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柳暗花明春事深(三)
鹿寧輕輕擦拭著笛子,垂眸淡淡問道:“一定要打仗嗎?你們那么渴望讓他死,就不怕到頭來,死的人是自己嗎?”
八皇子一勾唇角,苦笑道:“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又能預料到最后的結果。現在,每個人都將自己的人頭押上去,誰都沒有退路了……”
“帶我去見他。”鹿寧輕嘆一聲,口氣堅決。
八皇子皺了皺眉,無奈的說道:“明知道他不會收回成命,即便是你去了,怕也是徒勞而已。而且,如果兄長知道,是我帶你去的,我也難逃責罰……”
鹿寧靜靜的看著他,貝齒輕啟道:“帶我去見他,這是你欠我的!除非,你想讓燕西華知道,你上次猥瑣的行為。”
“你!”八皇子的眼神從震驚到不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恨恨道:“好,我會想辦法帶你去見他!不過,這次之后,你我之間就兩清了!”
話一說完,他突然瞧見,鹿寧的臉上,掛著一抹柔美的笑容,溫暖了整個冷宮。他的心驟然一頓,便逃也似的狼狽離開。
——小夜曲——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如鑲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四射的霞輝刺人眼膜,讓人覺得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全體將士身著戎裝聚集在東華門,燕西華身披大紅的斗篷,站在城樓山給所有的戰士送行,眾人舉杯共同吶喊,揚言要凱旋而歸。
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寬廣的額際,城樓之上的男子是如此自信,臉上寫滿了野心勃勃,即便是漫天的晚霞,與他相比也稍顯遜色。
所有的人蓄勢待發,信心滿滿的排著隊,整齊的離開了京都城,準備前去與北渝的大軍會合。
到了夜晚,整支大軍才抵達扶風,所有的兵馬都駐扎在這里,安營扎寨。而北渝的大軍,正駐扎在百里開外的安陵。
燕西華穩坐玉帳之中,聽探子不斷將北渝的消息傳來,一切都如他預料的那般:
經過慘烈的一役,軍中士氣大減,加上入夏后許多人中了暑氣,生病的人數節節攀升,讓北渝天子更是心急如焚。
他無需著急、也不必焦躁,只要耐心的等在這里,等著北渝的疲憊之師,如無頭蒼蠅般轉進來,消滅他們自在彈指一揮間,不費吹灰之力。
“報……”又是一個探子,拉長著聲音跑了進來。
“說!”燕西華端坐在帳篷正中央,蹙眉低聲的問道。
“皇上,我們在巡邏時,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探子干脆利落的稟報著。
“哦,是什么人?”燕西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警覺的問道。
“啟稟皇上,人已經帶來了,就在門外,只是……只是……”那個探子抬起眸子,打量著他的神色,一臉的猶豫和為難。
“到底怎么了,快說!”燕西華氣急的站了起來,語氣冰冷。
“是。”探子趕緊低下頭,鏗鏘的說道:“屬下抓住的人是一個女子。她一人一馬勇闖軍營,口口聲聲說要見皇上。屬下覺得事有蹊蹺,特地前來稟報皇上。”
“女子?”燕西華有一絲疑惑,細想了一下,立刻眉頭舒展,趕緊吩咐士兵把外面的女子帶來。
士兵速速退了下去,燕西華卻在大帳中,背著手來回踱步,心中惴惴不安。
頭腦中一個嬌小明亮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他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少頃,大帳沉重的簾子被掀開,燕西華猛的轉過頭去。
一襲紅衣似火的女子,被兩個侍衛帶進門來,立定在他面前。素膚若雪的臉上,露出一抹清韻如荷的淺笑,如煙火般點亮了黑寂肅殺的夜晚。
“小鹿?!”燕西華的表情復雜,既怒且喜。
他快步走了過去,牽起她的素手,拉到虎皮搭的長椅上坐下。看著她疲憊而虛弱的樣子,本來想發怒并斥責幾聲,卻也生生忍了下去。
“你怎么來了?”燕西華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她,看著她一飲而盡的狼狽,生硬而心疼的質問著:“若不是守衛見你是女子,早就將你正法了!”
鹿寧擦了擦嘴巴,淡然笑道:“看來我還真是福大命大!竟再一次從鬼門關前走過。”
燕西華勾起她的下巴,警惕的盯著她,質問著:“你還沒有回答朕,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是不是八弟和你說了什么?”
鹿寧抬眸望著他,輕吐幽蘭:“何須旁人和我說什么,皇宮中是最藏不住秘密的。”
燕西華臉色微微一變,冷聲道:“那今晚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朕命他們送你回去,這里太危險了!”
