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過了嘴癮，那種游走在犯罪邊緣的事再也不敢了，你是不知道我老爹發現我雇傭社會人試圖搞強拆之后的表現，他痛罵了我一頓，賠償也從我分紅里扣的，怎么想都是太虧了。”

顧敬之只有他這一個孩子，因為忙于工作，又對早逝的妻子心存愧疚的緣故，一度對他采取放養手段，等發現他竟然把紈绔子弟當出了流氓混混的風格，那叫一個怒不可遏。

譚惜想象不出顧敬之罵人的模樣，不過她誠懇表示：“我認為你不冤，補充秦家是你應該做的。”

“我知道，我說的太虧了不是指賠償，是指被周嶼徹坑慘了。”他第一次詳細講述了自己被周嶼徹當槍使的經歷。

“他追求秦湘湘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上趕著幫他上躥下跳，又是調查住處，又是在他嘆氣說這姑娘人單純的時候幫忙想辦法，結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成了他建議我。”

“當時我為了給老爹分憂，正愁怎么把這件事辦好，他說可以一舉兩得，還能幫我牽線，我腦子一熱就答應了，還有裴杰，那小子煽風點火，說能幫我介紹幾個社會人士打下手……”

事情總算是說明白了。

縱是譚惜早就對周嶼徹的冷血無情有所了解，在意識到他是在多么段的時間內從不擇手段的追求秦湘湘，到對她棄之敝履之后，也還是感到難以言喻的心驚。

顧天陽控訴完了自己被坑的經歷，總算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小心翼翼的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譚惜擠出一個笑容。

“我只是在想該怎么推進拆遷工作，畢竟現在簽了合同的居民還不到七成，這個成績雖然已經算是不錯，但在過去半年時間內，一戶新增都沒有，直接拿賠償款的還好說，要回遷的可就麻煩了。”

根據合同，在回遷戶正式入住回遷房之前，他們在外租房產生的費用全都由環視地產負責，這錢單看不多，但加在一起就有點嚇人了。

顧天陽揮金如土慣了，小聲嘀咕道：“一年也就幾十萬吧。”

譚惜面不改色：“好，這錢你來出。”

顧天陽立刻閉嘴了。

他們在這里守了小半天，最終還是放棄守株待兔，選擇出去轉一圈，好從不愿搬走的居民口中打聽一下原因。

不久前在秦家鬧過的那一出仍是居民們口中的談資。

譚惜跟顧天陽沒穿拆遷辦公室的工作服，又特意提前把工牌收進了口袋里，扮成來了解情況的自媒體博主還算是有點說服力，然后他們聽了好幾個版本的故事。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家人可不容易了，結果就因為不想搬，被把家里砸了個稀巴爛，老秦開個小超市也不容易，現在出院回家，還得守著繼續謀生，要不是警察來了，都不一定賠償。”

“賠償金都給的拖拖拉拉的公司能有什么錢？聽說已經搬走的那些人到現在都沒收到買斷的錢，好像還分期，我們哪里敢搬。”

“我都一把年紀了，今天從這兒搬走了，還不見得有機會再回來，當然不能讓無良地產公司得逞，就不信他們敢大半夜的過來推房子！”

……

有空在工作日同他們搭話的大都是無所事事的老年人，有幾位說話甚至有口音，但譚惜耐心傾聽，還是聽懂了。

“現在是法治社會，當然沒人敢這么做的。”她有一張在老年人看來很有親和力的臉，哪怕是說跟其他人一樣的套話，也更容易獲得信賴和認可。

顧天陽等于是在旁邊聽著他們把他罵了一頓，這時見譚惜搭話順利，躍躍欲試的也想找補幾句：“其實搬走也沒什么不好，這邊房子太老了，連配套設施都沒有，住新房子多好啊。”

正在打牌的老人們聽了這話，立刻把他堵回去了。

“房子老算什么？住的舒心才是真的，說是可以換新房子，但誰知道房子什么時候才能蓋好？我都這把年紀了，根本沒幾年活頭了，就想著能在自己的房子里終老。”

“新房子是好，不得花錢裝修么？小伙子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誒，你該不會是來勸我們搬家的吧？”

最后這句話激起了其他人的警覺。

顧天陽連忙擺手：“我沒這個意思，就是……就是覺得拆遷其實算是好事，網上不是經常有拆遷戶的說法么？一夜暴富多好啊。”

他臨時編了個拙劣的借口。

譚惜一口氣提到了心頭，已經提前做好了隨時頂著罵聲拉他跑路的準備，幸好老人們只覺得他天真好笑，沒有往更深處想。

有人更是直白道：“我們又不上網。”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老年人沒有上網的習慣，環視地產那些宣傳活動做的再到位又有什么用？頂多就是愿意搬走的人照樣搬，不愿意搬走的人繼續留在這里當釘子戶罷了。

譚惜仔細聽完他們的觀點，在回去的路上也沒閑著，直到被熟人激動的叫住。

下班回家的秦湘湘激動不已的跟他們打招呼：“譚惜姐！小顧總！”

譚惜從顧天陽這里聽說過周嶼徹為了滿足所謂勝負欲的所作所為后，對秦湘湘的同情再次占據了上風，她溫聲回了句：“湘湘。”

顧天陽因為秦湘湘先前在咖啡廳里無差別埋怨旁人的表現，對她其實是頗有微詞，但站在自己惹出過亂子的老社區里，也還是難免心虛。

他不必譚惜提醒，自覺擺出了禮貌的態度：“秦小姐。”

秦湘湘今天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她笑盈盈的站在他們面前問：“你們怎么有空來這邊？是有什么事么？”

“是工作上的一點事。”譚惜望著她，忽然靈光一現的問，“你有時間跟我們聊會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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