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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師之刑


  陣師會的總部在中洲,  從滄寰過去并不太遠,因此,這一日有不少滄寰弟子早早的就出發,  前往陣師會總部。

  祁念一在院外等著陸清河跟大師兄請假。

  作為病人,  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嚴守遺囑,  得到了溫淮瑜的允準后,  陸清河才放心地出門。

  祁念一忍不住道:“大師兄一定很喜歡你這樣的病人。”

  不像他們三個,  從來都是拿大師兄的醫囑當耳旁風,  受傷后只要稍微好上一點都待不住,  多在家悶兩天就能上房揭瓦。

  陸清河換下了一身雜役弟子服,  聞言無奈道:“我倒是想不遵醫囑,但溫大夫對外人可沒有對你們師兄妹三人這么心慈手軟,若是讓他不順心了,他推脈行針時可是下了死手的。”

  陸清河不知想起了什么,  露出一臉牙酸的表情:“真疼啊。”

  祁念一深以為然。

  滄寰上上下下在這一日都異常的沉默,謝天行的消息傳得很快,她和陸清河走到黎城時,  就連黎城百姓都在打聽那個經常來照顧他們生意非常和氣的滄寰首徒是不是出事了。

  祁念一要了兩碗面,靈脈斷絕的陸清河無法凝聚靈力,  現在妥妥凡人一個,連最基本的辟谷都做不到,好在她也基本沒有辟谷過,隕星峰上每日炊煙定時升起,  極大的滿足了陸清河的口腹之欲。

  還沒落座,  就聽見店家正和店里坐著的另一個人說些什么。

  那人背對著祁念一,  但背影她感覺有些熟悉。

  “敢問仙長,  你們滄寰的那位謝小仙長可還好?”店里的老叟不好意思地問道,  “前些日子聽城里人講了些事情,但或許沒有準數,您若覺得冒犯了,也不用告訴我。”

  他搓了搓手,低頭說:“只是,幾個月前謝仙長在我的爐灶上畫了一張圖,告訴我只要用品階最低的靈石就能點燃,能讓我這爐灶保持最好的溫度控制,那之后生意好了不少。”

  “我想著,我也沒什么能報答謝小仙長的本事,那日看他喜歡吃我們店里的魚酥,我就做了些,能不能托仙長您帶給謝小仙長,替我轉達一下謝意?他好久都沒來黎城了。”

  “您若是不方便——”

  “給我吧。”對方淡淡說,“我幫你帶給他。”

  他平淡道:“他……挺好的,只是要閉關很久,可能短時間不會出來。”

  老叟便笑了:“謝小仙長沒事就好,這些東西就勞煩仙長您了。”

  對方手指微動,一盒魚酥就被收入芥子囊中。

  祁念一點了單,徑直在他面前落座。

  “掌門師叔。”

  靈虛子平靜地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旁的陸清河:“坐。”

  他順勢將自己面前的燒賣鹵肉和小菜往前推了點,淡聲說:“去審判會?”

  兩人默默點頭。

  “去看看也好。”

  靈虛子仍然一副似乎沒長大的少年面容,他以往就時常有各種跳脫的行為,就更看不出年紀了,經常讓人忘了,他和墨君同為無涯劍尊的弟子,已經活了好幾百年了。

  他眉目有些倦色,對陸清河說:“此事,是我管教無方。你在淮瑜這里的診金,由我來付,他讓你干雜役弟子的活,本意是為了強健你的體魄,不然你承受不住他后面的治療方案。”

  陸清河頷首道:“掌門客氣了,溫大夫的好意我明白的。”

  到兩人食不下咽地吃碗面之后,靈虛子說:“你如今也不能御空,我帶你們一程。”

