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虛一聽他話里有話，疑惑不解地問：“老和尚，你哪兒只眼睛看出我要修行，我呀，原來就是一個半吊子道士，如今還俗了，什么道士，什么正果，都放下了，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現在我就是一個尋常人，過正常人的生活，不再執拗了……”

        老和尚故意聽不懂，吃完了面，一抹嘴，“吃飽喝足，老衲要走了，你們不挽留我一下……”

        玄虛鼻子都氣歪了，“恕不遠送，送你這尊大佛，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告辭！”

        老和尚詭異一笑，甩著破衣袖，拖拉著破鞋子，打著飽嗝，笑呵呵地走了，玄虛對彩衣說：“瞧瞧，就是一個無賴，騙吃騙喝的，今天倒霉，碰到瘟神了，被敲詐了一碗面錢，下次遇到躲他遠點……”

        他們二人離開面館，走了一段路，玄虛覺得缺了什么，肩上輕松了不少，他驚呼道：“我的包裹呢，沖虛真經呢？”

        彩衣也懵住了，“剛才吃飯時放在桌子上了，你沒背上嗎？……”

        玄虛喊了一句“糟了……”轉身就跑，到了面館，桌上空空蕩蕩的，面館店小二收掇殘羹冷炙，“店家，你看沒看到一個灰色包裹，挺沉的，剛才就放在這……”

        小二哥搖搖頭，“客官，這里人來人往，真沒注意啊，再說了，大街上的過往客商都背著灰色黑色包裹，也不好過問是不是本人的，你丟了貴重的東西，是你自己不當心，可不能賴上我的店。”小二哥忙推諉，以他開店多年的經驗，首先就得推卸責任，碰到的顧客多了，形形色色，

        萬一是個找碴揩油的，他可不背黑鍋。

        玄虛被他一懟，真的是無話可說了，自認倒霉，他氣得努力回想，適才那個老和尚吃面時，好像包裹還在，怎么一轉眼工夫就不見了呢，而自己也是頭腦發脹了，這么重要的東西竟然忘了，他邊捶腦袋邊自責，店小二一見勸道：“若是客官包裹里真有值錢的東西，不如四處找找，真沒在店里……”

        彩衣跑過來，氣喘喘吁吁的，“玄虛，我又看見那個老和尚了，他拿了包裹朝那邊去了……”彩衣指了指東北方向，玄虛氣得咬牙切齒，“還愣著干嘛，追……”

        兩個拔腿就追，老和尚與剛才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改腳步蹣跚，年邁孱弱的狀態，腳力穩健，若現若離，不緊不慢，虛懷若谷，總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保持一定距離，在崎嶇的山路，四平八穩，閑庭信步，玄虛和彩衣追得大汗淋漓，就是追不到近前，兩個人急得口干舌燥。

        玄虛開始大罵：“偷東西的禿賊，老不死的，敢戲弄本大爺，快站住，把包裹還給我……”

        老和尚回頭一笑，“臭小子，追上我就還給你，再罵人我就把金箔經書，一頁一頁扯下來，換面吃，這么厚重的書能換半年飯錢……”

        玄虛和彩衣使出渾身解數，也追不上，兩個人也察覺到了，今日遇到高人了，被戲弄了一番，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孔伊諾睡了一大覺，她隱約間記得，妖王將她攬入懷中，一開始她拼命掙扎，妖王朝她噴了一口濃煙，她便昏昏沉沉的了，臨睡前，聽到判官和羅剎女喊：“妖王，放了我家小主子，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過后實在頭沉得厲害，歪倒在妖王懷里，不省人事了。

        一覺醒過來，天色昏暗，她惺忪地分辨不出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一下子坐了起來，無意間瞥一眼，差點兒驚叫出聲來，妖王躺在她旁邊，笑吟吟地凝視著她。

