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影還不知道秦淮已經正面拒絕了婆婆的催生，總之，好長一段時間，她耳根子完全清靜了。

        公司業務變得繁忙，即使推掉了許多無所的飯局和出差工作，秦淮每晚回到家，已然星星高掛。

        許影倒是在這段日子里給自己找了不少興趣愛好打發時間，白日里，除了窩在書房看書，她偶爾還會同陳念念聊上一會兒天。

        快畢業的小姑娘蠻有自己的想法，跟許影聊起來的時候，她已經申請了國外的學校希望能出去繼續深造。

        陳念念曾忍不住問起她關于離婚的事情，許影當時扭頭看了看窗戶外，認真想了一會兒后才給她回復——

        “我忘了很多事，以后大概也不會想起來了。”

        “可人生還有那么長，總不能一直感慨無法改變的遺憾吧。”

        “我現在有很用心的去感受，感受他，感受我自己，我暫時想不到會有比現在更好的狀態了。”

        對面隔了好一會，陳念念很簡潔地回了她一句：“那就好。”

        大多數時候，她們會分享彼此的勞動成果，陳念念給她看自己的畫，許影給她看自己寫的詩。

        許影心思敏感，情緒漫溢的同時，創作欲爆棚，她有一個厚厚的小羊皮封面小本子，里面寫滿了凌亂無章法的隨筆。

        她很閑，有時候心血來潮清理一下琴鍵，從網上尋下一份譜子，便可以坐著不動研究一整天。

        某天，許影洗完澡敷著面膜出來，床邊脫了外套的高大男人正在扯領帶，聽到動靜秦淮立刻回頭，發現找不到一塊可以下嘴的皮膚后，遺憾地又解開兩顆扣子。

        許影到床邊盤腿坐好，隨意同他講起陳念念即將出國的事情。

        秦淮還沒洗澡，便沒坐，站在她面前，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拉過她一只手捏玩。

        沒錯過她語氣里有一閃而逝的羨慕。

        羨慕什么？

        摸了摸指腹下從未做過美甲的嫩粉指甲，秦淮低頭看著她，頓時想到了一件過去了很久的事情。

        當年，她本該可以被保研的。

        后來，她們寢室里有人嚴重違紀，影響了全宿舍的評選，許影一直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說明她真的不應該走這條路。

        再加上秦淮很堅定地選擇不考研，她很快就釋懷了。

        那么現在

        秦淮捏了捏她的手指頭，輕輕笑：“想回學校了？”

        被猜中心思，許影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識想反駁說不是，轉念一想，他又不是旁人，在他面前還有什么好撒謊的呢。

        “嗯。”她低了低頭，聲音都小了：“你是不是想笑我？”

        “怎么會。”秦淮從喉腔里溢出輕笑：“我支持還來不及。”

        當初的選擇于他而言無所謂，可秦淮也明白，她一直耿耿于懷。

        “既然想，那就去做。”何況比起外面的世界，她確實更加適合校園。

        許影輕輕咬住了下唇：“可我都”后面的話她由于沒說，她已經三十了，現在重新準備重返校園，心里總覺得有那么點奇奇怪怪的。

        “去做你想做的，你曾經說過，你是自由的，不該被任何人定義束縛。”

        秦淮看著她認真說道：“或許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訴你。”

        “什么事？”

        “我愛你，愛你一直在尋找自己。”

        “大多數人窮極一生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隨波逐流，遵守規則安穩生活，而你不一樣，因為你一直清楚想要什么，才會知足，才會敢想敢做。”

        許影忍不住笑出聲，頭一回聽見有人把擺爛解釋的那么脫俗。

        “我比較俗氣，做不了你這樣的局外人，所以我的愿望就是要讓你永遠有不入這爛俗生活的底氣。”哪怕以后他不在身邊。

        聞言，許影心臟幾乎在瞬間猛地抽搐了一下，不疼，卻仿佛有雙大手緊緊攥住了，攥的她差點窒息。

        秦淮漆黑的眼眸里閃著旋渦，一點點吸引她深入。

        說這樣的話，未免也、太犯規了吧，許影心想。

        她想說點什么話緩解氣氛，一張口，才恍惚聲音明顯有了哽咽:“那、我豈不是太自私了。”

        “你不知道，我就愛你的自私，這樣我才能放心，因為我知道除了你，沒人能比我更愛你。”

