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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回去后,趙云惜練了會兒字,小白圭坐在她身側,捧著書,小手指著,一字一句地讀。

        家里的紙就那么幾張,她很珍惜地寫小寫密,也很快就用完了。

        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看著桌上只有一張紙了,頓時愁得慌,紙是真貴啊,天長日久地消耗,讓人心疼。

        筆墨紙硯,在古代就是消耗型奢侈品。

        把最后一張紙正面反面都練完后,她只得作罷,放下筆,用手指蘸水在桌面練字,但不行,和拿筆的感覺格外不同。

        得想法子,她打算出去走走,順便找找辣蓼草,釀酒必不可少的東西。結果沿著河邊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她猜測應該到初夏才有。

        記憶中是到處綠油油的才有辣蓼草,找不到只能作罷,看來農家釀酒也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遠遠地能看見家門口,就被拉住了。

        “小云,你家賣糯米飯很賺錢啊?我看你娘買騾子回來了。”

        趙云惜心想,果然村里沒有新鮮事,她們才買回來這片刻功夫,就被知道了。

        “不買騾子咋做生意,現在剛開始做了十天八天,還在摸索,等賺錢了跟嬸子說。”

        她沒說實話,虛虛實實地亂說一通。

        那嬸子狐疑地看著她,顯然是有些不信。她就低頭看向小白圭,穿著素凈的小衣裳,臉和手都是白白嫩嫩的,不像是村里的小孩,倒像是城里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小少爺。

        再想想自家流鼻涕順道舔嘴里的孫子,瞬間就沒心情了。

        她李春容真是運道好,嫁了這么個富戶,孩子能讀書,孫子看著也機靈,這兒媳也排場。

        “妖妖道道嗚嗚渣渣的,不守本分。”

        她小聲嘀咕著進屋了。

        趙云惜眉眼一凝,當面罵她還被她聽見了。

        恰巧這嬸子的婆母拄著拐杖走出來,她眉心皺成川字,嘴唇也是烏的,一看就不好相與。

        “奶,剛才你走出來的時候,嬸子說你妖妖道道嗚嗚渣渣的,我看見了。”趙云惜決定禍水東引。

        那老太一聽,拐棍一扔,也不裝腿腳不好了,撕開嗓子就罵:“李二丫你個嘴賤的貨,你再背著老子罵一句試試?”

        趙云惜捂住小白圭的耳朵,不聽村婦罵街,心情舒暢地走了。

        她知道自己吵架肯定吵不過村里的婦女,還不如借刀殺人,她們一家子不痛快就好了。

        她還是太有素質了。

        還沒到家,走到拐角時,就見邊上有一棵表皮發青的大樹,她盯著瞧了半晌,有些不確定,就折了一支,打算回去問問李春容。

        “娘,這是啥啊?”她問。

        “羊桃樹枝。”李春容瞥了一眼就認出來了。

        “好東西!”她高興壞了,就說她沒記錯。

        李春容正在織布,聽她說話,狐疑地抬眸:“這隨處可見,算啥好東西?”

        還隨處可見?

        果然鄉間無雜草,認識都是寶,這真是太好了!

        “隰有萇楚,猗儺其華。這萇楚就是羊桃,作用可大了呢。”她笑容滿面,連忙問李春容,哪里還有這東西。

        張白圭聽見背書的聲音,敏感地抬起頭。

        “啥有啥?”李春容聽得耳朵暈。

        “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小白圭奶里奶氣地回。

        趙云惜聽說村里有幾十棵這樣的樹,就有一種發了發了的感覺。

        “真好。”

        趙云惜捏了捏張白圭肉嘟嘟的小臉,看著他白皙的肌膚染上薄紅,這才心滿意足地罷手。

        既然找到了,她立馬就忙活起來,這羊桃的嫩枝可以做紙藥,就是造紙最關鍵的那一步需要的紙藥。

        而造紙的原材料就更加簡單了,竹子、苧麻、構樹皮、薛荔枝、桑樹皮、麥秸、稻草,可以說從南到北,你手邊總會有一種植物適合造紙。

        感謝《天工開物》,她就是從上頭學的造竹紙的法子。

        她選了竹子,因為她家后面有條小溪,小溪邊上就有竹林。

        材料齊備,她當即就拿著砍刀,去后院砍竹子。這造紙知道秘方后并不難,難得是耗時最長。

        竹子好像要浸泡三個月,現在是二月底,到時候就要夏天了,到時候她還可以賣紙,村里對紙的要求沒有那么高,應該好賣。

        左右她力氣大,砍了一堆竹子也不覺得累,還順手給劈開。

        “你弄這干啥?”李春容抱著小白圭,見她熱的滿頭大汗,有些不理解。

        “造紙啊,這個要是能成,以后咱光賣紙就夠了。”她不排斥去賣吃食,但凌晨三點起床真的很冷很累啊。

        李春容:?

        造紙?