        乍一看，孔伊諾還以為是徐璟恩回來了，驚喜欲狂，可轉瞬之間，她就意識到不對，妖王的身體時隱時現，霧氣騰騰，冰霧幻化，她猛地跳下床，抓起旁邊桌上的茶壺扔了過去，“淫賊，你對我做了什么？”

        妖王伸手接過茶壺，“你這個潑婦，我好心服侍你，你不感恩，反而以怨報德，不識好人心……”茶水撒了一床，妖王氣惱地喊：“來人，進來收拾一下。”

        孔伊諾抬眼一看，這正是淵魔宮自己的寢室，羅剎女和巫女走了進來，孔伊諾拉著她們的手，“我怎么會在這兒？”羅剎女望了妖王一眼，“小主子靜心修養，我們在外面伺候……”

        妖王邪魅一笑說：“他們是咱們的奴隸，精心侍候你的，若你不老實，不乖了，我就一一殺了他們，淵魔山護法，讓他們為你盡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也不枉名聲在外了一場。”

        “你威脅我？拿他們的性命威脅我？我看你膽敢傷害他們一根手指頭，我絕不放過你……”

        “嗯？你自身難保，還是消停會兒吧……”

        孔伊諾歪著頭，一副不服不忿的樣子，她想象不到妖王的本事有多大，她暗暗較勁，想再一次冰封了他，妖王看出她的別有用心，大笑起來，“你想再次冰封我？缺三件寶物，一個是指天劍，另一個是沖虛真經，還有一種重要東西……我不告訴你……哈哈哈……”

        孔伊諾被他的玩世不恭徹底激怒了，“無恥之徒……”

        判官帶武菱走了進來，他對妖王也是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的，武菱梗著脖子，倒是擺出一副不服氣的架勢。

        妖王一把抓住武菱，貼近他的咽喉，使勁嗅探，一副貪婪無厭的表情，“你身體里有生筋藤的氣息，還殘存著補睛石的氣味，看來小圣女對你不薄呀，這淵魔山的寶物你用了兩件，也是殊榮無限呀……”

        武菱被他盯著，臉色鐵青，妖王的手緊緊抓住他，兩個人挨著如此貼近，武菱甚至能看到妖王眼睛里自己的影子，面對妖王的氣勢洶洶，武菱不由自主想后退了。

        突然妖王張大嘴，一口咬了下去，武菱疼得嗷嗷叫起來，妖王咬在他手臂上，鮮血涌了出來，妖王咂咂嘴巴，“這血好香啊……”

        武菱手臂上的牙齒印流淌出鮮血，妖王隔空取物，桌上的碗飛到他手中，開始接武菱的血，孔伊諾一見開始拼命阻止，上前去救武菱，她一掌打在妖王的臉上，“啪”得一聲，聲音清脆，妖王并未刻意躲閃，他依舊玩世不恭地接武菱的血，歪著頭，帶著挑釁，看孔伊諾的眼神卻是充滿了寵溺。

        武菱腳下釘住了一樣，不能移動一步，全身僵住了，他痛苦地哀嚎，判官和羅剎女巫女也被妖王的一通操作嚇呆了，驚愕之下，竟然不知所措。

        孔伊諾不干了，她開始反抗，拳腳相向，對妖王又踢又打，“放開他，你這個惡魔，放開武菱！”妖王陰沉地說：“別再鬧了，再鬧我一巴掌拍死他……”

        孔伊諾還是不罷休，對他推搡，“你有本事先殺了我，別傷害他們……”

        武菱忽然間腳下一滑，打了一個趔趄，又能動了。判官忙攙扶起他，妖王端著那碗鮮血，笑呵呵的，“這血是人間美味，來小圣女喝了它……”

        孔伊諾驚詫地倒退，“你是不是瘋了？我不喝！”

        “你必須喝了，否則就浪費了，你若不喝，我再一次放他的血，直到放干他的血，讓他枯竭而亡……”

        孔伊諾氣得渾身發抖，“無恥之徒，我殺了你……”