        許影看著他挽起袖口的手腕慢慢靠近自己，視線往上，骨節分明的無名指末他們的婚戒戴著端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醫院看見秦淮的第一眼，許影心想原來真的會有男人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無論身處什么環境，都能一眼吸引到別人，讓人不禁感慨人與人真是不一樣的啊。

        后來，他掏出口袋里的結婚證，許影第一反應竟然是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她好像賺大了呀！

        而事實，似乎也真的如此。

        許影下巴搭在他肩窩上，抽了抽鼻子：“我可以相信你的吧。”聲音很輕，像是在問秦淮，也像是問自己。

        秦淮聞聲不滿挑眉：“當然。”他也不會允許她去相信旁人。

        她倒是很滿意。

        問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準備學習計劃了？”

        ——“當然。”

        ——“那我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嘛？”

        ——“當然。”

        許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想換個牙刷。”

        “可”

        “不要粉色的！”

        ——

        許影還是沒能如愿換掉粉色牙刷，在她不懈堅持下，秦淮松口同意換成黑白色的，總之，他就是非得逮著情侶款不放便是了。

        黑色就黑色吧，算了，比粉色順眼多了，許影心想。

        但過了沒幾天，她總覺得秦淮似乎哪里不太對勁。

        平時再忙晚上都要回家的男人，已經連續加班好多天了，許影在樓下跟吳媽商量著晚飯，消失一整天沒動靜的秦淮發了消息說今晚依舊要加班，叮囑她一個人睡覺別忘了關窗戶。

        許影掰著手指頭一算，哦豁好樣的，竟然第四天了！

        想當初某人陪她住院留了一堆工作回去趕的時候，也沒加班這么久啊。

        吳媽笑瞇瞇的在一旁幫著秦淮說話：“快過年了，先生比平時忙是正常的。”

        許影低頭回消息，隨口問了一聲：“哦，他前幾年也像這樣忙嗎？”

        “前、幾年啊”吳媽頓時不笑了，怕露出什么破綻來，連忙干巴巴地說道：“啊、是啊，年年都這樣的，哎呀看我這個記性，鍋里還燉著湯呢！”

        說著，吳媽一拍腦門懊惱地起身去廚房，很明顯在逃避這個話題繼續，許影屈起食指尖輕點桌面，盯著她背影不作聲，然后唇角翹起一抹弧度。

        嗯，裝的還挺像樣，有警惕性，但是好像并不多啊。

        許影不是主動黏人的性子，他忙，那便隨他忙好了，她剛剛把時間拿來整理隨筆，查了查備考需要的資料和文具。

        人家說“差生文具多”，她覺得蠻有道理，還沒正式復習，裝滿可愛文具和超有質筆記本的快遞箱已經一件件送上門。

        琴房里擺的東西太多太雜不適合當做復習空間，許影便自己動手將閣樓某個因為窄小一直沒想好作甚用途的房間改成了自習室。

        為了儀式感，還特意在書桌上裝了一盞橘黃小暖燈，氛圍瞬間拉滿。

        靠墻的矮三層書架專門擺放復習資料書和做題試卷，抽屜有網友熱情推薦的單詞便簽本

        總之許影也很忙，忙到顧不上主動問候一下某個加班到癡狂的男人什么時候回家，忙到男人終于閑下來給她打來電話，卻直到鈴聲結束她也沒聽見。

        大概是以為許影在鬧小情緒，在第n通電話無人接聽，又翻遍聊天記錄發現左邊消息少的可憐時，秦淮終于決定今天不加班了。

        停好車，他輸了指紋一推門，許影剛好放下筷子。

        “哎，你怎么回來了？”她手上沾了點油漬，張開雙手在身旁舉著，聽見開門聲扭了半截身體轉頭看向玄關處。

        還打了個飽嗝，紅燒豬蹄味的。

        倒是個沒良心的，自己火急火燎趕回來，她倒是坐這吃得香。

        “還以為你今晚也要加班呢，吳媽都沒做你的飯。”

        許影小聲嘀咕徑自從他身邊路過要去洗手，吳媽略微尷尬地起身說道：“我這就再去炒兩個菜”

        “不用，我吃過了。”秦淮掛好外套，說道；“吳媽，沒別的事今天就先回去吧，這里不用收拾了。”

