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賀茂府邸,后宅深處。
帶著涼意的春風吹過熬過寒冬長出幾抹嫩綠的枯枝,初晨的日光柔和溫暖,平等的撒在萬物之上。
直子捧著托盤,安靜的跟在秋奈夫人的身后。
不知為何,一向與夫人形影不離的阿定今天告病沒法隨侍左右,這才輪到她來近身服侍秋奈夫人。
不過秋奈夫人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溫和友善,直子也很開心能服侍夫人。
更何況,直子小心的打量了一眼神情喜悅的夫人,暗自幸喜。
夫人今天這么高興,好好表現的話說不定能討到更多賞錢。
又想到裕也君心心念念的木笛,如果能得到賞錢的話,就可以托人去做一個了。
馬上就快要到他的生日了,為了給戀人一個驚喜,直子越發鼓足了干勁。
好的,要加油……不過,這條路似乎通向的是晴明大人經常借住的居所啊。
直子有些疑惑的看著托盤里明顯是女士樣式的衣物。
層層疊疊一大堆,各式各樣都準備了一份。
不過,為什么要把這些送過去?
難道。。
直子看著華美至極的衣物,精細的繡工與繁復的圖紋,但這也掩蓋不了它是女士衣物發原樣啊。
晴明大人他,他難道……喜歡女裝!
直子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倒吸了一口氣。
冷風嗆進喉管,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引來夫人疑惑關心的目光。
直子急忙扯出一個沒事的笑容來,在夫人回頭后,她長呼一口氣,快速將自己大不敬的想法塞進腦海最深處。
但是,直子還是難以想象,霞容月姿,風姿卓然恍若天人般的晴明大人居然會有這種癖好。
雖然和其他貴族老爺們相比也不算什么,但還是沒法想象啊!
大海那邊傳過來的俗語還是很有道理的——
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的啊!
秋奈不知道自己的侍女想到了什么,她帶著滿心歡喜,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自己的悠。
不知道,自己縫制的衣服合不合適,悠喜不喜歡?
看著越來越近屋子,秋奈歡喜的情緒越發濃烈了。
…………
……
喻舟睜開眼看著屋頂的木色,有些恍惚。
稍微整理了下儀容,遲鈍的大腦飛速回憶復盤了一下昨天的事情。
回家,史萊姆原型……差點被發現,然后,玉藻前和契約啊……哦,對了,還有和阿崽很像的那只小狐貍。
想到小狐貍,喻舟嗖的眼睛一亮。
打開矮櫥的門,雪白一團的小狐貍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神色懨懨的用前爪摸著鼻子。
這種委屈巴巴的小狐貍真的是她可以看的!
蓬松的看上去毛量就很豐滿的大尾巴在她面前晃啊晃,晃啊晃。
像是被逗貓棒吸引住的喵一般,哪個毛茸控能拒絕這種該死的誘惑呢?!
一個沒控制的住,喻舟一把抓住了那條蠱惑人心的大尾巴。
嗚,多棒的手感。
她有多久沒有擼過毛絨絨了啊。
這觸感,這毛量!
——是幸福的感覺!
晴明原本劃拉著有些發癢的鼻尖。
雖然早就醒了,但畢竟外面睡著一個小姑娘,他也不至于就這樣推門出去。
不如在這稍微封閉的空間里,還有些安心。
實在是,一想到老師那眼神透露著快要刀了他的想法,萬一被發現他和小姑娘共處一室。
那想法就要化為現實了!
小姑娘打開柜門他是知道的,晴明剛想打聲招呼。
結果,突然一下,自己的尾巴就被抓住了!
雖然很突然,但上手的力道卻很恰當,非常適當的控制在了一個不至于讓尾巴掙脫卻又牢牢把握住的力量程度。
這熟練的動作一看就知道身經百戰啊,小利花!
晴明心里無奈的想到,本想直接動手示意松開,卻瞥見小姑娘臉上發自內心的喜悅與滿足。
抬起的爪子又默默放了回去。
算了,還是個小姑娘。
晴明努力無視從脊骨傳來的陣陣顫栗感,帶著后腦也微微發麻。
就讓她稍微摸幾下吧。
……就幾下。
喻舟本來只是順手擼了幾下,但眼前的小狐貍毫無反抗還有些靦腆的模樣。
昨晚面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毫無波瀾的心智一下子被迷住了。
這,這就是狐貍精嗎!?
喻舟完全沉迷在這美好的觸感中了,越擼越起勁!