“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走。就算走了,也還會再會來的。”鹿寧說的風輕云淡,卻十分堅決。
“即便你留下,也無法改變什么,是他找上門來,朕身為一國之君,不能不戰!”燕西華一皺眉頭,薄唇中吐出的冷冷話語,打破了她的癡癡心思。
“我知道。”鹿寧的平靜,讓燕西華也大為震驚。她吸了口氣,波瀾不驚的說道:
“我無力改變什么,也不會如此自不量力。只是,這一場戰爭與我息息相關,我不能不來。一方是我的親人和曾經的丈夫,另一方是我現在的丈夫。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方倒下,再也無法醒來,難道我不該來送送嗎?”
燕西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想要挖出她平靜下的真相。久久,又問道:
“就這樣嗎?難道你不是為了他而來?不是來求朕放過他嗎?”
鹿寧垂下眼睫,苦笑了一下,低低的說道:“我若求你放過他,你就會變本加厲。我知道,你們都容不下彼此,既然這場戰爭無可避免,我又何苦浪費唇舌。”
燕西華不為所動,只冷笑道:“說這話可不像你。難道你不關心他的死活?”
鹿寧轉過頭不再看他,聲音平平的說道:
“若皇上念及我們夫妻的情分,愿意放過我家人一馬,我自然感激不盡。至于那個人……他身邊已有嬌妻美眷,早就將我忘在腦后,我又何必苦苦癡纏!”
她的話十分堅定,好似在許諾,明眸里似有秋水隱現。讓燕西華一顆提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他凝著鹿寧的麗顏,肅然囑咐著:
“罷了,你想留就留在這里吧!平日里,你就呆在營帳中不要出去,士兵們看到始終是影響不好。若有人前來和朕商量軍事,你就躲在屏風后面不要出來,好嗎?”
說這話時,他試探著握住鹿寧的手,鹿寧平靜如水的小臉,終于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她望著燕西華龍章鳳姿的面孔,輕柔的說道:“臣妾謹遵圣旨!”
夜深露重,行軍的大帳中條件艱苦。沒有宮中舒適柔軟的大床,沒有各式的香料,沒有精雕細琢的浴盆,和精致奪目的衣裳。
簡單的梳洗過后,燕西華看著那張,簡陋的、硬得咯人的床犯愁。他索性把椅子上的虎皮毯子,鋪在了床單下面,又把屋中能找到的軟席,都鋪在她身下。
自己卻走到屏風外,在臨時搭的床上睡覺。半夜里,怕她受涼,燕西華又把身上厚實的大氅,也蓋在了她的身上。
即便如此,鹿寧還是一夜無眠,身下鋪了那么多軟席,身上依然咯得生疼。在榻上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踏實。
朦朧中,聽到帳中有人在說話,鹿寧一驚,立刻攏被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竹木的屏風擋在窗前,正好遮住她睡覺地床榻。
屏風的外面,還擋著一層輕薄透氣,卻顏色暗沉的簾幕。既然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想必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吧。
忽然想起昨天燕西華的囑咐——看來是有人找他議事。她光著腳悄悄走到屏風前,屏息凝神側耳傾聽:
外面的氣氛似乎有些僵持,幾個人圍在一起爭論不休、各抒己見。
似乎在談論局勢和戰略。腳下的寒氣,激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外面的爭執。
燕西華似乎意識到鹿寧在偷聽,便帶著幾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中軍大帳。
沉默了許久,鹿寧從屏風后探出身子,卻發現賬內早已空無一人。
她黛眉微蹙,心有戚戚焉——看來燕西華還是防著她!
——訴衷腸——
或許是感受到了,鹿寧一夜未眠,燕西華次日便命人搬來一張床,和一床柔軟馨香的被褥。
鹿寧心中大喜,也顧不得許多,一下撲到床上倒頭便睡。
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臉上感覺到一陣陣瘙癢,好像一個小孩子,在她臉上亂畫。
鹿寧用手輕輕抓了一下,竟抓住了一只男子不安分的手指。
她猛地睜開眼睛,目光所及處是一張朗目疏眉、神骨秀氣的臉,一雙桃花眼噙著淡淡笑意,只是這樣的笑容,始終無法暖到她的心理。
“你回來了?”鹿寧彎唇而笑,企圖用一個哈氣,逃開這避之不及的親昵。
“再休息一下吧,朕今日不能在營帳之中,你要照顧好自己。”燕西華細心的替她掩了掩被子,柔聲囑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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