        孔伊諾一個健步上去想扼住妖王的喉嚨，只有殺了他，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被他恐嚇的日子她受夠了，他的一次一次挑釁超出了孔伊諾做人的底線。

        妖王跨前一步，左手捏住孔伊諾的臉，右手端起碗要灌她，羅剎女一見也急眼，“大膽狂徒，放了我家小主子……”

        妖王的腿輕輕一掃，一股勁風把羅剎女卷了出去，飛出幾丈遠，重重跌坐在地。

        判官作勢也要沖上來一拼，妖王冷笑道：“不要命的就來吧……”

        孔伊諾擺手阻止判官，她感應到妖王的靈力深厚，判官打不過的，不自量力，不如自保。她自己試圖用雙手去掰開妖王的左手，然而徒然，妖王的力道驚人，非尋常人所擁有靈力的確駭人。

        妖王捏開孔伊諾的嘴巴，一碗鮮血灌了下去，孔伊諾被血腥味嗆到了，開始大聲咳嗽起來，巫女戰戰兢兢地上來為她拍后背，孔伊諾覺得一碗鮮血入肚，火燒一樣，肚子里的胎兒狂亂地躁動，孔伊諾胃里一陣干嘔，翻江倒海一般。

        她臉上開始泛紅，覺得周身血液開始沸騰，妖王冷靜地凝視著她，武菱開始擔心大喊起來，“魔妖，她怎么啦？”

        她臉上的傷疤也開始泛紅，越來越紅，越來越癢，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在臉上爬，翻開的皮肉神奇地漸漸愈合，一轉眼她臉上的大疤痕消失不見了，她又恢復如初了，更加美艷動人，瑩亮如雪，雪白中透著粉，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孔伊諾輕輕撫摸自己的右臉，不敢相信，武菱驚嘆道：“阿雪，你恢復如初了，你的臉變美了！”

        判官和巫女也驚喜萬分，羅剎女爬起來，她雖然摔得不輕，可是看到神奇的這一幕，她也是高興起來，“小主子，你的傷疤不見了，太好了……”

        巫女拿了一面鏡子遞給孔伊諾，孔伊諾有些不好意思，抬眼一看，妖王竟然嘴角上揚，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不過她剛才的余怒未消，瞪了妖王一眼，放下鏡子，上來查看武菱小臂上的傷，傷口呈現妖王兩排牙齒印，還在朝外滲血，孔伊諾拿了絹帕給武菱包扎好，“還疼嗎？”

        “沒事了，要知道我的血可以治療你的傷疤，別說一碗，十碗百碗我都愿意，只要對你好，即便是死，我都義無反顧……”

        孔伊諾掐武菱胳膊旁邊的肉，“又是一個瘋子，竟說瘋話，掐死你算了……”

        武菱“哎呦，哎呦”大聲叫著，“放血沒死掉，被你掐死了，沒良心，我還傷著呢……”

        妖王一見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醋意大發，臉色陡然一變，“滾，你們都滾出去……”他指了指武菱和判官。

        武菱梗著脖子不愿意走，被判官拉著出去了，臨走時武菱還不忘叮囑，“阿雪，你要多吃點兒飯，不是你一個人在吃，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營養，多吃飯，孩子才結實健壯，否則生下來瘦猴子似的……”

        孔伊諾推他一把，“滾……你孩子才是猴呢！”

        巫女換下了干凈的被子，她抱著被子要出去，妖王吩咐道：“把熬好的雞湯給你家小主子端來，對了，告訴侏儒去接應一下山下的馬車隊，成千上萬的江湖人，來給我送供給財物，他們得知本王復活了，個個來溜須拍馬，怕本王一不高興滅了他們的家族……也算是識相……”

        孔伊諾瞪了他一眼，“鮮廉寡恥，你還要不要臉？滾，你滾出我的淵魔山，我家不歡迎你……”