  他這話是對陸清河說的,但靈虛子把祁念一也捎帶上了。

  化神境的“寸步”祁念一見識過了,千秋歲移形換影的神通她還沒有見識過。

  靈虛子一揮袖袍,祁念一和陸清河眼前光影掠過,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有一瞬間從體內被抽離出來,眼前景色都來不及變化,他們就直接從滄寰來到了中洲。

  但這次并不是在昱朝,而是在中洲一個極為偏遠的小國,陣師會在這個小國里有著相當的勢力。

  正值清晨,天算不上完全亮了,這個城市的街邊次第點著燈火,全都用陣法封印好,讓其不會輕易被風吹滅。這里流淌著中洲最大的河流其中的一條支流安嶺河,這條河養活了整個城市的人,甚至周邊的不少漁村都以此為生。

  讓謝天行在這樣一個很像他曾經居住過的小漁村的地方接受他之后的命運,冥冥之中真是一種奇怪的巧合。

  時間還早,審判堂內就已經滿座,上陽門和滄寰的人各占一半,其間還夾雜著不少來看熱鬧的人,場面十分壯觀。

  步入院中,祁念一看著周圍的這一切,恍然想起自己剛從獄峰出來,那時她才接觸到那本狗血卻寫著他們命運的天命之書,想起了過去的事情,然后就立刻面臨著東洲兩門三派對她的審判。

  當時的場景,和今日何其相似。

  讓祁念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親手改變命運是怎樣的令人暢快。

  臺上高坐十三名身穿絳紫法袍的陣法師,應該是陣師會中的幾個當權人物。

  陸清河來之前在臉上做了偽裝,是他請靈虛子為他在臉上施展的障眼法,因此無人能夠認出陸清河本人也已經來到了現場。

  剛至辰時,謝天行被壓了上來。

  他剛出現,在座許多滄寰弟子都不忍地別過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七日,料想謝天行也不好過,但他如今的狀況,也確實太過慘烈。

  往日里風度翩翩的滄寰首徒,穿著一身囚服,陣師會好歹還算給滄寰面子,沒有讓謝天行的身上的外傷太多,從表面看上去,他還算得上光潔整齊,但只要用靈力稍微一探查便能知道,他身體內部的暗傷非常之多。

  祁念一能看見他被囚服遮擋之下的身體上還封印著三個陣盤,只要謝天行稍微動用靈力,都會遭受陣法的反噬,如遭雷擊的疼痛。

  滄寰這邊一片寂靜,上陽門眾人則露出了暢快的神情。

  反觀當事人陸清河卻異常冷靜。

  他似乎想不起自己在知道靈脈斷絕時的絕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時的無奈,接受治療時的痛苦,他指著謝天行問道:“你說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最初的憤怒和憎惡過去后,陸清河還真的認真思考過謝天行為什么要這么做。

  陸清河不解道:“確實,我對自己也有高估,沒想到他掌握了幾個殺傷力那么高的陣,但他怎么就敢賭我在碰到他隱陣時不會直接選擇逃命呢。”

  “哪怕他隱陣后我會打的很艱難,雖然贏不了,但逃命的手段我還是有的,一旦我逃掉了,等待他的就會是如同今日的場景,為什么他要這么做?”

  祁念一想起了謝天行所說,以及天機子一次又一次強調過的,蓬萊仙池中藏著某種東西,可以隱藏他們身上的血脈之力。

  如此就不難想象,南境人要抓她和謝天行回去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亦不知。”祁念一淡聲說。

  陸清河看著謝天行平靜的神情,郁悶了下,顯得他更喪了些。

  “你會同情他嗎?”

  祁念一搖頭:“我不會,他也不需要。”

  那日頭名戰時謝天行說過,他不悔。

  所以,雖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他自己不后悔,那旁人自然無話可說。

  不知為何,陸清河更加愁眉苦臉了,祁念一瞥他一眼,淡淡說:“如果我說,無論他出于什么目的,做的什么考量,接下來要面臨什么樣的審判,但慘還是你更慘,你是會生氣,還是會覺得心里舒服點了?”

