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接著上路，只不過這一路上都有那女人身上滴落的血跡，看的這幾位少年心中不如何舒坦。
  邋遢老道李當(dāng)歸看著這些個沉寂無言的后輩們，呵呵一笑，用那被黑泥填滿的小拇指指甲蓋摳著牙縫悠悠道。
  “這就受不了了？這才哪到哪啊，這北晉的地界，不但吃人，他們還能把人吃出個三六九等。”
  趙淳風(fēng)愕然，一臉的不可置信。“李老頭，你說的真的假的？以前我在我們村聽過貨郎講過，我還以為他吹牛呢。”
  李當(dāng)歸一吹胡子，上去先給趙淳風(fēng)后腦勺來上一巴掌，這才又說道。
  “這最差的，就是老頭老太太，因?yàn)檫@些人的肉比較柴，要小火慢燉，所以被那些個完蛋玩意稱作‘燒把火’。而年輕女子，就好比先前那個女的，她們?nèi)赓|(zhì)鮮美更甚羊肉，所以取了個‘不羨羊’的名頭。而最好的莫過于那稚童幼兒，特別是剛生下來尚在襁褓的孩子，因?yàn)檫@些個孩子的骨頭尚未發(fā)育完全，稍稍一煮就酥酥爛爛的，故而稱作‘和骨爛’。分做三六九等之后，最下乘的“羊”啊，才值七十五錢一斤，不然怎么老有人感慨說是人命如草芥啊。”
  趙淳風(fēng)搓著后腦勺，狐疑的看著自己這便宜師父。
  “李老頭，你知道的這么全乎，不會你……”
  “嘿！你個臭小子，真是給你臉了是不是，老夫我能做那種枉悖人倫，違背天理，做了就遭天打雷劈的惡心勾當(dāng)？”
  李當(dāng)歸是吹胡子瞪眼的，想著想著就又上去給趙淳風(fēng)一記來自師父的疼愛。
  武彥沉默的聽著李當(dāng)歸言語，看著黃土地上那一長串還在往前延伸的血跡，只覺得心中惡寒。
  距離武彥一行人不遠(yuǎn)處的驛站之中，幾個光膀漢子正架著火在烤制著肉食，若是細(xì)細(xì)觀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所烤的肉哪里是什么牲畜野禽，而是是人的胳膊！
  一個腦袋上扎著小辮的漢子翻動著篝火，嗓音沉悶道。
  “那仨咋還不回來啊，不會是一時興起又在野地里把那個兩腳羊給辦了吧。”
  另一個絡(luò)腮胡漢子嘿嘿一笑。
  “那他倆口味可真夠重的。”
  院中三四個壯漢笑呵呵閑聊著，將烤好的肉分食，且對此無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仿佛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這時一個瓜皮頭漢子從驛站后院走了過來，絡(luò)腮胡漢子笑著給其遞上肉食。
  瓜皮頭漢子坐在正當(dāng)中，咀嚼著肉，還時不時因?yàn)樘珷C而抬頭哈著熱氣。
  “這是比羊肉來的香啊，怪不得那些個衣冠堂堂的官人們愛吃呢。”
  幾人閑聊間，一個體型消瘦至極的中年漢子縮頭縮腦的從院外小跑進(jìn)來。腦袋上扎著小辮的漢子看向來人，皺眉道。
  “不是讓你看好門嗎？亂跑什么？你也想被吃掉嗎！”
  消瘦漢子聽著這可怖言語，頓時說話的嗓音都開始發(fā)顫。
  “諸位……大人……外面有一隊(duì)人路過，看模樣都是……都是中原人長相，其中還有個約么年歲不大的……的‘不羨羊’。”
  正罵罵咧咧的小辮漢子挑了挑眉，頓時大笑起來，招呼著人就要起身。
  “哈哈哈，這是知道我們吃的差不多了，這又來新鮮的羊了。”