        妖王也不生氣，干脆躺在床上，“你家？你的淵魔山？一百年前，這是我的地盤，是被你的先祖霸占了，還好意思說，一百年了，本王的戾氣消磨殆盡，沒有精力跟你爭辯，我還有正事要辦……”

        孔伊諾看著他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疑惑不解，“你為何與徐璟恩長得一模一樣？你們什么關系？”

        妖王冷酷地笑著，“他是我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幻化而成，是我的一個□□，你信嗎？”

        孔伊諾搖搖頭不相信，“不可能，他與你不同的，你騙我……”

        “我的三魂七魄在冰封時，被分散了，他是我的一部分，我被冰封之時，用七份靈力抵御嚴寒，所以現在我的靈力剩下不足三成，我的三魂七魄丟了大半，等我稍稍恢復體力了，就去天京城收回徐璟恩的三魂，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合而為一，我才能完整……”

        “不……不可能……”孔伊諾驚慌失措，她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你看看我，我現在是殘缺不全的，我的身體是濃霧幻化而成，靈魄之軀，我必須找回我的三魂，重塑合體，否則我也撐不了太久，或許一百天過后，我就會魄散，而徐璟恩作為我的魂還留在人間，一息尚存……”

        孔伊諾不敢相信這一切，“不會的，他是有血有肉的，你們怎么會是同一個人，胡說八道，你妖言惑眾。”

        “其實，他是我三魂的宿主，如果我想重獲新生，就是要找回宿主，之所以我支離破碎，還不是因為紅伽羅，她鎮壓我時，用了指天劍，沖虛真經，還有……”忽然他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愿意讓孔伊諾知道太多，他這是為了自保，留了一手。

        孔伊諾沉默不語，一旁黯然神傷，良久她說道：“你的三魂已經重獲肉身，脫離了你的控制，上次他為了我，死了一次，服下了返魂香才又活過來了，你不是他了，他不是你的影子，你放過他好不好，讓他平安度過今生……”

        妖王冷靜地看著孔伊諾，“的確他現在完全擺脫了我，返魂香的靈力讓他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人，你還愛他嗎？他不記得你的存在了吧……”

        “他是我孩子的父親……”孔伊諾撫摸了一下自己小腹，“不管他變成什么人，不管他記不記得我，他曾經是我男人……”

        妖王眼里竟然閃過一抹光亮，“如果我……我收回三魂，我們合為一體，你會愛上我嗎？”

        孔伊諾被他的話嚇到了，“再說一遍，你不是他，他吃了返魂香，他是活脫脫的一個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有我在你別想傷害他……”

        妖王看她急紅了眼，不禁嗤笑了一下，“好，你求我呀，我就考慮考慮先不去找徐璟恩，讓他多快活一會兒……其實吧，我還有更好的辦法，那就是吃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補充一下靈力，我就恢復大半了……”

        孔伊諾嚇得倒退幾步，睜大雙眼，猝不及防，驚駭不已，一個是自己愛人，一個是自己的孩子，以妖王的魔力想要取其一，輕而易舉，她的身體越來越弱，逐漸走向人生終點站，妖王的肆意妄為，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徐璟恩武菱判官等人任其宰割，而自己淪落到無力反抗的處境，終有一天，面對妖王的橫行，她該如何是好？孔伊諾滿心憂慮，甚至不敢去想。

        妖王見她被嚇到了，大笑起來，“騙你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虎毒不食子，我不會吃了自己孩子的……”

        “胡說八道！”孔伊諾惱羞成怒，她不知妖王所說的是真是假，令她耿耿于懷的還是徐璟恩，萬一他真的是妖王的□□，是妖王三魂的寄生，她該怎么辦？

        然而隨后妖王的舉止言談帶有一定的迷惑行為，他并未急于想恢復全部靈力，而是無恥地與貓姥姥駝老二姚培廝混在一起，更甚者召來集密堂舊部，大造聲勢，他要重振旗鼓，一群江湖上的烏合之眾前來投誠，帶著大批的財物，以表對妖王的畏懼崇拜，云集在淵魔山，儼然不把小圣女放在眼里。