        他瞇瞇眼，望著廚房里哼哧哼哧洗手的背影，有些咬牙切齒。吳媽接收到提醒，連忙誒誒應聲，拖了圍裙拿上東西很快就走了。

        豬蹄不太好啃，家里又沒別人，許影干脆直接上手，沾了油膩味道并不好洗，得用洗潔精搓一遍再用香香的洗手液才能消掉味道。

        她確實有點故意的，想看看某人會是什么反應，也確實受不了手上一直沾著豬蹄味。

        洗手液正搓著，腰上忽的從后環上來一雙手臂，下一秒，肩膀向下一沉，壓過來一顆腦袋。

        “老婆。”秦淮輕輕啄了下她的耳垂，哀怨極了。

        伴著這聲親昵，許影后背立馬一個僵直。

        緩過神，她裝作鎮定手肘朝后抵了抵，嘴上說道：“走開，我要洗手。”

        “不耽誤，就這么洗一樣的。”回了家的秦淮和在公司時完全不同，特別是對她，習慣性耍賴：“今天怎么不接我電話？”

        “沒聽見。”

        今晚吃的略微有些多，小肚子鼓了一節弧度出來，他右手搭著搭著就覆上去了，許影掙不開，便只能由著他去。

        秦淮動作越來越大，許影忍不住往一旁縮脖子。

        “讓我抱一會兒。”秦淮滿足謂嘆。

        許影嘴硬，沒注意抱怨出了心里話：“抱我干什么，回去抱你的工作不就夠了。”

        秦淮一怔，納悶失笑：“怎么還跟工作吃醋啊。”

        心念一動，雙手用力一提，許影只來得及“哎”了聲，身體已經拔高了一大截，屁股邊就是濕漉漉的水池。

        “哪有這回事！”

        秦淮自顧自皺起了眉頭：“怎么天天養著就是不叫胖呢？”說著，一邊上手捏捏她腰上的軟肉。

        許影想到今早剛稱的體重，來氣了，一把拍掉那只不老實的手：“你別轉移話題。”

        秦淮立馬規矩很多，表情也認真不少，兩人就這么相對而視，倏地，她的手被捉住直接往腰腹帶去

        “你瘋了！”太刺激，刺激的讓許影登時瞪大眼，掙不過還得注意他背后擔心吳媽會突然闖進來，驚慌說道：“吳媽還在客廳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

        “現在家里只有我們”

        “那也不行！”許影一腳踢過去，嗔道：“你起開，離我遠點。”

        “噓——”

        “老婆，你現在得好好安慰我，別對我那么兇。”還是那個賴皮調調，許影偏偏聽出來幾分委屈。

        許影：“”

        她還沒怪什么，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許影剛要瞪著他嘲諷，“安慰什么”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直接湊近到耳邊說了幾句話，無法控制脖子一秒升起喝醉酒般的暈紅，顯得男人又欲又迷人。

        “你瘋了？？？”聽完，許影急的當場就要給他檢查，被沒料到這一出的秦淮連忙攔下。

        “咳咳咳”

        秦淮耳朵也被脖子顏色同化了，他沒撒手，略有尷尬地解釋說：“還沒恢復好，現在不能看。”

        “恢復好了我也不”看字沒說完，胸腔忽然涌起一股酸澀，充斥到鼻腔，蔓延至眼眶，許影一個沒忍住眼淚像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誰讓你去結扎了啊，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順著淚珠一點點吻到眼瞼，秦淮脖子上的緋紅已經消失不見了：“既然說好了不要孩子，我不想有什么意外，雖然你說過不想要，可萬一有了，我們都狠不下那個心，那干脆就杜絕掉這個意外好了。”

        “不是想考研嗎，你就心無旁騖的準備，以后再也不用顧慮孩子的問題了。”

        許影緊緊捏住他的虎口，一聲不吭。

        秦淮為了安慰她，故意夸張笑了起來，眼神直視：“好了，如果實在是心疼我，以后學習累了就多想想我陪陪我。”

        這個安慰一點也不好笑。

        許影撇著嘴，下意識低頭看了眼：“疼不疼啊。”

        “疼。”他立刻耷拉了眼尾，情緒蔫了不少，許影剛要憋回去的眼淚正要冒出，緊接著，他把人抱緊：“你多親親我就不疼了。”

        “所以，最近你說要加班不回來，就是因為做了這個嗎。”

        “嗯，剛做完手術稍微有一點不太習慣，怕你想太多，干脆就住在公司了。”

        今晚許影第一次沒躲開他的接觸，吸了吸鼻子，專注而又認真地主動上前碰了碰他的唇，溫溫熱熱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暖。

        學著他平日運動后最喜歡的動作，額頭抵著額頭左右蹭了蹭，許影說道：“嗯，親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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