  瓜皮頭漢子斜掃了眼腦袋上扎著小辮的漢子，兩人目光對上，后者眼皮顫了一下，微微放低姿態(tài)。
  “嘿嘿，當(dāng)然大哥是要嘗第一口的。”
  行在大道上的武彥一行人，可以說是一路都跟著那一串的殷紅血跡在走，而眼前，這血跡也終是到了盡頭。
  武彥瞇著眸子打量著前面的驛站，低聲道。
  “看來這條路不好過啊。”
  趙淳風(fēng)牽著馬，畏畏縮縮的躲在武彥肩膀頭子后面，探出半個腦袋打量著。
  “握草……老墨啊，不會這個驛站就是殺人吃人的地方吧。”
  “估計(jì)八九不離十了，沒看人家門口的血可是一路滴到我們腳邊嗎。”
  二人言語著，從驛站院內(nèi)就出來幾個光著膀子的壯漢，看裝束和先前殺的那三人差不多，要么是個瓜皮頭，要么就是頭頂特立獨(dú)行的留那么一撮小辮。
  前面一個瓜皮頭漢子嗓音粗獷的開口道。
  “幾位朋友，住店嗎？我們這里童叟無欺，店中美食更是別具風(fēng)味，絕無僅有，幾位來嘗嘗吧。”
  武彥幾人停下打量著這群不懷好意的烏合之眾，那壯漢言語間，路邊野地，溝壑山林間又露出不少人頭，也虎視眈眈的看著武彥一行人。
  趙淳風(fēng)縮頭縮腦的湊在武彥耳邊低聲道。
  “老墨啊，這群人好像和那三個混蛋玩意是一伙的，咱動手不？”
  武彥思量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
  “動手，你先上，我們給你掠陣，好看看你近些時日在李老頭兒手底下學(xué)的咋樣。”
  趙淳風(fēng)臉頓時一垮。
  “這我那行啊……”
  領(lǐng)頭的瓜皮頭看武彥這一群年歲不大的毛頭小子居然視自己于無物，眼角狠狠抽了抽，身旁的那個腦袋留一撮小辮的漢子在其耳邊輕聲道。

  “那個紅衣裳小子腰間的布袋里估摸著不是金子就是銀子。”
  瓜皮頭漢子凝眸盯著武彥腰間布袋。
  “你確定？”
  “別的不敢說，但只要是和金銀扯上邊的，還沒我看錯過的時候。”
  瓜皮頭漢子對著武彥呵呵一笑道。“這位小兄弟瞧著應(yīng)該是領(lǐng)頭的吧，我們這驛站住著舒坦的很，不如幾位小兄弟且來歇歇腳，畢竟夏虎城離這還遠(yuǎn)，明日再趕路也不遲。”
  “好啊。”
  瓜皮頭漢子一愣，不成想眼前這小子居然就這么答應(yīng)了，他還想著要再費(fèi)一些嘴皮子，甚至要動強(qiáng)的才行，既然如此利落，可是省了他不少事。
  “來來來，幾位小兄弟這邊走。你們幾個，攔著路干嘛，趕緊給我讓開。”
  說著瓜皮頭漢子就擺著手，一臉奸計(jì)得逞的笑著。
  看著這場面，趙淳風(fēng)可是有些慌，急忙拉了拉武彥胳膊。
  “老墨，真去啊，雖然咱們功夫是不錯，可萬一翻船了咋整，這些人看著可比那些個黑虎幫的要來的更兇啊。”
  武彥輕撫著趙淳風(fēng)的頭，跟安撫后輩一樣。“怕什么，有大哥在，大哥罩你。”
  說完，武彥就帶頭朝著驛站院子走去。趙淳風(fēng)四處看了看其余幾人的臉色，都沒什么異樣，甚至連人家辛夷姑娘都臉色淡淡，這一想就他一個畏畏縮縮的，那成什么樣子，于是也昂頭挺胸的牽著馬跟著武彥的步子朝著驛站走去。
  馬頭上的小傻雕看著自己這馬夫，似是覺得給它失了顏面，小傻雕不屑的抖了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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