        孔伊諾也懶得理他，只要四大護法和巫女武菱貍花平安無事，一干人躲在山頂魔宮后山，不去摻和妖王的那些破事，玄虛和彩衣也回來了，一見淵魔山的陣勢，先是嚇了一跳，后來上山看到眾人無恙，也算稍稍心安，孔伊諾吩咐他們別去招惹妖王和貓姥姥等人，雖說同在淵魔山上，井水不犯河水，兩撥人只要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各退一步，也算是相安無事，得過且過。

        隔三差五妖王也會時不時差人送物品給小圣女，集密堂的舊部齊聚一堂，有了妖王的撐腰，氣焰囂張，不過面對小圣女他們還是收斂戾性，不敢越雷池半步，畢恭畢敬，稱小圣女為王后，孔伊諾看著集密堂送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珍饈美味，對為首的人說：“轉達妖王，我不需要這些，拿回去，別再送了。

        “那怎么可能？王后您就收下吧，否則王上怪罪下來，我們吃不了兜著走，這點小事都辦不妥，真的是死定了，懇求您收下吧！”

        侏儒哥不耐煩地說：“放下吧，你們趕緊離開淵魔宮，快滾……”

        集密堂的人驚慌失措地退了下去，判官嘆口氣道：“該如何是好？妖王要在半山平臺建一座宮殿，到處橫征暴斂，大肆搜刮財物，各處的郡守財團紛紛前來以表忠心，獻出建宮殿所需木料石料財物，一些江湖異人自愿前來效命，萬事俱備，只欠大批工兵，妖王下命令了，命東郡太守派出鎮守的五萬衛兵前來幫工，東郡太守不愿意，當場被妖王吃了！”

        孔伊諾驚詫之余，疑惑地問：“東郡太守被妖王吃了？怎么個吃法？”

        “聽說先被妖王吸干了血液，肉身被蒸了，妖王一口一口吃下去了，太駭人聽聞了，他是殺雞給猴看，殺一儆百。”

        “那朝廷方面的反應呢，就放任妖王胡作非為，一手遮天，江湖紛亂，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朝廷不管嗎？不派人前來鎮壓？”

        武菱剛好端著一盤葡萄進來，“好酸啊……”他嘴巴嘟嘟地說：“這個妖王跟我娘要十萬兩黃金，來修筑宮殿，還起名字叫做……旭日宮，我娘硬著頭皮答應了，不然妖王就毀了我武安城堡，他是不是危言聳聽，我才不怕他呢，半人半妖，我的指天劍不知怎么的，又喚不醒了，我昨夜搖晃它，它就是裝睡，它是不是也怕妖王？一副沒出息的樣子！”

        孔伊諾氣得拂袖而去，她徑直飛躍到半山平臺，看到大型施工現場，堆積如山的建筑材料，上萬的工兵緊張忙碌地施工，汗水濕透了衣裳，也不敢有一絲一毫怠慢，集密堂的爪牙正在監工，手拿皮鞭張牙舞爪，吆五喝六的，時不時呵斥一個，拿皮鞭抽打，殘暴不仁，違背天理。

        山坡下支起大量的軍帳，一群群江湖人駐扎在此，烏七八糟的，整個前山坡被占據的滿滿當當，他們對妖王滿口的阿諛奉承，因為貪生怕死，畏懼妖王，他們誠惶誠恐。集密堂的舊部指手畫腳地指揮人收錄孝敬妖王的貴重物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站在高處趾高氣揚地發號施令。

        孔伊諾氣得罵道：“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膽敢在我淵魔山撒野，不想活了嗎？”

        集密堂的人一見是小圣女來了，不敢頂撞，換了一副面孔，滿臉堆笑，“哪兒敢，小的不敢，王后不在后山修養，怎么到前山來了，這里又亂又臟，怕污了您的眼睛……”