  陸清河奇異道:“好像,好受點了。”

  “陸清河啊。”祁念一喟嘆道,“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是個看不得別人受苦的老好人呢。”

  來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要親眼看到謝天行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結果看到謝天行的慘狀,第一個受不了的居然是他自己。

  陸清河摸了把臉,頹然道:“你說得對,我就不該來。”

  “你這樣的性格,以前修行時,你師尊一定沒少頭疼。”

  陸清河:“誰說不是呢,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沒什么干勁的嘛,確實沒少被師尊追著打。”

  “不,我是說,你師尊一定很擔心你哪天出山門時讓人打了悶棍騙了還幫人數錢算賬。”

  “可以了。”陸清河垂眸道,“謝了。”

  他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又道:“你的開解方式真的很特別。”

  他們倆站在一旁竊竊私語,謝天行站在庭院正中,雙手每一根手指都以陣盤封緘,一個優秀的陣法師,哪怕不用任何工具,只要還能擠出一絲靈力,還有一根指節能動,都能畫出陣盤來。

  “老頭,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多慮了。”謝天行淡笑著對江老說,“我氣海和靈脈都被封住了,拿什么東西來畫陣盤。”

  只是這次,江老卻沒有像以往一樣跳著腳罵他。

  “他們也挺厲害的,你藏得那么深,都被發現了。”謝天行低聲道,“以前老覺得你吵,現在你不在我耳邊絮叨了,竟然覺得安靜得有些可怕。”

  “雖然你說不了話,但我說了什么你總該聽得到吧。”

  謝天行稍微動了動,周圍的人就防備地退了好幾步,他沒有在意,只是看向了遙遠東方,從這里看不到滄寰明鏡峰直入云端的山巔,但他知道那是滄寰的方向。

  “我聽到了水流聲,人們晨起捕魚的聲音,這是個不錯的地方。”

  謝天行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給你做的義骸放在明鏡峰靈植田下溫養著,待會記得逃快點啊,老頭。”

  庭前,陣師會出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謝天行記得這是陣師會元老級的人物,鐘廷道人,沒想到為了一個他,陣師會連這位都出動了。

  鐘廷道人手中抖開一匹絹布,蒼老的聲音擴散到整個審判堂中。

  “罪人謝天行,偷學陣師禁術隱陣之法,并在南華論道中使用,至同道重傷,行為惡劣,經過審判,陣師會決定——”

  聽到這里的時候,謝天行似有所感,回頭一望。

  靈虛子緩步走了進來,他那張少年氣十足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旁人都沒有注意到靈虛子何時進場,又注視了謝天行多久。

  因為靈虛子的出現,連陣師會宣布審判結果的聲音都慢了一拍。

  謝天行緩緩轉身,跪地向靈虛子躬身深深一拜。

  他沒有說話,所有的言語都在此刻融入這一拜之中,無需多言了。

  鐘廷掀開眼簾,看著謝天行的動作,沒有呵斥或者阻止。

  如果連一個徒弟給師尊的道別禮都要阻攔,也顯得他們陣師會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況……鐘廷瞥了眼坐在下首的七疏真人。

  清河如今還在滄寰治病。

  “太師祖……”陸清河怔然道,“連他老人家也被請動了嗎。”

  靈虛子抬手示意,待謝天行行禮起身后,兀自在客座落座,單手支頤,看著陣師會給謝天行下最后的審判。

  謝天行踉蹌地從地上站起來,埋著頭,始終未敢看站著滄寰一眾弟子的方向,哪怕一眼。

  鐘廷頓了頓,老邁渾濁的眼神逐漸凌厲起來,又開始接著往下念:

  “陣師會決定,廢除謝天行所有陣法功法、陣師修為,抹除他關于隱陣禁術的記憶,責令往后終身不得再修習陣法之術,若有違背,上天下海,陣師會追究到底。”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有驚異于這懲處力度之狠,直接廢了謝天行的功法和修為,對他而言,與羞辱無異。也有驚呼這懲處對于謝天行所犯之事而言似乎又算不上太重。

