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選擇
他們五人面前似乎有著一道無形的光墻, 將他們隔絕開。
原本,光墻的這頭只有他們五人。
另一頭,白澤看著自己親手截下頭發編織而成的縛仙索, 平淡無波的金瞳中出現一絲不能理解的困惑。
祂看著面前這五個被祂只手就能捏死的凡人。
他們分明這么畏懼祂, 卻在這種時候, 敢于向祂舉起利刃。
白澤輕聲道:“爾等……想要殺我。”
無所不能的神明第一次不解, 雖然祂從頭到尾就沒有弄懂過復雜的人類。
“為什么?”
回答他的, 是狠狠刺過來的短匕。
短匕直接穿透了祂的胸膛, 白色為底, 金銀交織的神裝溢出赤紅色的血跡, 很快在祂胸前綻開一朵朵血花。
捅這一刀的人是冉放。
他捅下去時穩準狠,卻在看清自己做了什么動作時,驚駭地連退三步,手不斷的顫抖。
“嘖, 升米恩,斗米仇。”魔尊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發生的一切,語氣沒什么起伏, “可惜了,神是不會懂這些的。”
魔尊慢慢移開視線:“沒想到, 一千年前出現的神,流傳至今的白澤傳說,真相竟然是這樣。”
他們五人
明洛注視對面片刻,淡聲說:“沒有問題。”
是的, 沒有問題。
被困在這光墻之中, 似乎白澤就只是想讓他們看著自己被殺的這一幕, 卻沒有任何問題出現。
初入秘境時, 白澤的話還歷歷在目。
回答三個問題, 接受祂的傳承。
那可是一個神明的傳承。
誰能不心動。
但……問題何在?
自從這一幕出現開始,祁念一就一直沒有說話。
這個場景她看過不止一次了,但每每再看一次,還是會心中震動。
她眉頭微皺,按著自己的胸口,覺得心臟開始發燙,甚至開始隱隱作痛。
血液順著她灼燙的心臟流往全身,讓她全身的血液都躁動起來。
“念一,你很不安。”
云野的聲音像一劑定心丸,讓她勉強保持了意識的清醒。
光墻之后,只有他們五個人。
她微微側頭,看向玉華清。
敏銳地發現,玉華清此時同樣十分安靜,似乎很是失神,仿佛靈魂不在體內一樣。
祁念一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而后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被一雙溫暖干燥的手握住。
她回頭,撞入妙音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中。
【我知道祂的問題是什么了。】
祁念一微笑起來:“我也知道了。”
就在此時,她看見妙音同樣眼神空洞起來,和玉華清一樣,宛若靈魂被抽離體內的樣子。
相對應的,河岸那頭,五人之中,一直未曾說話的青鎏和葉長冬,眼神中有了神采。
意識到問題是什么的瞬間,他們又從看客,變成了參與者。
冉放捅入一刀之后,聞離江雙手結陣,用他先前演示過的五行連陣和囚困之陣,將白澤困在其中。
宋南兩腿打顫,但還是走上前去,將白澤胸前的那把匕首,拔了出來。
匕首拔出時,噴涌而出的血液灑了他一臉。
宋南后知后覺,摸了下臉上赤金色的血液,原本驚懼而又瘋狂的眼神,轉為一種強烈的貪婪。
力量,哪怕只是一滴血液中,也蘊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只要喝了這個,他們就能飛升了。
就能從這個見鬼的世界逃出去,逃到天上,那個無數人爭破頭都想要靠近的仙界。
想到這個,宋南的神色更加瘋狂起來。
他握著短匕,在失去抵抗能力的白澤身上連捅好幾下。
白澤雪白的神裝很快被鮮血浸透了,祂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而后金色的雙瞳似乎透過長河,望向了祁念一。
那雙眼中沒有情緒,祁念一卻讀出一句話來。
如果是你,你怎么選呢。
吃了祂的肉,喝了祂的血,就能夠逃離這個行將毀滅的世界,飛升成仙。
這樣難以抵御的誘惑,你會怎么選?
祁念一有些難以分清,她究竟是進入了一個秘境,還是在渡心魔劫。
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宋南心中的瘋狂和掙扎,感受到那原本對她毫無吸引力的東西,此時卻對她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和白澤四目相對時,玉華清就明白了,這一個問題是什么。
他望著那雙眼睛,直接回答了出來。
——“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和他們作出同樣的事情。弒神之事,傷天害理,我絕不會做。”
玉華清同樣也感受到了,來自青鎏的內心感受。
他在這即將死去的大地上艱難求生,日復一日地掙扎修煉,追尋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望到盡頭的大道。
轉眼間,他就出現在了青鎏的身體中。
這也是青鎏一直沒有動作的原因。
玉華清知道,他要表達自己回答這個問題的誠意,自然不能做出任何違背自己答案的行為來。
很快,另外幾人也都明白了這個問題所在。
對岸,即將要對白澤動手的那幾人,立刻被他們四個人的意識占據。
白澤的聲音,同時出現在他們腦海中。
“你們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所在,你們會怎么選?”
