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幽谷。

        幾人會聚一起，已經(jīng)有些時候了。

        “總覺得有什么陰謀。”蘇瑤托著腮幫子道。

        葉蘭亭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憋了半天，就這么一句？當然有陰謀了！沒有陰謀會先是西北內(nèi)亂，緊接著就攔截我們？”

        俞嘯延看了蘇瑤一眼，“郡主的意思是，西北有內(nèi)鬼，跟東濱人勾結(jié)？”

        葉蘭亭急得陀螺轉(zhuǎn)的腳步倏地一頓，“什么？！”

        蘇瑤幽幽地道：“說不定西北軍里就有東濱人呢！”

        葉蘭亭跳腳，“你胡說八道！長樂你是我?guī)熋梦乙膊荒苋萑棠汶S便給我們西北軍扣帽子！”

        俞嘯延趕忙攔住，“別吵別吵。如果西北軍里有內(nèi)鬼，是不是東濱人都不重要了。危害一樣大。眼下還是要看如何通過空幽谷，盡快回到西北才是。”

        蘇瑤朝前上方一擺手，“他們占據(jù)了有利地勢，是不會下來跟我們硬拼的。我們要過去，就得出其不意打上去，先干掉他們。不然就這空幽谷，狹長幽深，進去箭雨紛紛就是個死，連個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可現(xiàn)在怎么才能做到出其不意呢？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了，把這邊上山的路也堵住了，上去一露頭就是一支毒箭。就算我有那么多百毒丹，也沒那么多人來剮腐肉療傷啊！”

        蘇瑤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沈無憂。俞嘯延熱切的眼神也趕忙順著蘇瑤的視線看過去。

        他曾想過犧牲一批人阻住東濱人的第一波攻擊，第二批人就能發(fā)動反攻了。但這是萬不得已才會采取的辦法。西北軍跟來上京都的，個個是精銳，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犧牲好多人了，哪里還舍得明知會犧牲還要再白白送上去一批？一個俞嘯延都不舍得。有別的辦法最好。

        葉蘭亭也跟著看過去。

        沈無憂受不了這些眼神的熱烈，趕忙搖頭，舉起自己的雙手，沖始作俑者道：“我手還沒好利索呢！讓你師父去。”

        蘇瑤笑盈盈，“沈老前輩，您的名字就是個好彩頭啊！無憂無憂，有您在，我們就不用憂。您老勞駕勞駕，彈兩支曲子，還不把倆山頭的匪徒給震死了？”

        沈無憂被一通馬屁拍得舒服，哼哼道：“是，把他們震死了，我的手也廢了。”

        蘇瑤一拍胸脯，“有我這個神醫(yī)在，您老什么毛病治不好？不過您老這次也不用受罪，不必發(fā)揮多大功力，輕輕彈兩支曲子就好。只要對方稍一停頓，我們就有機可乘。”

        沈無憂繼續(xù)哼唧唧，“這點兒小事就勞煩我，趕明兒東濱人要是真打過來了，你們豈不是要累死我？我徒弟還沒找著呢，不想現(xiàn)在就死。”

        又瞅了靜坐一旁的夜晞一眼，“你師父的飛花令比我的琴都管用，你找他。”

        葉蘭亭聽他們推三阻四聽得心生厭煩，不由道：“還有一計。”

        俞嘯延看向他。

        葉蘭亭咬牙切齒地道：“放火燒山。”

        舞陽私逃出京、去追西北軍的消息不脛而走。景珊也知道了，跑去跟霞蔚宮跟淑妃哭訴。

        “說是把蘭哥哥讓給我，白白送我一個人情。結(jié)果呢？我還沒跟著去呢，她就私自去會他了！父皇這么寵她，她若是反悔了，還有女兒的去處嗎？”

        淑妃撫摸她的背安慰道：“你都跟葉小王爺成親了，她還要怎么搶？她去西北不假，不過不是聽說她是相中了那個……姓俞的什么將軍？你還擔這些心做什么？”

        景珊哭道：“母妃不知。蘭哥哥心里可是想著大姐姐呢！新婚夜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淑妃一驚，抬起景珊的臉，“那這之后呢？等他知道你不是舞陽之后呢？還是如此嗎？”

        景珊愈發(fā)哭得厲害，“我如何知道？這之后他就沒進我的房了。”

        淑妃恨鐵不成鋼地道：“他不進你的房間，你就不會主動一點？就不會用些手段？娘都白教你了？”

        景珊：“我哪兒來的機會？不是沒幾天他就走了嗎？”

        淑妃嘆一口氣，掏出帕子給她揩了揩臉，“什么招數(shù)都沒使呢，你這哭個什么勁兒？有這勁兒，使到你夫君身上去。”

        “新婚是他喝醉了酒，不知道是誰，可不就喊舞陽的名字了？以后他知道你的好處了，自然會一心一意撲在你身上。好了，快別哭了。等西北太平了，你父皇就會打發(fā)你去跟你的蘭哥哥團聚了。趁這些時日，你好好陪陪母妃……”

        “母妃，”景珊抽搭著道，“女兒想現(xiàn)在就去陪蘭哥哥，同甘共苦……大姐姐都去了，我若不去，倒顯得我這個做妻子的心里沒他。”

        淑妃一怔，感嘆一聲道：“同甘共苦自然是好。可是，他們不是遇到敵襲了么？舞陽好歹會點武功，可以自保；你什么都不會，去了拖后腿了怎么辦？駙馬還要分心照顧你……”