  上陽門和其背后的陣師會幾乎擁有著管理全天下所有陣法師的權利,對于其麾下陣法師的生殺可以說是皆在掌控之中。

  畢竟陣法師修行所要消耗的資源甚多,陣法原圖和功法秘訣都被幾個全部由陣法師構成的宗門壟斷,其他散修很難能接觸到,也因此形成了非權貴不修陣法的特點。

  因此,散修只有加入陣師會才能夠接觸到他們心心念念的陣法原圖,甫一碰到謝天行這種背后有倚仗的陣法師,如何處理他還真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一旁有人竊竊私語:“廢除功法和修為啊,那此前二十多年的修行都化為無物,日后也不能在修行陣法了,這不是鐵了心要廢了他嗎,滄寰居然不管?”

  有人低聲道:“你傻啊,你也不看謝天行犯的是什么事。若是旁人,敢用偷學隱陣禁術都是死路一條了,更何況他還用隱陣重傷陸清河,據說直接讓陸清河斷了靈脈,那不也和被廢沒有區別嗎。

  如此結果,已經算得上陣師會秉公良心了,若說他們沒有考慮到滄寰的面子,我是不信的。”

  鐘廷長眉之下,目光矍鑠,聲如洪鐘:“謝天行,你可有異議?”

  他明著是問謝天行,實際上確是在試探靈虛子的意見。

  靈虛子端坐一旁,眉眼低垂,闔眸似乎在閉目養神,一言不發,鐘廷這才稍微放下心。

  謝天行淡聲道:“在下并無異議。”

  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原本以為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

  師尊……

  他到底還是給滄寰帶來麻煩了。

  行刑是由七疏真人親自上的。

  他掌心亮著從暗到明的七個陣盤,揮出第一個落在謝天行身上時,謝天行臉頓時煞白。

  贖魂陣。

  陣師會專門用來懲戒罪人的陣法,待七個陣盤全部落下時,謝天行此前所有的陣法修為和功法就會被全部廢除。

  同廢人無異。

  行刑的過程太過痛苦,有不少人都不忍看,側目退避,尤其是滄寰的很多女修,已經紅了眼眶,但沒有一人出聲。

  身體和精神上的劇痛讓謝天行神智有些不清醒。

  贖魂陣的沖擊下,原本被束縛在他體內的江老的意識終于沖破了阻障,剛一出來就碰到贖魂陣的第四重陣盤落下。

  生命力隨著力量一起從身體中流逝的感覺實在太糟糕,讓謝天行覺得自己似乎又重回了少時疲于奔命身不由己的狀態。

  “不是教了你掙脫束縛的陣讓你趕緊逃嗎!”江老又驚又怒,厲聲道,“趁著贖魂陣還沒有完全生效,你趕快逃!”

  這次,謝天行卻沒有聽他的。

  謝天行身體痛得克制不住的抽搐,苦笑道,“師尊在旁,我如何能逃。”

  “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怎么話都不幫你說一句!”江老怒道,“都千秋歲了,這么點事都做不了嗎!”

  “江老,您還沒有看清形勢嗎。”謝天行沉聲說,“師尊前來,既為保我的命,更為了——防止我出逃。”

  “只有他在此,我才不會逃,也逃不了。”

  千秋歲大能的領域之下,一切無所遁形。

  該說,真不愧是師尊嗎,真的非常了解他。

  最后的第七重陣盤逐漸在謝天行頭頂匯聚。

  他終于沒有奈住心底的一絲悸動,往一旁看去。

  他的眼神像羽毛一樣,被風吹著在祁念一身上輕掃而過,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只是在瞥到她身旁一個陌生男子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陸清河面無表情地和謝天行對視一秒,那一瞬,兩人心里都想了些什么,無人知曉。