        孔伊諾不屑理他們，來到妖王所在的中軍帳，闖了進去，透過紗帳，看到妖王盤腿在床榻上，正在調息打坐，孔伊諾上前一把拉開床圍帳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大興土木，橫征暴斂，勞民傷財，建什么宮殿，你把淵魔山弄得烏煙瘴氣的，你是不是瘋了？”

        妖王長出一口氣道：“還不是你不允我與你同榻而眠，沒辦法，我不能以天為羅蓋，地為毯吧，總得有個睡覺的地方吧，索性蓋個與徐璟恩福寧宮一模一樣的旭日宮，他的喚作福寧宮，我的喚作旭日宮，我已經命令下去，三十天之內必須完工，否則一干人等都別想活著走出淵魔山，我主管他們的生殺大權，哪兒還敢怠慢，還敢不順從？”

        “呸，你這個瘋子，拿人的性命視如草芥，還有沒有良知，泯滅人性，你就是一個冷血魔鬼，畜牲不如！”

        被孔伊諾一頓臭罵，妖王也不生氣，反而賠笑，“你說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是魔鬼也罷，畜牲也好，隨你痛快，只要你不生氣了，當心腹中的孩兒，她也不愿意她娘整日氣呼呼的，總生氣對腹中孩兒不好，萬一她隨了你的秉性，也是一個一點就燃的暴脾氣，那就不好管教了，你說一個女娃子，不學好，隨她娘心浮氣躁，母夜叉似的……”

        “閉嘴，妖王，你聽好了，少打我孩子的主意，你若有非分之想，我現在就殺了你……”

        妖王無奈地端了端肩，雙手攤開，“我是好說歹說，你就是不理解我，我建旭日宮，還不是為了你們娘兩個，日后有個落腳的地方，總不能住在山窟里，陰暗潮濕對她身體不好，孩子需要人照顧，她是我妖王的孩子，要富貴養……”

        孔伊諾聞聽此言，勃然大怒，“胡說八道，你無恥……我不屑與你為伍……”她一甩衣袖，作勢要走，妖王一把拉住她，“還記得我們在落汐苑朝夕相處的日子嗎？美人相伴，荷花香沁，繾綣纏綿，你都忘了嗎，那時你是多么的溫柔，好似清水一般……”

        孔伊諾驚呆了，這是她與徐璟恩避諱的隱私，妖王怎么會知道，妖王微微一笑，“我在召喚我的三魂，他就要來了……”

        孔伊諾甩他的手，逃似得跑回了淵魔后山，她撲到羅剎女懷里，大哭一場，釋放自己的無助，四大護法默默看著她，心疼不已，武菱在一旁急得跳腳，“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個惡魔欺負你了？你倒是說話呀？急死人了……”

        判官拉過她，沉重地說：“小時候聽先輩提起，一百年前，妖王被鎮壓在從極之淵時，傳說被指天劍斬斷脊背上的芒刺，順勢釋放出自己的三魂，尋求解脫方法，他的三魂吸收了日月精華，找到了寄生宿主，寄生宿主就是如今的大禹皇帝，大禹皇帝的龍脈鎮住三魂，意念控制著三魂的思想，熟料，世事難測，他死了一次，返魂香的力量喚醒三魂，現在的大禹皇帝就是妖王復制，妖王是冰霧幻化而成，他們隨時隨地可以合而為一……”

        孔伊諾無言以對了，她清楚地記得妖王被冰封在從極之淵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那么清晰那么真實，怎么會與徐璟恩是同一人呢，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說不定這是妖王的一個陰謀，他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孔伊諾執筆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歐陽軍師的，另一封是給孔元樸的，因為妖王的困擾，她寢食難安，必須查清楚，一切塵埃落定，她才能安心養胎，肚子漸漸凸起，轉眼間三個月，即便是不久之后，孩子的生日就是自己的忌日，安心離去，了卻一樁樁心事，內心滿足即是圓滿，也算對死去的和活著的人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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