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雀半信半疑，快速吃完飯，便回到了304房。
  他先是去衛生間洗了個澡，這才坐在自己的床上，低頭用打濕了的紙巾小心擦著封面上的血漬。
  有些滲到了書頁上，已經氧化變得暗紅，奚雀沒辦法，只能盡可能讓它表面看得干凈一點，等老王一回來，就還給他。
  原本以為老王估計要去好長一段時間，沒想到兩個多個小時就回來了。
  奚雀等得快要睡著，迷迷糊糊之際，聽到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他一下就清醒了，睜大眼睛看向門口。
  門開了——是老王。
  他馬上起身，幾步躥到老王身邊，圍著他轉了兩圈，語氣擔憂：“你沒事吧，他們沒有懲罰你吧？”
  老王看著像小孩子一樣繞著他轉圈圈的奚雀，神情微動，張了張嘴：“……沒事，就做了個檢討。”
  奚雀松了口氣，轉頭看向趴在床上，撐著下巴看著他的姬少虞。
  姬少虞見他轉身，挑了挑眉，眉眼間露出幾分嘚瑟，仿佛在說“我沒說錯吧”。
  “對了，這個還給你，我幫你弄干凈了，就是里面有些頁，那個血漬我不太敢弄，怕弄濕了，更容易破，你看看……”
  奚雀絮絮叨叨，時不時還翻一翻指一指手中的書，然后雙手捧著，用極為愧疚的眼神看著老王。
  老王嘴唇微動，忽然覺得眼前的奚雀有點像他乖巧無比的女兒，他無比珍惜的女兒，他沒能保護好的女兒。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錯事的時候，她就會無比內疚，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他，讓人不忍心責備。
  他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沒事就好。”
  老王接過那本書，低頭摩挲著封面上的卡通人物，語氣微松：“我的女兒，如果沒死的話，應該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你和她很像。”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本書，以前老是纏著我讓我念給她聽。”
  可惜，沒有以后了。
  警察在冰涼的小巷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她，她躺在醫院的床上，只不過是小小的一團，就像是春天初生的嫩芽，才剛剛開始生長。
  是這世上最脆弱，最需要呵護的生命。
  就這樣離開了。
  老王注視著奚雀，眼神無比慈愛，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別人一樣。
  奚雀：…………
  替，替身？
  怎么一下氛圍變得那么沉重。
  就，挺讓人坐立難安的。
  隨后，他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后神色當中帶著點兒悲傷，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將書遞給了奚雀，用近乎夢囈般的聲音道：“這本書給你吧。”
  奚雀怔了一下，垂眸看著那本卡通書籍，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黃毛和光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湊到了一塊，小聲嘀咕：“怎么老大還不接過來啊，這可是老王一直拿著不離身的書啊，他還是第一次為別人出頭呢。”
  “不愧是老大，人格魅力就是強。”
  十分耳尖的姬少虞聽到了他們的嘀咕，盯了奚雀兩秒，彎了彎嘴角。
  他倒是覺得奚雀不會接受這份心意。
  果然，奚雀將那本書推了回去，搖了搖頭，一臉認真：“我不能要。”
  老王睜大了眼睛，有些疑惑。
  “我不是你的女兒，我也不會成為你的女兒。”
  奚雀眼神清明，沒有一絲污濁，禮貌而有力地拒絕了老王拋來的替身想法。
  “沒有誰可以替代誰，你的女兒是獨一無二的，我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是奚雀，我不會像任何人，你的女兒也是。”
  他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是奚野從小就告訴他的道理。
  老王恍惚了一下，依稀記起女兒從小養的小狗去了汪星球，她很傷心，每天都在看著小狗留下的東西。
  他不忍心女兒那么傷心，就提議重新買一只小狗。
  女兒決絕地拒絕了他，大聲嚷著：“新買的小狗就不是我的小狗了！它們不一樣，汪汪在汪星球會傷心，新買的小狗也會傷心的！”
  是了，連那么小的女兒都懂得道理，他怎么就不懂了呢？
  是他幼稚了。
  老王的臉上又多了幾分光彩：“你說得對，是我糊涂了，我的女兒知道我這么蠢的話，一定會罵我的吧。”
  見他終于想明白，奚雀松了口氣。
  被別人當成另一個人來看，莫名還有點壓力呢。
  大壯雖然跟小孩子一樣，也是知道不能打斷大人講話的道理的，就一直抱著皮球，縮在角落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見他們終于結束了對話，眼睛一亮：“小喜鵲，玩球！”
  奚雀應了一聲，向老王點了點頭，就和大壯玩球去了。
  看了全場的姬少虞心情愉悅地重新躺回了床，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果然，奚雀是與眾不同的。
  …………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非常枯燥乏味。
  成為老大的好處就出來了，他不用干活了，有人十分積極地替他干了，獄警也對這種情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講，奚雀成為老大后，2區的紀律就好了很多，不會再有什么打架斗毆的情況。
  只不過老是有人湊到奚雀面前，十分殷勤地朝他匯報最近2區內的情況，暗戳戳地將那些懷有異心的犯人揍一頓，那些人礙于面子也不會舉報他們。
  奚雀只能點頭表揚：“不錯，干的不錯。”
  有些比較大膽的就會小聲詢問有沒有什么獎勵。
  奚雀無比茫然：“什么獎勵？”
  那人紅著臉，有點扭扭捏捏，像個無比嬌羞的小姑娘，小小聲地說：“老大能不能……打我一巴掌，然后，然后罵我兩句？”
  ？？？
  奚雀：宇宙貓貓升華.jpg
  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這種時候一般姬少虞就會突然閃現過來，一把搭在那人的肩上，笑瞇瞇地將他帶走：“要獎勵是嗎？這種小事怎么能麻煩大哥呢？來來來，跟我走，我替大哥動手，放心，必讓你爽翻天。”
  那人朝奚雀伸出爾康手，臉上在笑，可眼里卻在流淚。
  奚雀眨了眨眼，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到他的身上，但是沒有任何惡意，像是純粹地在觀察。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又輕輕松松被系統轉移了注意力。
  啊，太陽曬的暖烘烘的，好舒服。
  奚雀快樂地翻了個面，抻了抻手腳，勢必要讓自己充分地曬到太陽。
  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到了別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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