在自家那三只身上練出來的手法一股腦全在眼前這只漂亮乖順的皮毛豐盈的毛絨絨身上了。
從一開始單手淺擼,到雙手齊上陣。
一手繼續順著蓬松的大尾巴,另一只手悄咪咪的摸到小狐貍的耳朵上。
她覬覦這看起來就很q彈的耳朵很久了!
這手感!闊樂!
如果只是單純的摸兩下尾巴和耳朵,晴明勉強還能忍受。
但是……
那只手為什么越來越往上了啊,小利花——
與脊骨相連的尾根處格外敏感,酥麻的感覺在觸碰的瞬間布滿了全身。
還有,外面……
晴明妖異瑰麗的藍紫色瞳孔幽幽的看了一眼似乎無所察覺的小姑娘,輕聲一嘆。
技巧的一個用力,從喻舟手里抽出來飽受“折磨”的尾巴。
“嗚——”有人來了。
…………
……
障子從內被推開,秋奈驚訝的止住了腳步。
“悠?”
聽見夫人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直子有些好奇的抬頭悄悄望去。
空蕩寂靜的回廊,她并沒有發現有其他人。
夫人,這是在喊誰?
直子一臉茫然,但出于對主家的敬畏,她也不敢質疑什么。
秋奈也發現了身后侍女的不明所以,丈夫昨晚已經把事情和她說了一遍,也包括了吊墜的問題。
身為母親,她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身份,無論是妖鬼還是神子,只要她的悠能陪在身邊就好。
“把東西防這你就可以走了!鼻锬蔚。
華美的描金折扇遮住了她下半張臉,一時間看不清女人面上的神色。
直子面色平靜的恭順的放下手中的木托,半彎著腰小步后退離開。
厚重的衣物和垂下的身軀遮住了她顫抖的神情,額上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身為賀茂家的仆從,來往拜訪的貴族老爺,夫人如過江之鯽般多不勝數,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貴族后宅間的腌臜事。
多的是不小心撞破主人家的密事后被暗地里處死,有些甚至連尸首都沒有留下。
雖然夫人對他們一向寬和,但現在的跡象明顯就是夫人不愿意被別人知道的事情,雖然她也不懂發生了什么。
但是,萬一夫人認為死亡才是閉嘴的最好方法呢,身上的寒意仿佛透著尸體的溫度。
直子不敢賭,也沒法賭。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惶恐,保持著恭順。
當作聾子,當作啞巴,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
……
小心的退到路的盡頭,只要一個轉彎就能消失徹底在夫人視野中。
直子稍微放松了心神,自我寬慰時,一聲輕笑傳到她的耳邊。
恍若幼時在昏暗的燭火下,頭發花白的祖母講起的志怪故事中那用聲音迷惑漁夫的鮫人,輕盈短暫的在她耳邊掠過。
她仿佛是故事被蠱惑的水手,身體無法遏制的升起恐懼卻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神明嗎……
直子呆愣的看著光與陰影交界處的綺麗神圣的身影,仿佛發現了她的窺探,祂淡漠而又慈悲的朝她看去。
——神明的目光落在塵世最普通的人身上。
目光交錯。
直子顫抖的跪在地上祈禱,停止思考的大腦只剩下敬慕之意,瞬間淚如泉涌。
原來秋奈夫人是在同神明對話。
秋奈夫人是巫女的傳言原來是真的嗎?!
被神明的顯露所驚到的直子,腦海中只閃過這兩句話。
直子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陰影下,恍若細蛇的紅霧悄然蔓延到她的影子上,一點一點的纏繞著。
她之前察覺到寒意其實來自于它,為了保護主人而擇人欲噬的“狂犬”。
如果不是喻舟看過來的一眼,她的死亡或許連消失都無從察覺。
全然不知自己逃過一劫的女人踉蹌著起身離開,或許是找她的情郎訴說今天的奇遇。
但這種離奇到極點的事情,又有幾人會信呢?