妙音此時正在葉天冬的體內。
她自然也是不想動手的,做出回答后,收起能對白澤造成傷害的長鞭,站在了另一邊。
宋南瘋狂地給白澤好幾處致命傷后,雙眼通紅地回頭,卻發現,自己的同伴都停手了。
站在一旁,漠然望著他一個人行兇的樣子,就像四個無能為力,卻又冠冕堂皇的見證者。
宋南顫聲道:“你們…為什么?不是說好的嗎,責任一起扛?”
他們為什么,這樣看著自己。
妙音有些擔憂地看向河對岸。
他們五個人,只有祁念一一人的靈魂還在自己體內,沒有被抽離出來。
這說明,她還沒有在心中,回答白澤的問題。
但剛才念一不是說,她已經找到問題是什么了嗎。
為什么不回答呢?
祁念一抱著劍,站在河岸另一頭,始終沒有踏出過一步。
她沉默不語地和白澤對望,那個問題一直在心中盤桓。
回答很容易。
哪怕宋南的情緒一直在影響她,她也不會被如此粗陋的欲望迷惑。
她只是……有些問題想不通。
“云野,你說祂真的只是想讓我們回答,這件事的錯與對,還有我們會如何選擇嗎?”
云野的聲音如同溫柔的流泉:“我猜不透神明的想法,只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如此肅穆的環境下,祁念一被逗笑了。
“我在想什么?”
云野聲音略帶笑意:“我猜,你又想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了,對不對?”
祁念一輕笑。
還真是被他猜中了。
“我原本想,要不要證實一下我的想法。”
她望著白澤,在內心對云野說:“這樣冒險行事,可能會觸犯神明,也有可能讓我失去在這個秘境中爭奪白澤繼承人的資格。”
“你會阻止我嗎?”
云野靜默片刻,無奈道:“從前那么多次,我何時阻止過你。”
他從來都是支持。
祁念一大拇指輕推,她親手所制的劍鞘劃開,露出非白如冷月映水的劍身,骨劍劍鋒有著細密的齒紋。
對岸,四個已經做出選擇的人,看著她的動作,都有些不解。
玉華清皺眉,怒道:“她又要做什么?!”
這個女孩,從她長大后第一次出山的那天起,他就有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覺。
后來果然證實了這一點。
祁念一望著白澤,輕聲道:“我不選。”
你問我這種時候,我會如何選。
但他們終究不可能回到千年之前,無論選擇什么,都不過是一種干巴巴的表態。
從他們進入秘境開始,一千年前令人絕望的環境,被一千年前的世界無聲同化的身體,四處彌漫著的絕望之情,還有最后痛下殺手這幾人,終難填平的貪欲,都為了營造一種讓人恐慌的氛圍。
仿佛在告訴他們,你們所在的世界,終究有一天也會和一千年前一樣,再次回到那樣滿目瘡痍的狀態。
人們無法飛升,無法獨自打開天門。
如果不依靠這位神明,那一切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你們必須選,不得不選。
要么殺了祂,要么成為祂的繼承人。
這樣的選擇,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答對。
她險些在這一重又一重的迷惑之中,忘記了自己進入秘境,最初的目的。
祁念一腳下顯露出一閃而過的七色虹光,她腰身翻折,在空中翻騰出新月般的弧度,骨劍平靜地切開水紋,在觸及到無形光墻的時候,爆發出一陣刺眼的火星。
她不是為了成為白澤的繼承人而來。
她有自己的道,為何要成為別人。
玉華清驚訝地看著祁念一周身的氣勢迅速攀升,出鞘到藏鋒,中間橫亙著如同天譴的心魔劫,被她直接忽略了過去。
她勢如滿月,冷玉似的色澤覆蓋在她身上,從她的雙手蔓延至劍鋒盡頭,顯得她無比剛強,卻又如此易碎。
這一劍,像在懸空的鋼絲上行走。
祁念一怒喝一聲,朝著面前的光墻連斬數劍。
玉色流光從她劍下蔓延,劍鋒過處,所有東西都被她的劍氣沾染,覆蓋上淺淡的冷玉之色。
而后裂開蛛網般的裂紋,驟然碎裂。
魔尊眼神玩味:“那個光墻,是天地之力構筑的,我等都不一定能有辦法,竟然被她直接斬碎,有意思。”
他們之間那條看似無比寬闊的長河,祁念一輕松地跨了過來。
她沒有收劍,而是劍勢更盛。
在宋南茫然而又驚懼的眼神中,毫不留情地斬下了他的頭顱。
最后,走到了白澤面前。
祂全身都是傷,胸膛已經被宋南剖來,胸膛之中,卻是空洞一片,并沒有心臟跳動。
祁念一一步步走到祂面前,將劍插在祂面前開裂的地下,一字一句說道:
“我不選。”
她不是來做選擇題的。
她是為打破規則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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