  陣盤轟然落下,謝天行如遭雷擊一般,實在無法再堅持,頹然倒地。

  修行二十余載,所有的一切被從他身體里逐漸抽離,讓他再也無法感受到此前自己能夠感受到的一切,掌心刻繪的陣紋散如塵煙,日復一日鍛造的仙骨不再晶瑩如玉,靈力伴隨著陣盤化為虛無。

  他感覺到了不止修為,還有一些記憶也隨之一同遠離了。

  耳畔是江老痛苦的吼叫,雖然江老是后來才附著在他身上的,但贖魂陣作用在他的身體上,對江老也有同樣的作用。

  “不行,那是我積攢千年的寶貴經驗和記憶,不行,你們不能拿走!給我回來!”

  在江老不甘的聲音中,謝天行輕輕閉上眼。

  行刑結束。

  要徹底的廢除功法和修為一事相當復雜,整個行刑過程持續了足有一個時辰,謝天行已經痛到沒有知覺,但意識竟然還保持著清醒。

  他疲憊地想著,自己廢了陸清河的靈脈,陣師會廢了自己的修為,再絕了他日后繼續修行陣法的念頭。

  很公平。

  他渾身都是血跡,感受到了行刑結束,意識稍有回溫,踉蹌著爬起來。

  滄寰的弟子們再也忍不住,一擁而上前去攙扶,被靈虛子抬手止住了。

  靈虛子緩步上前,站在匍匐在地上的謝天行面前,垂眸淡語,神色無波。

  “天行,你該知道,陣師會的懲戒雖然結束了,但為師的還沒有。”

  謝天行沙啞著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不成形的句子:“弟子……知曉。”

  靈虛子輕描淡掃道:“既如此,從即日起,廢除謝天行滄寰首徒一職。回滄寰后,立即前往獄峰靜思己過,未得允許,終身不得離開獄峰。”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并不是掌門之徒就會自然成為首徒。

  對于每一個宗門而言,首徒二字,都是所有弟子中的領袖和象征。

  是這個宗門所有弟子的追逐學習的目標。

  滄寰首徒,還能輔教弟子,手握滄寰上下的防御陣法,在外直接能夠統領所有滄寰人士。

  換言之,首徒是下一任掌門的繼任者。

  滄寰沒有設立執法長老,只有掌門和首座。

  掌門主事,首座主殺伐。

  這一代的首座正是從墨君手中接過令牌的溫淮瑜,但他本身是個醫修,毫無戰斗能力,此前實際掌握令牌的是晏懷風。

  如今,那枚令牌在祁念一手中。

  如果不出意外,在多年之后,滄寰掌門和首座的位置就會交到謝天行和祁念一的手中。

  但現在,靈虛子廢了謝天行的首徒一職。

  謝天行艱難地勾了勾唇角,俯身一拜,啞聲道:“謝師尊。”

  “但——”

  靈虛子又道:“你仍是我的弟子。”

  不是首徒,不代表被逐出師門。

  靈虛子眸光清明,淡聲說:

  “回門去靜思己過。”

  他袖袍一揮,謝天行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地逐漸變暗的血跡。

  無人知道謝天行拖著這一身殘破的身體和半點靈力都沒有的修為,直接去往獄峰會是個什么樣的下場。

  滄寰上下都知道,獄峰是個鬼見愁的地方。

  無休無止的罡風和烈火灼燒,那方小天地間,亦無任何靈氣可以吸納。

  但這條路,謝天行走的格外輕松些。

  “感覺如何?”一切結束后,祁念一輕聲問道。

  陸清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想了想說:“挺好。”

  “我,還有他,都得從頭再來。”

  他沉默半晌,又說了句:“就這樣吧。”

  他擺擺手,朝前走去,甩開袖子,慵懶愜意中帶著一絲瀟灑。

  “就當我又年輕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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