧紀昀會馬上知道!可又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咱們和翊王之間的聯系!”
阮浪想了想,拱手道:“好,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吧!我手頭有個合適的人,既和王爺熟識,又能很好地完成這件事!”
“哦?”滿庭芳雙眉一挑,拱手笑道:“好!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阮大人了!”
說罷,二人對飲一杯,相視大笑。
昏暗無光的詔獄深處,隱藏著一個秘密的牢房,這里是阮浪命人私自打造,專門用來關押柳長亭的監牢。
世上再無柳長亭此人,若他重現于世,自己就會罪犯欺君、死罪難逃。
翊王臨行前,將柳長亭交給了阮浪,讓他保護也是監視此人!他囑咐過,此人日后定有大用處!
阮浪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走向詔獄的盡頭,在一面平常無奇的墻上,敲了三下。那面墻竟如一扇門一般,緩緩轉動竟打開了一條縫。
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個一閃身,迅速走了進去。待他通過后,那扇門立刻關上,又變成了一面毫無破綻的墻。
墻的另一面,不是一個帶有鐵欄的監牢,而是一間小小的密室。空間雖然不大,生活物品卻一應俱全。阮浪命一個心腹之人,每日來為他送來飯菜和酒水。
見到阮浪前來,柳長亭有些吃驚,他拿著酒壺坐在榻上,好奇地看著這位久未露面的老對手。阮浪走過去,也從地上拿起一壇酒,打開泥封喝了兩口。
柳長亭忽然笑了笑,調侃著說道:“自我進來之后,這似乎是阮大人第一次露面,莫不是來送我上路的?”
阮浪一把抹去嘴上的酒漬,笑道:
“這世上早已沒有柳長亭,我要不要你的命,又有什么要緊的!倒是我很好奇,你以前拼死也要逃出詔獄,現在既沒有被捆綁,可你為何不走?”
柳長亭猛灌了一口酒,仰天大笑道:
“走?去哪里?繼續流浪要飯嗎?還是重操舊業?既然世人都以為柳長亭已死,我去哪里還不都一樣。所以,與其說你關著我,還不如說我自己要留下!”
阮浪哈哈一笑,唏噓道:“看來你這留一手,可真打算要改邪歸正了!”
柳長亭猛灌一口酒,低垂著眼眸,輕嘆道:
“從小到大,與我有關的人,無非是師傅、師妹、還有……她,可現在師傅已過世,師妹和她都過得很好,我也是時候,該重新開始了……”
阮浪微微一笑,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能改就好!對了,芳儀懷孕了,還榮升貴嬪,是宮中風頭最盛的妃子。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這話,柳長亭心頭微微一陣抽痛,甚是苦澀:花芳儀過得很好,卻與自己再沒有交集!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傷?
因為,放下,就意味著遺忘。
他柳長亭一世被人唾棄,曾無數次希望自己的惡名,能被世人遺忘。然而,他卻獨不想,被花芳儀遺忘……
又喝了兩口酒,他問道:“說來說去,阮大人突然來訪,究竟所謂何事?”
阮浪斂起笑容,正色道:“我要帶你離開這里,去救一個人!”
柳長亭皺了皺眉頭,自嘲道:“救人?我這個樣子,還能救誰?”
阮浪看向他,一字字說道:“一個曾和你息息相關的男人!”
柳長亭微一思索,反問道:“翊王殿下?他怎么了?”
阮浪喝了一口酒,沉聲道:“哎,此事說來話長!現在朝中暗潮涌動,我需要你連夜出城奔赴云州,將盛京的事情一一告訴他,并留在那里協助他!”
“好!”柳長亭嚯得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淡定的說道:
“既然如此,還等什么,咱們趕緊走吧!”
阮浪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么爽快就答應了?輕易卷入這樣復雜的事,你就不怕再也脫不了身?”
柳長亭哈哈一笑,說道:“若不做點驚天動地的大事,這輩子豈不是白活了!”
阮浪站起身來,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換個面孔,換上飛魚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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