        想都沒敢想的事。

        “這能行啊?”她不確定的問,這時候就算是個木匠活,那也被老師傅死死捂著,除了徒弟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家兒媳從哪學來的造紙,這也太厲害了。

        紙那么貴,要是賣紙,那豈不是天天躺著就能數銀子,想想就覺得爽得合不攏嘴。

        “行不行的,試試才知道。”趙云惜將竹子捆好,擺了大石頭把竹竿壓著,立在小溪旁看了看,不確定道:“這小溪不會干吧?感覺水不多啊。”

        李春容放下小白圭,幫著處理邊上的小竹枝堆放起來,隨口回:“我嫁過來二十多年都沒干過,放心吧。”

        趙云惜提著砍刀回去,琢磨著還得預備石灰水、竹簾、木板、石舂等,不過石舂可以用家里舂米那個,一時倒也不用備,那其他的就簡單了。

        “娘,你有空了幫忙編一個竹簾,一尺五的長,一尺的寬,兩邊弄倆直溜的小木棍,方便手握。”

        趙云惜不太會古代這些竹簾、籮筐的編織,但面前這個精瘦的老太會,她干活特別利索。

        “行,你幾天要啊?那我這幾天把織機放下給你編竹簾。”

        “三個月后。”

        “那不急。”

        “嗯。”

        兩人說著話,見天色不早,就收拾著開始做晚餐,李春容從地窖里扒拉出來一個表皮堅硬的南瓜。

        “喝南瓜栗米粥吧?再炒個菘菜豬油渣,咱娘幾個也油油嘴。”地窖快空了,存的蘿卜、菘菜、南瓜剩零星幾個。

        吃的人鼻子眼都是南瓜蘿卜,但真沒有的時候,光喝糙米粥也是煎熬。

        “行啊。”趙云惜知道此時的困苦,欣然應下。

        不知從何時起,打荷燒火的變成了李春容,掌勺的成了她。

        把料備齊,稀飯也熬得差不多了,她就開始炒菜,豬油渣在鍋里煎一會兒,爆香蔥姜蒜,再放入切成絲的白菜梗,放點鹽、一勺醬油,聞著就很香。

        趙云惜就在琢磨,有空了買點大料打成粉,做成調料吃。

        味精是咋做的?

        這個她真不知道,她小時候都是吃味精的,但不會看配料表,等她會看配料表以后,家里備的就成了雞精,那配料表就是味精加一堆科技,她就算記住也弄不出來。

        還是弄點調料簡單。

        把菜炒出來后,粥也好了,這就擺著吃了。

        當趙云惜瞧見豬油渣時,條件反射地都放在小白圭面前的小碟里,她頓時面色復雜。

        她,最愛吃肉了。

        竟然也會忍著饞給別人吃。

        可惡啊,小崽子太可愛了,她打心底里喜歡。

        算了,家里很快就有吃不完的肉,她忍忍就過去了。

        “娘,吃肉肉。”小白圭用勺子蒯起肉,遞在她唇邊。

        看著那烏溜溜的眼睛,趙云惜啊唔一口吃掉,心都要化了,柔聲哄他:“你吃吧,小白圭要長高高。”

        “嗯!”他乖乖點頭。

        李春容見娘倆吃個肉都要互相謙讓,不由得心酸,想著明天炒菜的時候,多放點豬油渣。

        都收拾過,就洗洗睡了。

        第二日,趙云惜如常去擺攤,剛支上攤子,就見一個清瘦的白胡子男人站在攤子前,滿臉不善:“你在此處給別人起名不要錢?”

        趙云惜打量他身上洗得發白的青色直裰,估摸著他應該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便緩和了神色道:“并非不要錢,要多買我的東西才成,而且我起名都是隨口起的,頂多幫忙把字寫出來,沒什么特別深奧的含義,也就叫的應而已,您是想起名啊?”

        她猜測應該是來找場子的,估計這一片以前是他的生意場。

        果然。

        周圍很快就有人認出來了。

        “劉秀才,你起名要二十個大錢,咬文嚼字好不復雜,人家這是送的,咋了,你要找人家小娘子的不是啊?”

        那大娘穿著青色不已,頭上勒著巾幗,腰間挎著小籃子,一邊說要五個糯米包油條,一邊笑嘻嘻地調侃。

        “你一個女人,竟然拿圣人書起名,成何體統!簡直有辱斯文!”

        秀才不服氣,嘴巴一張就要罵,鄙夷地看向穿著布衣的小娘子。

        趙云惜快手快腳地包油條,攔住要上前的趙云升,對付一個老頭,不需要這么鄭重。

        “對,你說得對,老先生能讓小女子先做生意嗎?”她笑瞇瞇道:“老先生要是起名慢我可以教你,但是不要來擋著別人做生意。”

        老秀才很顯然不擅長吵架,來來回回都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有辱斯文、世風日下、豈有此理。

        張白圭聽見他罵自己娘親,頓時氣得臉頰鼓鼓,卻還是很有禮貌道:“請問很好養的君子、不辱斯文、世風日上、很有此理的秀才公,能不要阻礙別人做生意嗎?說起來我娘這里是十里八村的村人,也礙不到你幾分,咋就非說我們啊,是喜歡欺負老弱婦孺嗎?”

        老秀才在一片哄笑聲中瞠目結舌,半天才漲紅著臉,正要開罵,就聽張白圭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有辱斯文!”

        他挺身而出,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要保護娘親,握著拳頭兇巴巴道:“你羞羞臉!”

        看著老秀才掩面而去,那買了五個糯米包油條的嬸子這才安慰道:“這老秀才也是個可憐人,他兒子考科舉,都中舉了,出來病一場沒了,娘子也再嫁了,現在跟他老娘相依為命呢,就是性子不好,跟茅坑的石頭一樣,又冷又硬,整天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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