…………
……
背著身后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偷溜去搞事情的紅霧。
明明因該是虛散的霧氣,此刻卻仿佛有實體般,蔫噠噠的收攏回來,只剩下一小段,小心的纏繞在捏在霧氣上的指尖,輕輕搖擺,仿佛在討饒一般
“唉——”無奈一嘆,喻舟還是松開掐住梅的手。
不過得到自由的梅沒有回到本體里,越發凝實后纖細的紅霧依舊磨磨蹭蹭的纏著喻舟的小指,印著雪色的肌膚像極了紅繩。
不管這個愛撒嬌的花了。
喻舟接過母親遞給她的衣物,剛剛就是因為這件衣服自己笑出聲來,沒想到吸引了那個侍女。
結果母親還沒說什么,梅先炸了。
要不是她無意間瞥了一眼,那人估計已經去閻羅那報道了吧。
不過,喻舟想起和侍女對視時,她有些奇怪的眼神。
不像之前看她的人那種充斥著□□的眼神,反而有些像在圣堂中虔誠禱告的信徒模樣。
她可以確定那個侍女無論從力量還是精神上來說都是普通人,但為何會出現這種特殊情況?
喻舟若有所思的望著侍女已然離開的方向。
或許,她因該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
…………
……
和室內,母親將托盤上的衣物一件件展開。
各色布料,繁華精美的花紋帶著規律布滿了衣飾,每一處都看出制作之人的用心。
喻舟小心的撫上一件藤紫色的外裳,上繡著云紋松鶴圖,金絲銀線描著暗紋,衣擺處印著葵紋,細密的針腳讓這件衣服華貴中又不失舒適。
長睫微顫,純黑色的眸子抬起看著仿佛得償所愿般的母親。
“這是……母親做的嗎?”
秋奈有些驚訝,雖然不知道悠是怎么看出來的,她帶著笑意點頭應道,“沒錯。”
她剛想追問,喻舟仿佛早就看出她的想法一般,緩緩道。
“母親說過的。”喻舟一件件數著她記憶里出現過的衣物,“松綠的,淺紅的,水藍的,玄色的……”
“母親和我說過,給我做了很多很多的衣服。”
喻舟捧著藤紫色的外衣,淺笑著,“我記得的,都記得的!
話音剛落,喻舟就被擁入懷里,秋奈含著淚,下顎輕輕抵在喻舟肩上,聲音帶著哽咽,“是的,母親,母親給你做了許多的衣服,我說過的……”
回憶和現實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我會給悠做數不盡的衣服,用上最好的技巧,點綴上最華麗的絲線和珠寶。”
“松綠的,淺紅的,水藍的,玄色的……每一種都有,每一件都很漂亮!
夢中的自己輕聲低泣。
我的孩子啊,你何時能來到我的身旁。
“我的孩子啊,你已經在我身旁。”
秋奈看著窗外悠悠劃過的一抹紅漪,垂眸對上從未變過的相似的純黑杏眸,四目相對。
“感謝上蒼,我欣喜若狂!
…………
……
高天原上,天照大神處。
金光萬丈的神所透著神圣與尊貴,作為世間最尊貴的幾位大神之一,天照從治理高天原以來就不在意塵世歲月流轉了。
不過,今日天照從沉眠中醒來,端坐在神座上的女神此刻面色憂憂的看著地上的葦原中國[1]。
胞弟月夜見尊也匆匆趕到了她的神所。
“天照!是不是那位……祂回來了?!”月讀命一進來就快速問道,完全不復平日清冷懶散的模樣。
若是往常,對于同胞的弟弟,天照一向是有問必答。
但此刻她卻恍若未聞般,透過八咫鏡看著塵世。
不知過了多久,她端麗肅穆的面容有了些許波動,月讀命剛想湊過去看看八咫鏡里出現了什么。
卻只見他的阿姐揮手關上了鏡面。
“你!!”
月讀命剛想發作,天照的下一句話立刻讓他轉移了注意。
“祂寄放在吾神社中的物品找到人了。”
“什么!那祂……即使不是也肯定和祂有關聯!笨⌒闳A美的男子立刻激動起來。
“你還等什么?我們快去找那人……”
天照一把攔住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去俗世的胞弟,她就知道一旦說了這個消息,他肯定坐不!
天照下意識無視了自己在知道白珠有反應后,不間斷的用八咫鏡偷偷摸摸窺視的行為。
“不行!”
看著弟弟不可置信的眼神,天照撫著自己右手腕上的金色印記,輕聲道。
“祂與吾等的約定——不可說,不可碰,不可參與。”
聽完阿姐的話,月讀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淺銀色的瞳孔看著自己左手手腕上同樣的印記,素白修長的手不由攥緊。
“況且,那東西還在盯著呢!
天照食指豎起,指了指上面,面色透著嘲諷。
“祂會回來的!
月亮的神明聲音喑啞,像是自言自語般,又像是在尋求一個承諾,執拗的盯著上方的姐姐。
“是的,祂會回來的!
太陽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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