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宣半蹲下來，水浸到脖子。

放大焦距，默默按下快門。

鏡頭里的言女士忽然柔弱下來，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女孩。

小小的動作帶著童趣。

眼眸低垂，亮晶晶的，像是在訴說什么故事。

非常棒的畫面！

鏡頭中秀色可餐，井宣心里卻依舊沒有波瀾。

只是做一個忠實的記錄者。

周圍看熱鬧的卻是越來多。

幸好江灘夠長，不然聚集到這里的游客會更多。

眾人的目光一下看看水里的井宣，一下又看看蹲著玩水的言玉儀。

隨著目光聚焦，言玉儀已經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站起身，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淡然。

“算了，就拍到這，你上來吧。”

“好的。”既然客戶發話，井宣當然遵從。

不要扣錢就行。

他高舉著相機，渾身水噠噠地走上岸。

這趟下水絕對值得，有些鏡頭他自己都覺得很棒。

“你跟我們來。”女助理一臉佩服的看著井宣。

“好的。”

濕漉漉的井宣跟著幾人走到路邊，遠離圍觀人群。

眼鏡姐和短發姐一直靜靜看著，她們十分好奇拍攝出的照片會是什么樣。

如果有顏值，技術還好，陪著富婆團出去旅游最合適不過。

不遠處的搶單妹一臉不屑，小聲嘀咕：

“那么夸張地作秀，不就是為了讓客戶覺得兩萬塊物有所值嗎？”

兩個男生也露出戲謔的笑容。

“估計他以為真會給兩萬塊呢！”

“做夢！人家有錢又不是傻！”

另一個女生沒有說話，借著身體遮擋同學視線，抬起手機偷拍。

那帥氣哥哥濕身了，背闊肌好發達啊！屁股好翹啊！

馬路邊，言玉儀拿著相機，看得默不作聲。

這位攝影師的功力屬實深厚。

無論是遠距，還是近距，都凸顯出了表情神態。

而且與景物的變化十分融洽。

所有的旁枝末節都成為了人物的襯托。

尤其是蹲下來的那幾張，把她自己都看入神了。

攝影師捕捉鏡頭的能力十分了不起！

良久，言玉儀看著井宣，俏臉上難得的綻放出笑容：

“拍得真不錯！我很滿意，謝謝你！”

“不客氣。”井宣靦腆一笑，他等著結賬。

一臉期待的女助理接過相機，仔細翻看。

口中不由得贊嘆：“哇！完美！”

“曉雯，付款吧。”言玉儀又掃了一眼井宣的濕衣服，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給三萬！我認為值這個價！”

“不用不用！說好了兩萬就是兩萬！已經夠多了！”井宣目光誠摯地擺手婉拒。

三萬當然好，但推辭的優良傳統還是要保持的。

不然客戶以為他自我感覺良好，可能留下壞印象。

假如真給了，那就超出預期。

假如不給，兩萬也賺。

反正井宣心態擺好了。

“我不喜歡欠東西！”言玉儀又微笑了下，“既然我說了值這個價，那就要給。”

“嗯……好吧，謝謝您的認可！”井宣表情糾結兩秒，才感激中夾著感慨的答應下來。

面上帶著些許合理的激動。

既要收下三萬，又要讓客戶有成就感，這也是服務的一部分嘛。

一旁的女助理熟練拆下內存卡，再把相機還給井宣。

“收款碼，微信支付寶都行。”

說話時她抬頭瞄了一眼面前的濕身男孩，心頭浮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面對言董還能這樣沉著不偷瞄，真的第一次見。

從他眼里，看不到半點躲閃的自卑，也看不到絲毫屬于男生的火熱。

要么是偽裝到無懈可擊。

要么是心理素質冷靜到極致。

對比井宣的年齡，這顯得有些反常。

但不管是哪一種，起碼讓言董不會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井宣亮出微信收款碼。

不一會就傳出悅耳的提示音：

“微信收款、3萬元！”

“謝謝言女士！”他微微躬身。

想了想，他還是歉意地提醒一聲：

“內存卡上的其他原片，還請您幫我刪除一下，感謝您！”

“嗯，會的，你放心。”言玉儀微微點頭。

這事不消說她也會做。

但攝影師能提醒，起碼證明還是有這份責任心的。

“好的，再次感謝，那我先走了。”井宣抬手打了個招呼。

“等一下。”女助理喊住了他，“跟我加個微信，要是以后我想拍什么，就聯系你。”

“可以的。”井宣欣然應允。

這兩位不至于纏著他打折，絕對是最佳客戶。

在兩人加微信時，言玉儀上了車后座。

井宣揮手跟女助理告別，轉身離開。

他得趕緊回寢室換衣服。

今天的單子出乎意料之外，但很干脆，做得特別舒服。

大紅色帕拉梅拉緩緩并入車流，往下榻的酒店駛去。

言玉儀望著窗外的大江。

眸中再次浮現深深的遺憾。

這輩子……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意識第N次拉回到那個冷雨夜。

她心如死灰地站在江邊，正待走入冰冷的江水。

“喂！不要這樣！”

遠處傳來一聲大喊，那個人朝她奔跑過來。

她很害怕，怕遇見壞人。

便打開了手機電筒。

可等走得近了，發現是一個小男孩。

頭發蓬亂，臉龐精瘦，長得倒是不差，面相也很善。

穿著一件黑色的厚夾克，一點都不合身，可能是大人的。

整個人感覺就像個流浪兒。

“這世上，除了生死無大事！”那個男孩被手電筒照得瞇起了眼，但還是大聲喊著。

她沒搭理，卻安心了許多。

至少不是讓人恐懼的成年人。

又將目光投向江水，勢同水火的爸媽再次浮上心頭。

那么多年為了控股權的爭奪，那么多年對她的疏忽和嚴厲，爺奶的重男輕女。

都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是一了百了來得輕松。

“喂！你看看我！”身后還在喊，“我這樣的都活得好好的，你有什么想不開的！”

“天大地大，沒有自己大！”

“一看你就是沒怎么吃過苦！”

那個男孩走到她身邊，能聽到吸鼻涕的聲音。

她心情很差，不想做聲。

“跟家里鬧矛盾了？挨揍了？叛逆期？”男孩人小鬼大，早熟得讓她莫名想笑。

還叛逆期呢！

自己就從沒叛逆過。

她放下了戒備心，問男孩：“你是從哪來的？住附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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