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燦捂著滋滋冒血的腦殼，忍著肋骨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咳咳！”他用手揮了揮撲面而來的煙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就被人從背后撲倒。

“我草！”

實在是防不勝防，黎燦本來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里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如同天籟般的聲音。

“……放開我的孫子！”

“砰——砰——”

“嘩嘩”的血流澆在黎燦的后脖頸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黎爺爺一腳蹬開趴在自家孫子身上的人，將黎燦扶了起來。

四肢并用爬起來的黎燦眼淚汪汪地看著狼狽但不顯頹廢的老人：“爺爺！牛逼！”

這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日子啊！

“你小子！早就讓你多鍛煉了，還不聽！”

黎燦在自家帥氣無比的爺爺的帶領下，好不容易地離開了這些發了瘋的人群，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你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到處都找不著她。”黎爺爺一臉憂愁。

“別害怕，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出事的。”

但當真正遇到了黎奶奶的時候，黎燦才知道，是他太天真了。

他看著發了瘋般尋找活人的婦人，咽了口口水：“奶奶……”

黎爺爺身體微僵，半晌后，嘆了一口氣：“燦燦，接下來的路……就靠你一個人了。”

“爺爺？”

“我不能丟下你奶奶不管，走吧。”

黎燦阻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爺爺走向奶奶。

這個自從末世爆發后從未展現出一絲頹廢的老人，平日里向來將脊背挺得直直的老人，此刻，卻顯出了幾分頹意來。

黎爺爺張開雙臂，如同往常一樣向面目猙獰地朝他撲來的婦人露出了溫和的笑。

黎燦猛喘了幾口氣，憋著淚，轉頭就跑。

兩天后，他在超市里尋找物資的時候，不經意間透過玻璃看到外面街道上游走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黎燦瞪大了眼睛，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看到他的面容后，他才確信，那真的是他的爺爺！

老人脖子上還殘留著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身上的西裝都是血，手中還抓著奶奶的頭紗，步履蹣跚地在街道上游走著。

黎燦抓緊了手中的棒球棍，咬了咬牙。

爺爺那么驕傲的人，必定是不允許自己以這副模樣茍活在世上。

他高舉起了棒球棍。

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手。

眼前這個老人，是將他從小養大的爺爺。

黎燦又放下了棍子，發出的一絲聲響讓老人聽見了，他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黎燦倒退了幾步，卻發現眼前的老人并沒有任何攻擊他的意圖，反而舉起了手中的頭紗，嘴里嘟嘟囔囔著：“清……清清……”

周清，是他奶奶的名字。

黎燦瞪大了眼睛，一絲希望涌上心頭。

說不定，他爺爺就是免疫者呢。

他慢慢朝老人伸出了手。

老人歪了歪腦袋，片刻后，將手搭了上去：“清清……”

后面黎燦才慢慢發現，他的爺爺并不是什么免疫者，雖然并沒有任何攻擊性，但是也沒有任何意識，只是單純地依靠著本能行事。

而他的本能是他的愛人——周清。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黎燦驚喜地發現爺爺偶爾也會叫出他的名字來。

這讓他不由開始幻想起來，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爺爺能徹底恢復意識。

但是在這個末世，想要生存下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別是還帶著一個受人偏見的感染者。

黎燦東逃西竄，才勉強找到了這個基地，求了很久，檢查了很久，也確認了很久，才勉強獲得了進入基地的機會。

爺爺一直很乖，在他出去干活的時候都是抱著那個頭紗，乖乖地待在家里。

唯獨今日……

今天是他和奶奶的結婚51周年。

“唉……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不知為何，黎燦對這只小白貓抱著很大的好感，將自己一直埋在心中的愁緒托盤而出后，感覺自己一身松。

奚雀貓貓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忍著自己想要轉頭轉頭就走的欲望，乖乖地充當著黎燦的“情緒垃圾桶”。

【還剩幾分鐘啊系統？】

【還剩六分鐘。】

有點危險。

奚雀蹭了蹭黎燦都是繭子的手心，靈巧地從手心中溜出來，“咪嗚”了兩聲，“啪嗒啪嗒”地離開。

——有緣再見啊。

黎燦神色黯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嘆了口氣，撐著膝蓋起身，背起乖乖等著他的老人：“爺爺，我們走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

今天沒有月亮，一點光都沒有。

看來，這個基地不能久留了，為了爺爺，他得趁早做好打算了。

當初留在基地里，雖然檢查的人知道爺爺是感染者，勉強讓他入了基地，但是黎燦和他們約定好“不能暴露黎爺爺是感染者的身份”。

現在已經暴露了，那幾個人反應過來后，一定會大肆宣傳，為了自身的安全著想，基地里的人也一定會幫忙找的。

到時候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會是什么。

“燦……燦燦……”

老人顫顫巍巍地摸了摸黎燦的腦袋，如同小時候一樣。

黎燦笑了笑，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柔弱了，他安撫地拍了拍老人的后背：“別害怕，爺爺，我會保護你的，我一定會找到一個能接受你的地方的。”

“……燦燦啊……”

黎燦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碰到那只漂亮的貓咪呢？

*

奚雀馬不停蹄地邁著小短腿，飛速地跑回了旅館，“蹭蹭”兩下就跳到了房間的窗臺上。

房間內一片漆黑，他沒來得及細想，就從窗臺上一躍而下。

然后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后脖頸。

“咪嗚！”

sei！是sei！

奚雀本來抬起兩只前爪拼命抓著后脖頸上的大手，但奈何手太短，怎么抓都抓不到，只能拼命扭動著自己的身體。

放開我！放開我！

“舍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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