        景珊一聽心里美滋滋，“我就是要看他照顧我，不照顧大姐姐。再說我也帶護衛(wèi)去啊！能添多少麻煩？備不住蘭哥哥想我在他身邊呢！好歹有個端茶倒水、知冷知熱的。母妃，你就跟父皇說一聲，讓女兒去吧。女兒既然嫁了人，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隨駙馬左右。”

        淑妃一陣頭疼。陛下已經(jīng)多少日子沒來她的霞蔚宮了。因為珊兒搶親，不知陛下是不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對她這個作娘親的越發(fā)不待見，索性連她去問候都推脫不見了。這個當兒，她怎么還能跑去他跟前，跟他再提起珊兒的事情？更惹他厭煩了。怎么也得過一段時間，自己再溫柔小意，才好哄得陛下回心轉(zhuǎn)意。

        淑妃遂安撫道：“你父皇此時還在氣頭上。我們母女兩個去求不見得是好事，本來能成也不成了。”

        景珊頓時滿腹失望，又要哭，淑妃趕忙道：“你們府上不是還有個側(cè)妃么？她是禮部尚書裴策的孫女。你說服她與你同去，此事就有眉目了。”

        葉蘭亭走時，還未來得及迎娶裴靜姝。到了婚期，葉王妃還是打發(fā)人去接了來，將流程走了一遍，除了洞房花燭，算是禮成了。只等西北安定，裴靜姝就會跟著景珊一起前往西北葉王府，與葉蘭亭團聚。

        只是現(xiàn)在景珊為了博得葉蘭亭的心，等不得了，想即刻就去，可母妃又求不動，不由哀哀地道：“那豈不是讓她在蘭哥哥面前得了臉？”

        淑妃：“怎么，你還想自己去不成？這事要么不成，要么成了，也是你們兩個同去，哪有去一個留一個的道理？”

        景珊道：“我是公主，又是正妃，我跟駙馬在一起天經(jīng)地義。至于裴側(cè)妃，我可以留她在府上伺候公婆嘛。總不能公婆無人照料吧？”

        淑妃嘆一口氣，“唉，你怎么還看不明白？這裴側(cè)妃原本是沒有的，是你硬要嫁給葉蘭亭，你父皇才額外賜了這么樁婚。你對葉蘭亭死心塌地，你父皇已經(jīng)不信任你了。他要安排個他能信任的在葉蘭亭身邊。他會同意裴靜姝留在京都？那他賜這樁婚事還有何意義？平白讓裴靜姝守活寡，讓裴尚書一家對你父皇心生怨恨嗎？”

        景珊聞言垂頭喪氣，忽然眼睛一亮，“對啊！她是父皇派在蘭哥哥身邊的奸細，蘭哥哥定然不會喜歡她……”

        淑妃駭然，噓了一聲道：“慎言！什么奸細不奸細！這樣的話以后斷然不能出口了！你父皇是為了江山社稷，你去了西北也只管過好你的日子，別的都不許過問。你的心愿不就是嫁給葉蘭亭嗎？如今你如愿以償，要好好珍惜，千萬不可鬧出些什么幺蛾子。”

        景珊滿口應下，心里卻高興得飛起。只有她跟她的蘭哥哥是一條心！萬一蘭哥哥沒有認清裴靜姝的真面目，她一定要提醒他！

        景珊回了葉王府，跟裴靜姝提起要去跟葉蘭亭同甘共苦。裴靜姝貞靜淑德，聞言深以為是，于是回家跟祖父提及。裴策思慮再三，答應了。次日下朝便去見了景天。

        “陛下為臣子顧慮周全，不想讓微臣孫女以身涉險，微臣感恩不盡。”裴策叩拜道，“但身為臣子，亦當為陛下分憂，為朝廷殫心竭慮。微臣孫女已是葉小王爺側(cè)妃，理應不畏艱險，隨侍夫君左右，雖不能出謀劃策，亦能照料葉小王爺起居，也算為陛下、為朝廷盡一份心力。”

        景天聞言，深覺正中下懷。如今空幽谷情形如何，只有葉蘭亭一面之詞。長樂雖在，如同她那個娘一樣，并不與他親近。況且如今長樂情形如何，他也不知。羽衛(wèi)雖然不日就到，但去了也是護衛(wèi)長樂、舞陽，不能命令葉蘭亭，更無法探知葉蘭亭心中隱秘。裴策的孫女此時主動請纓，甚好。

        “是裴尚書如此想法呢，還是令孫女如此想？”景天問道。

        “老臣慚愧，是家孫女回府向老臣主動提及。家孫女也深感慚愧，她自入葉王府，便只知侍奉公婆，安心等待去西北的日子。還是三公主殿下偶然提起，她這才想到，西北不穩(wěn)，才正是葉小王爺和朝廷需要她的時候。”

        “哦，景珊啊。”景天意味深長地一笑，“既如此，朕便打發(fā)她們二人去跟葉蘭亭團聚吧。同甘共苦，方顯夫妻情誼。”又道，“令孫女才是朕給賜的婚，希望她能不辜負朕的期望，好好服侍葉小王爺，與葉小王爺和睦相處。”

        裴策一凜，肅然道：“是，陛下。老臣與家孫女謹遵陛下旨意，不敢有片刻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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